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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刘连清

这么晚,会是谁呢?浓烈嘀咕了两声,开得门来看,差点没晕过去,原来门外站着的,是刘连清公子。

刘连清开门见山的说:“我可以进去吗,常小蝶在吧?”他往里面望去,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在上回的荷塘边看见那把太阳伞。

浓烈说道:“齐公子这么晚找我们家小姐,有什么事吗?”他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当然是要拒之门外的,他们家小姐又不是望门贵族,只不过一个亡国公主而已,攀这么高关系也会有累感。

刘连清说道:“明天想找你们家小姐一起出去玩儿!”今天一大早他就赶到了常府,可是敲半天门,才有人开门,一问之下,竟然初露时分就已经被人接走了!

浓烈说道:“这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姐今天出游累坏了,现在才起床,不然您明天再来?”现在已经太晚了,公主没可能晚上还待见男客呀!

刘连清往里面挤,一会儿竟然在浓烈眼皮底下溜了进来,浓烈气的在后面抓狂:“你给我回来!”气死他了!居然会钻进来!

刘连清跑到荷塘边,大喊道:“常小蝶,常小蝶!”这么大一个院宅,她会在哪里呢!

荷塘旁的柳树似乎也被这如雷的吼声给震坏了,颤抖的全身哆嗦起来,常小风这时候已经出门进山练剑了。

常小蝶隐隐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却觉是幻听,待听到第三声的时候,缓缓的从饭桌上下来,却见浓烈和一人打在一起,府中莫非来贼了么?

刘连清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移转了几招,掉过身子来,看见是常小蝶一袭浅蓝色的粉装站在檐下观看,忙喊道:“常小蝶,是我,是我刘连清啊!”她莫不是没有认出他来,站在一旁左看右看,伸脖子探脑的。

浓烈喝道:“大胆!夜闯常府,该当何罪!”他这会儿还以为是在北海皇宫,夜闯皇宫可是杀头的大罪。

常小蝶听到他自报家门是齐清夙,却见浓烈说他夜闯常府,当下便什么都明白了,一定是齐公子要进府,那大叔拦着他,他便硬闯了进来。

她不懂武功,但知道浓烈的武功不弱,能和他交手上十招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不过,既然浓烈知道刘连清是她的朋友,也会手下留情,暂且让他教训着去吧!

她转身回餐桌上,继续扒她的玉米饭去了。

刘连清看常小蝶不理睬她,急的哇哇直叫:“常小蝶,你先别走!我今天一大早来府上找你,可是你早就出去了,我今天得到这住下,等你明天答应我出去玩!”再不说的话,可就没机会了。

她听他说要到这住下,银铃般的笑声扬长出来:“哈哈哈哈!你要到这住?我们这没有多余的房子呀!”他是开玩笑的吧!常府的卧房才三间,他要住下的话,估计只能睡大厅了!

刘连清喊道:“我,我睡你房外!”浓烈瞪他一眼,手下的力道也更重了,刘连清疼的呲牙咧嘴:“哟!我,我睡大厅!”他真要他的命啊,下手也腻狠了!

他说他睡大厅,她便问道:“明天去哪玩?狩猎骑马之类的,我可受不了!”她今天彻底吓晕了累坏了,保证没有下次再骑马的机会。

刘连清说道:“乘舟游湖,湖上有一群诗人,我们可以吟诗作对。”拜托她一定要感兴趣啊,不然的话,他真的要被轰出去了。

浓烈接过话:“吟诗作对可以,但是我必须跟去保护小姐!”谁知道又会不会出现上回那样的危险事件,这次他是绝对不会再离开她半步!

刘连清错愕的看着浓烈:“你也跟去?这?”他手下的动作也跟着慢了起来,一招一式都在浓烈掌握之中。

浓烈掰过他的肩,扛住他的手臂,问道:“不行的话就甭提了!”

