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不见故人冷心拒美意围追堵截希望成绝望
紫来静静地坐了下来，她必须保持跟王爷的距离，不然，他的关注，就会毁掉她的计划。
花灵已经回信了，她相公已经趁太后到乐府时禀告过了，太后授意，三天后可以领紫来进宫，到乐府里为太后跳一支舞。
“母后，这段时间，你在乐府里呆得多啊。”王爷笑道：“如今我只要进宫，直奔乐府准没错。”
“朝堂上没大事，后宫里也闲适，我就有这么多精力来听曲子了，”太后拉着王爷坐下，悦声道：“最近刚来了个新知事，还有些才能，把些乡人野调掺进了正曲中，居然也很好听，这也叫创新吧……”
太后喊道：“起——”
曲调响起来，太后微微地闭上眼睛，晃动着脑袋，很陶醉的样子，一曲终了，又回味半晌，才说：“有曲无舞，还是略显遗憾……”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李知事，你举荐的那个姑娘呢？”
李知事躬身回答：“不是还要过两天才来么……”
王爷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这是花灵的男人。他眼珠一转，心里跟明镜似的，登时就问：“哪个跳舞的姑娘？”
“是内人的结拜姐妹。”李知事小心地回答。
王爷呵呵地笑道：“我记得，你的内人，原是醉春楼的头牌啊。”
李知事一顿，没有吭声。
王爷随即悠悠地添上一句：“你举荐的，是否也是官妓？”
李知事逃不过，只好说，是。
太后的脸色有些微变。
“哦——”王爷做恍然状，自语道：“如果也是醉春楼的官妓，那你举荐的，跟上次怡妃举荐的，该是同一个人……舞的确是跳得好……”他轻轻地，瞥了太后一眼。
太后立马拉下脸上。顾善卿的徒弟，她怎么会不记得？！
“母后，官妓么，还是不宜进宫的……”王爷慢悠悠地说，还没说完，太后就愠道：“我没兴趣看她跳舞！”
王爷扬了扬眉毛，不做声了，轻笑一下。
紫来的计划又流产了，满满的希望转瞬成空。
时间，在指缝间悄悄地溜走，不经意间，又到年关。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去，她也一天比一天更焦躁，空气里到处都漂浮着压抑的气息，紫来想挣脱，却找不到突破口。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差，而浓浓的挫败感，正重重地袭来，就快要将她桎梏。希望一个又一个地破灭，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下一个，到底是希望，还是神话？似乎再也找不到理由来说服和激励自己，紫来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奋进，那些支撑着她、一直鼓励着她的斗志，正随着时间在慢慢地消退，这是紫来最为恐惧的事情，她必须振作，但是令她抓狂的是，她已然渐渐失去了振作的理由。
那些希望，都到哪里去了——
她用手撑住了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来，低沉道：“备轿，去茂隆商行。”
兆轩帮不了她，但是却告诉她，大年初一，太后和皇上会去归真寺烧香。得知这个消息，紫来便如同打了一针强心剂，瞬间便斗志昂扬。她先是写信给一尘，然后又做了充分的准备，就在一切似乎天衣无缝的时候，她如愿比太后晚一个时辰，上了昭山。
“停轿。”前方，一个男人的声音，威严。
紫来缓缓地掀起轿帘，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立在马上，声音，也象山道上未融的雪一样冰冷：“甘紫来，王爷嘱咐，让我们送你回去。”
紫来默然地一瞥山顶，听见胸口一声悲叹，没希望了……
轿子无声地朝下山移动，黑色的轿帘轻轻地抖动，泪水盈满了紫来的眼眶，轻轻地颤动着，终于落下。
这难道就是终结，再也没有今后了么？
“紫来……”袁妈妈悄然地进了门，低声道：“吃点东西吧，你回来都一天了，什么都没吃，这么冷的天，会熬不住的……”
紫来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问：“王爷的侍卫还守在门口？”
袁妈妈还没有回答，传来了王爷的声音：“他们已经退去了。”
紫来背转了身体，不吭声。
“你不该去归真寺，冒犯了太后，会是死罪。”王爷低声道：“不进宫，你去哪里都好……”
“你为什么阻止我？”她没有回头，冷声道。
