我的眼中再次湿热起来,努力保持平静,对宜妃微微一笑,柔声劝解道:“额娘不必担忧,阿九他……他过不多久就会回来的!等他一回京……他,他一定会立即就来见您,给您请安问好的!”
“唉,但愿如此吧!”宜妃重重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也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我这老婆子还在不在呢?”
“额娘,您甭多想,您的身子骨素来就硬朗,再者说,阿九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我压下心头的悲伤,勉强笑着宽慰她。
“唉,那就好!”
我又问了惠妃的状况,和她们俩略聊了一会儿后,只得在太监们再三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了一段路后,无意间看见前方远处有个身穿亲王朝服的人直挺挺地跪着,待走近后,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允禩!
他为什么会跪在养心殿外?这里文武大臣们来来往往的,得有多少双眼睛瞧见,得有多少张嘴议论?哪怕他真是做错了什么让雍正不满意,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大白天的跪着呀!他毕竟是位堂堂的和硕亲王,雍正这样……也太羞辱人了吧!
我见允禩将背脊挺得笔直,孤寂倨傲的身影在空旷冷清的汉白玉丹墀前看来,显得有些单薄、萧索,心头闪过一丝怜惜。唉,现在还仅仅只是罚跪,以后等待着他的,就是灭顶的死罪了,他跟我的阿九……都难逃一死啊!
想起远在西宁的允禟,我的心一沉,眼中再次湿热起来,脚步越发沉重,深深瞥了那道孤独的身影一眼,无奈地幽幽一叹,缓缓朝永和宫走去。
晚上,我和紫英一道用晚膳时,她忽然道:“哎,你听说了没,今儿皇上罚八哥跪在养心殿外头呢!”
“嗯,我去寿安宫探望惠主子和额娘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被皇上责罚么?”
“听说是因为皇上命他修缮奉先殿,可等他把殿修好了请皇上去查验时,皇上先是责备他拖延工期,过了这么久才修好,又说柱子上的朱漆没刷匀,深一处浅一处的,就当着众臣子们的面儿疾言厉色地训斥了八哥,说他怎么如此疏忽大意,没有尽心尽力地办好这桩差事儿,分明就不把他这个皇上摆在眼里,随后就让他跪在养心殿外头思过!”紫英说着叹了口气,道,“唉,话说八哥他这人儿还是挺不错的,现在替皇上办事儿可真是不容易哪!人前瞧他这位廉亲王挺风光的,皇上把许多重要的差事儿都交给他去办,可结果呢,偏就是没有一桩是能办得让皇上称心满意,更别说能让皇上开金口夸赞他一句!头前儿我还当他是有意跟皇上较劲儿对着干,后来在宫里头待久了,看得多了也听得多了,才知道原来皇上是故意难为他,明着就处处找他的茬、挑他的错!唉,我冷眼见他时不时就得挨皇上的训斥和责罚,背地里头不知道受了皇上多少气,心里头也怪不是滋味,挺替他难受的呢!”
哦,原来如此!
我心下了然,想起允禩以后的悲惨结局,心中不觉又闷又赌,幽幽低叹道:“现在还只是刚开始,只怕日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灾难呢!”
“唉,是啊!”紫英满腹心事,愁容满面,也重重叹息,“不知道咱们俩还得在这儿呆多久才能走呢!”
过了大约十来天后,雍正又把我叫过去问那本“册子”的事,我自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雍正显得很不高兴,沉着脸,冷冷地睥睨着我,缓缓道:“你负了十三!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对你上着心,可你呢?你却背信弃义,现在居然帮衬着老九那个混帐东西!”
哼,我负了胤祥?那么你呢?你使尽卑鄙的手段拆散我和胤祥,还哄骗他替你背上那口魇镇太子的黑锅,你难道就没负了他吗?真够寡鲜无耻的!
我胸口燃起熊熊的怒火,却是终究忍耐住,没把这些大逆不道的忤逆话语说出口,只是保持缄默。并不是我怕死,我怕自己若冒然出言顶撞,会真的激怒这个心胸狭隘的家伙,让他怀恨在心,从而对婠婠不利。
“你再回去好好儿想想罢,过几日朕再找你问话!”雍正对我摆摆手。
我退出养心殿,意外地碰上了允禩,他见我从殿内出来,显得非常惊讶:“你怎么会在这儿?”
“皇上找我……问些话!”
允禩眉头微微一皱,往四周戒慎地瞟了一眼,经过我身边时,压低声音道:“你在前头转角处等我,我待会来找你!”
我朝身旁的一个小太监微微努了努嘴,给允禩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我……现在暂住永和宫!”
允禩一呆,身子猛然一震,清润的春水眼眸中闪过一抹担忧和愠怒,紧抿嘴唇,戒备地看了那个小太监一眼,对我快速地低语:“晚上我来找你!”说罢,便匆匆走了进去。
晚上,我和紫英用罢晚膳后,小太监过来收拾碗筷,忽然在我耳边低语:“九福晋,八爷在外头等您!”
我点点头,跟着他出了屋子,走到转角处,见允禩负手立在月下,长身玉立,气度雍容,只是眉宇间隐隐带着焦虑和不安,见我出来,微微一笑,迎了上来,细细问了我进宫的原委,眉头皱得更紧:“宛如,你跟我说实话,那本册子的事儿,老九可有跟你提起过?”
我摇了摇头:“没有!”
“哦,那就好!”他释然地点点头,柔声宽慰我,“你甭担心,这桩事儿决计牵连不着你的!”
“八哥,皇上他到底要一本什么册子?”
“这个……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横竖这桩事儿我自会办妥的,一定想法子尽早让你出宫!”
唉,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帮我呢?
我想起那天他被雍正罚跪的事情,心中一酸,对他淡淡一笑:“八哥,我的事就不劳烦您了,您素常里还有那些军国大事要操劳,就不必为我这点子小事费心了!”
“嗨,我能忙什么军国大事呀,不过是空担了个名声罢了!”允禩自嘲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而无奈的微笑,他警戒地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道,“此处我不便多留,今儿先走了,等得空再来瞧你,你自个儿要多保重!”
“嗯!”
我送走了允禩,刚回到屋里,不想却是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允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