刘连清鸡啄米似的点头道:“行,行!别打了行不?”一百招以后他就渐渐体力不支,面前这位爷可是武术内行,内力深厚的难以估摸。

浓烈听他答应得唯唯诺诺,也就停了手上的招数,“哼!”他以为常府是他家里的菜市场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常小蝶进就餐房用膳去了,两个大男人屁巅屁巅的跟在后面进去。

通过就餐房那道小门时,两个男人互相挤着彼此,谁也不让谁,刘连清说道:“我先进!”

浓烈也说道:“我先进!”

彼此互望一眼,又同时向门里挤去,肉乎乎的身体互相挤压着,几乎挤成一堆肉饼,压得扁扁的,突然,两个人谁也不能再动弹,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齐声喊道:“动不了了!”

常小蝶回首笑兮:“继续挤吧~!”然后埋首扒着碗里的米饭,津津有味的吃起菜来。

刘连清埋怨道:“怎么办?”他是这个家的主人,怎么着也该让自己先进去!怎么能和客人争路走!

浓烈恼怒道:“你往后退一点!”后生真是可畏,面前一个尊长还不懂得让一让!

刘连清将身子挪了挪,真的往后退去,结果“嘶拉”一声,异常响亮的声音在空气中划开来,他不明白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在叫?”扭动唯一能动的脖子,左右摆动了下,像在证明他还有脖子可以动一样。

浓烈幸灾乐祸的笑道:“不知道是谁的裤子划破了口子哟!”他笑的不亦乐乎,这就是不尊敬长辈的下场咯!

刘连清听说是裤子划口的声音,难以置信的鼓大了眼,“不至于吧!”他很想俯下身子去看身后,可是这个时候他做不到,他还被挤在门道里呢!

怎么大腿那有股凉嗖嗖的感觉,像有东西在朝那吹风一样,可惜他的手根本触不到大腿,他使劲在门道里往后退啊退,仍然出不来,作罢,他说道:“你也退下看啊!”他怎么像个大蛀虫,一动不动呢!

浓烈笑了笑:“我退当然可以!”还真的一下就退了出来,剩下刘连清一个人在那傻站着。

刘连清说道:“为什么你可以,而我却不行呢?”他好奇怪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呢!

浓烈依旧笑道:“其实是人品问题,你人品不好,该好好反省下!”然后他径自向常小蝶坐的餐桌走去。

那股凉嗖嗖的风似乎又吹起,他用手去摸大腿,光溜溜的,再扭头一看,整个臀部都在外面,然后连忙用手把划破口的裤子兜上,近乎委屈的求道:“给我换条裤子!”

浓烈笑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这小子先闯常府,再和他挤门道,他不打算这么容易就给他行方便。

常小蝶婉尔:“那大叔给他换件吧!”不然别人要说常府待客不周,还让客人穿着破烂裤子出门,一定在府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时候她的名声可就大大的坏了!

浓烈点头:“好吧!”说罢又复瞪了眼刘连清,本来想让他求自己,现在看来不可能了,也罢,也罢,谁叫他是小姐的朋友呢!

他从常小风房里挑了件破洞最多的裤子,扔给刘连清说:“将就着穿吧!”

刘连清拿过裤子一看,二十多个补丁,脸色哑然:“这,这是谁的裤子?”怎么会有这么多补丁,这还怎么穿,他从来没有穿过这么破烂的衣服!

浓烈说道:“这是常小蝶他弟弟的,你要是嫌,就不要穿,自己出去买去!”常小风前两年在森林里练剑的时候,常常被剑扫下的落叶刮破裤子,他一个一个补丁补上来,今年他又长高不少,穿不了了才闲放着,便宜这家伙了!

刘连清为难的神色:“就没有好一点的,没补丁的?”常小蝶的弟弟的裤子,怎么会有这么多补丁!

浓烈说道:“没有!”

刘连清翻了翻白眼,把裤子套上了,心里打算着,等明儿去游湖之前,到铺上买件现场的好布料,不然熟人看了他这样,不笑死才怪!