他默然片刻，轻声回答：“我不想皇上见到你。”如果她再问为什么，他就会说，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她猛一下站起身来，转过头，目光如炬地望着她，凛声道：“你到底要玩我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
“你就是个混蛋！”她顺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对着王爷脸上一泼，随即愤声道：“我死都不会让你称心！”
王爷只觉面上一凉，还未及闭眼，哗啦啦的冷茶就罩着脸上下来了，等他反应过来，紫来已经越过了跟前，径直走了出去。
“紫来！”他大喊一声。
她却充耳未闻，步伐越来越快，下了楼，就带上了小跑，等出了院子，兀地飞奔起来。
王爷一措，紧紧地跟了上去：“紫来——”
门外，天色阴沉，北风呼啸而过，雪，已经下来了，斑斑点点，愈渐密集。紫来夺门而出，一脚就踏入了混沌的天地之中。
王爷拔腿便追。
雪花轻轻地飘下来，鹅毛一样的白，一片一片那么轻盈，就象她曾经的舞蹈，落在地上，悄无声息。紫来奔跑着穿过街巷，一路穿过雪幕，薄薄的长袄被寒风掀起了下摆，拼命地向后拉扯着她，仿佛她就是一根纤弱的小草，积蓄了全部的力量对抗被风雪席卷的命运。
眼看着紫来跑到了郊外，风雪是如此的大，沿途空无一人，王爷奋力追赶，去始终落下一截。就这样，一路跟着，眼睁睁地看着，紫来一气跑到了凌霄河，上了朱雀桥，毫不迟疑地，就爬上了桥栏，站定。
“紫来！”王爷已经到了桥头，见状大喊一声，声音随即被撕裂在风中。但是，她还是听见了，站在桥栏上，一回头，满脸决绝，似乎在怒吼，滚开！
王爷缓缓地停下了脚步。透过风雪，他看见她的脸，写满了愤霾和绝望，那双眼，凝聚了所有的紫色，再也没有不屈，只有无止尽的悲伤。她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转回头去，直望向水面……河面上有薄薄的冰，带着半透明的白，只有她才知道，那冰的后面，那水的下面，或许，会有她企盼已久的温暖……
“紫来……”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涩涩地喊道：“别做傻事……”
她默默地扬起头来，迎着凛冽的风雪，闭上了眼睛。
上天，你为何一定要我认命？既然你不肯成全我，我也不会成全你，我绝不会因为你的强势而臣服于你的脚下，即便是你注定会成为赢家，我也要用死来做一番抗争！
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望向水面。飞絮般的雪花中，浮现起父亲的面容，还有母亲、姐姐、榈月、善卿……他们都在微笑，紫来怔怔地盯着冰面上的雪，只看得眼睛干涩，而心底，却在流泪。
我在为你们，也是在为我自己，争取这一切，可是，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就是达不到？无休止的准备，无休止的期盼，无休止的失败，这样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想死。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充满了对死亡的期待，紫来知道，只有死亡，是她轻易可以实现，也不会让她再度产生绝望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要去死？仅仅只是出于跟上天的负气么？如果她死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呢？她刻苦地学习，她成为花魁，她攒下那么多的银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全都白费了？！而在她死后，官妓依然是官妓，没有谁会想去改变她们的命运……死也许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要活下来，继续坚持，显然需要更多的勇气。
我连死都不怕，为何要怕命运？要怕上天？要怕一个王爷？！
只要我不死，战斗就不会结束，我一定，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就在这一瞬间，紫来想通了，她轻轻地蹲下来，扶着桥墩，跳下了地。
王爷一喜，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紫来漠然地拂开他的手，转过头去，朝向江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