刘连清落落大方的往餐桌的另一个位置上坐,拾起桌边的一双筷子,就要夹菜:“这菜看起来很香!”是谁的手艺这么好!

浓烈笑道:“好看吧!吃吃看!”难得他欣赏他的手艺,算这小子有眼光,不然他还会敌视他!

常小蝶看着刘连清一副口水就要流出来的模样,,婉尔道:“那是葱爆鸡丁,这是百板切鱼,那是柳条牛丝,这个是油淋白菜!”很庆幸的,浓烈会做家里的大小事,才得以让她和常小风这么多年,一直有个依靠,不至于为生活小事所劳心劳力。她感激的看了浓烈一眼。

刘连清的筷子夹下去,放至嘴边,叹道:“这菜名取的像饭馆里的一样,嗯,真好吃!”然后他不顾形象的多尝了几块,而后放下筷子:“谁的手艺这么好!”这里也没见其他人出入,难道常小蝶竟然是自己做菜?

浓烈骄傲的说道:“我!”他的厨艺确实棒,常小蝶和常小风已经习惯他做的菜,也很喜欢吃,他对做菜也很感兴趣。

刘连清做作呕状:“真难吃,怎么有酒味!”给他穿补丁裤,纯粹丢自己的脸。他也要捞回一把,让他尝尝没面子的滋味!

浓烈的脸色说变就变,一把抢过筷子:“又没叫你吃!”他生气得很,这个客人真是让人生气!

常小蝶婉尔道:“怎么,你不喝酒?”齐府的二公子竟然不喝酒,这可是天大的消息。

刘连清心道,他本来是不喜欢喝酒,但是浓烈给他那条打满补丁的裤子的恶气,他总要出一下,难道常小蝶不明白?“是啊,不喝的,特别是米酒。”又作呕吐状。

浓烈笑道:“其实这菜啊,是小姐做的。”使坏是吧,他也来使一使,他就等着看刘连清如何收场了。

常小蝶心知肚明,默而不语,只顾嚼着口里的菜。

刘连清很快恢复不呕吐的样子:“真的?那味道是真好吃啊!不过就是酒味……”他慢慢的,说不下去了。

浓烈笑道:“那可不是么?我做的菜怎么会味道不好呢?”这小子想耍他?门都没。

刘连清很快明白他上了浓烈的当了,一愣一愣的干瞪着眼,说出去的话再也没法收回,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常小蝶看着他们,这餐饭吃的可真有意思,是她做的就好吃,不是就不好吃,这是在恭维她呢!她笑笑,转身回房。

这一夜刘连清真的一床被褥,独个儿睡在大厅的沙发上。

清晨初露时分,很奇怪的,常府的大门又被敲响了。

刘连清和浓烈同时醒来,一则刘连清根本就没睡着,只不过闭着眼睛在沙发上假昧;二则浓烈数十年来如同墙壁上的米饭,一碰就醒;再则这敲门声有够响亮的了,几乎能把隔壁大院里的住户给叫醒了。

浓烈和刘连清起身了去开门,两人撞一块儿,都还在生着气,谁也不给谁打招呼,装作没看见似的,刘连清又回大厅去,正转过身呢,这会儿门外传来的声音引起他注意了,怎么听着这么熟悉,会不会是熟人呢?跟着去看看吧!

浓烈走前头,已经开了门闩,打开一点点门缝朝外看道:“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最近半夜来敲门的人真够多的,竟然还有在常府入住的,他这个管家也该发挥作用了。

外头的素雅容的粗嗓门喊道:“浓烈!开开门!是我素雅容累!”就连刚出大厅门的刘连清都听到外头敲门的是素雅容了。

刘连清听到是素雅容,飞快的跑向门边,朝门外叫道:“常小蝶明天陪我去玩,你呢就排队吧!”幸亏他聪明,不然的话,常小蝶今天的安排里就未必有他了。

素雅容听到似乎是刘连清的声音,叫道:“你是谁?谁说常小蝶明天陪你玩的?”声音粗鲁而恼怒,他昨天上午来敲门,却说已经出去了,还是和展飞翔那小子出去的,展飞翔也太不地道了,居然一个人约了常小蝶出去,他一个人屁颠颠的跑的来,又气呼呼的回去。今个儿一大早就来邀约,谁知道又被堵在门外,而且还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常小蝶又被人约走了!

刘连清笑道:“李兄啊,要怪也只能怪你不如我聪明,你看见了没,我昨天晚上就在这等了,等一晚上,常小蝶今天是陪我还是陪你,你自己说呢!”他把门闩重新插上,打个转身准备回去再眯一会儿。

素雅容被刘连清说的一愣一愣,“你是刘连清?”他恍然大悟的拍拍脑门,怎么他就没想到这一手,让刘连清又抢了先头。

浓烈看门外那人似乎和刘连清也认识,这会儿的事情实在复杂的很,他也不想管那么多,眯着眼睛往房里走。

只是刘连清这会儿却再也睡不着了,素雅容和展飞翔似乎都对常小蝶有好感,他也不例外,难道明天真让素雅容那小子把常小蝶约了去?这样他不是又多了一个情敌吗!

刘连清站柳树旁半晌了,树叶上透明光亮的水珠,一粒一粒的似珍珠般的滚落。旁边的几十个盆栽,有的含苞欲放,有的却是争相开放。

特别吸引他的,是一盆形状怪异的似花非花,似叶非叶的东西,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却发现它带了刺,把他的手指刺痛了很深去,这到底是什么?

正想着,浓烈端着饭菜碟盘从厨房往正厅走,看刘连清正在摸小姐的盘栽,警告道:“你小心点,那东西经不起你这么大力气折腾!”话词间满是喝令。那是小姐精心栽培的盘栽,平日里养花绣红是小姐休闲的方式,要是被他一个不小心给折腾没了,小姐虽然口里不说,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刘连清说道:“我只摸了一下!”这东西会有这么娇贵吗!摸一下也会夭折!

浓烈丢下一句:“那是盘景,不是野生植物,你说你一个男人的手摸了会怎么样!”怎么觉得他这话说的怪怪的,摸不摸的!像什么一样!

刘连清不再说话,跟着浓烈去到大厅,看着一餐的早餐问道:“常小蝶什么时候起床的?”现在快辰了吧!她都睡得这么晚!

浓烈严词道:“小姐的时间是她自己安排的!”这家伙也真是,邀小姐去游玩,居然问小姐什么时候起床,太过份了!

刘连清吐了吐舌头,他看着这一餐的丰盛早膳,肚子已经会叫饿了,常小蝶家的这位奴才像她叔叔一样,比谁都凶!

他正无处可去,搬了椅子到大院里落坐,听着房门吱牙的一响,他立马站起来:“常小蝶,你早上的样貌更美!”他和展飞翔的感觉一样,常小蝶清晨起床,不梳妆的时候,美的更朦胧。

浓烈已经端着盥盘走至花架下,常小蝶婉尔:“谢谢!”花架下蔓藤拉长,一个用竹木制成的洗脸架就安置在这藤蔓之下,围绕在艳红嫩绿中,刘连清看着目不转睛的。

浓烈朝他喊:“去用早膳吧!”一双狼眼猛盯着小姐,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大概是想娶我们家小姐吧!齐府虽说是大臣府第,可要娶小姐也不能这么色胆包天!

刘连清看着恋恋不舍的,人在往前走,眼睛却一个劲的往常小蝶这边瞟,似乎总也看不够。

常小蝶知道今天要去游湖,湖面上会有拂风吹过,她选了朵牡丹插在头上,呆会儿风吹花香,两岸清爽。

餐桌上,刘连清边说边道:“常小蝶,你这身衣服穿出来,别人会以为你是我媳妇的!”他油嘴滑舌惯了,一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收敛,还想着将他的特长发挥出来。

常小蝶婉尔道:“为什么?”她这身衣服有哪里不妥吗,怎么会和他有关系。

刘连清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说:“你没看见我们衣服的颜色都一样吗?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是赤月色,她则是月白色,还真是相像。

常小蝶看看他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婉尔道:“还真是差不多了啊!”衣服的颜色有点撞车,等下她要不要去换一套呢!

浓烈说道:“这哪里叫差不多,这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白色,另一个是银色,根本是两回事!”说完他把碗里仅剩的几粒稀米粥扒入口中,放下碗筷,说道:“我去收拾小姐出游要带的行旅!”

常小蝶听浓烈要去收拾行装,顺带说道:“不用像昨天那样带那么多东西,也没派上用场。反倒成了累赘!”昨天和展飞翔一起,他压根就没给带那些包袱,反倒是他自己扛着沉甸甸的包袱来来往往,出游而已嘛!也用不着那些东西,什么这油那油这扇那扇的,还是不带的方便!

刘连清问道:“你们昨天去马场,还带了包袱?”浓烈真够鸡婆的,他怎么不把常府的灶炉一起带了去。

常小蝶婉尔道:“嗯!带是带了,不过没派上用场。”她起了身子:“你慢慢用,我回房了。”

浓烈虽说这个不要那个不要带,结果还是鸡婆的整了一包东西,不重不轻的挎在背上,三个人趁着晨曦出了发。

由于去游湖之前,要先游街,因为刘连清用好早膳就嚷着要她陪他去选套衣服,“这样子我的同僚们看见了非笑死不可!会说我落魄了!”他一贯的浪子形象可能就会毁在这条裤子手里了!

于是常小蝶连同浓烈,就陪着他一同去服装铺子街,浓烈说:“其实自个儿家里衣服多,再买一件也是不足称道的,大少爷就是这样的嘛!”

刘连清听出来他在说自己大少爷挥金如土,便笑道:“家里钱多,添衣服是常有的事,借此机会让常小蝶帮在下挑选衣服,是一件乐事啊!”他的言下之意,无疑是说,他是为了让常小蝶替他挑选衣服,所以才“挥金如土”的。

常小蝶指着前方一个铺子说:“前面好象就到了呢!不妨进去看看吧!”一个木框,上面墨字涂了几个大字“清池绸庄”。她复又说道:“此绸庄字‘宝’,名唤‘清池’,古诗有云‘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在绸缎行里享有盛誉。”

刘连清夸道:“诗是好诗,可是出自香山居士白居易之作《长恨歌》?如此取名有哗众取宠之意吧!”他的绸缎和做工可像常小蝶所说的那样举世无双还有待认可,只是这名字的确取的有些造作。

常小蝶婉尔道:“清池用在此诗句中,是衬托的意思,那么绸庄取此名,也就是说他的布料可将美人衬得出如清池,也无何不可呀!”看他平日里油腔滑调,笑春风意在西风,怎么竟然也知道这诗句的出处。

浓烈却突然道:“我觉得用这句‘风吹仙袂飘摇举,犹似霓裳羽衣舞。’里面的‘仙袂’和‘霓裳’比较好,特别是‘霓裳’。”

刘连清微微一愣,区区一个奴才,竟然也会懂得《长恨歌》!而且能将里面的句子运用自如,更能挑剔用词!当下只觉大汗漓淋,双耳发热,面颊充血,好不羞愧!

常小蝶婉尔道:“霓裳羽衣,这个不错!很有动感,仙袂飘摇,这个也不错!那大叔,想不到你还是个取名天才!”正说话间,已然到了“清池绸庄”铺前。

绸庄伙计见有客人到,上前微躬十五度说道:“三位客倌是要买布还是做衣?”笑容可掬,礼貌得体,听的人如沐春风。

刘连清答道:“要现成的男装,我穿的!”顺手还指指自己,不是买布也不是做衣,现成的可有。

绸庄伙计说道:“有的,客倌您这边请!”说着自己便在前方带路,这三位客人看样子可以大赚一笔,个个都神貌不凡,特别是刚才说话的那位男子,气宇间显得异常高贵,非官即富。

三人朝陈列成衣架望去,琳琅满目的各种颜色,花样繁多的裁衣风格,刘连清对绸庄伙计说:“像我这样,多大尺寸?”衣服还真多,挑起来应该比较方便。

绸庄伙计指着旁边一排灰蓝的衣服说:“这些,还有这些。”

常小蝶她们走过来,她看了看衣服说道:“就这件吧!”

刘连清惊讶道:“这么快就选定了?”怎么着也得摸摸布料,再看看制工,然后才挑选呀!

常小蝶婉尔:“换上吧!”她笑而不语,只说让他换上,一旁的浓烈也默而不语,只朝屋内其它衣服望来望去。

刘连清答道:“那就这件吧!”绸庄伙计去取成衣,刘连清提着衣服跟着伙计去了换衣间。

浓烈从包袱里取出装水瓶说:“小姐喝点水吧!”刚才和那小子说那么多话,幸亏他没有追问下去,不然小姐不是要口干舌燥。

常小蝶微笑,接过水瓶道:“还是春天,已经这样热了!”他就是永远这么知心,知道她下一刻需要什么。

浓烈说:“只有外面才这样热,我们府上好得多。”要不是她答应出外,要不是她已是高龄,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她出来受这种苦。

常小蝶笑笑:“这里不比府上,呆一刻钟都要人命。”她不停的用玉手拂轻风,似乎这样能散去些许热气。

浓烈却从包袱里取出一团扇,在常小蝶旁边打起:“怎么这样慢,外面太阳又大,呆会儿晌午更是受不了。”

常小蝶微讶道:“你竟然带着团扇!”如此这般细心体贴的管家,怕是世上难寻几人吧!她亦知他奉父皇之命,养育她姐弟二人长大成人,早已经历万般般寒辛,“谢谢你!”除了谢谢,她已然无法说出其它更动人的话语来。

浓烈着急的在成衣库里走来走去:“怎么去这许久也不见回来,真是个换衣成幻影了!”他想前去看看,又恐怕常小蝶一人呆在此处,放心不下,再加上天气又热,额头上的汗水冒得跟泪珠似的,一粒跟着一粒连点串的往下滴。

常小蝶打着团扇,额头上的汗珠已经不再从上面滑下来了,只能看见一些细细的毛孔里,有些小小的细珠在冒,她的声音婉尔动听:“到外面去看看吧!”原本外面太阳已经很烈,而这屋子又都是木板做的,抗热性能极差,把热气都往屋里吸了过来,闹的原本屋内阴凉外面炎热的情况,成了个反差。

浓烈踱了两步,走至帘子旁边,顿了一下,瞅了常小蝶一眼,又踱回来坐至常小蝶身旁,说道:“还是再等等吧!”万一小姐有个差错,他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皇。

正要说什么,成衣库里的门帘子像被风一阵吹开似的,掀开一大片角来,从门帘里钻出来的是个风度翩翩,清俊高雅的男子。

刘连清走上前,磨着常小蝶说:“常小蝶,你看这衣服我穿着好看吗?”刚才绸庄里的人

常小蝶见了他,微微笑着,说道:“转个圈儿看看!”人靠衣,马靠鞍,看起来一点儿也没错,这就看上去精神多了。

浓烈背了包袱,说道:“走吧走吧!趁着太阳还没有当空照,我们尽快赶路!”他早已等的不耐烦,大男人穿件衣服这么婆婆妈妈,也只有这个人才做得到!

刘连清就真个转过身体,还刻意往衣服里面吹气,让它鼓起来,常小蝶看了,笑道:“走吧!”于是跟在浓烈后面,出了绸庄。

来到外面一看,果然太阳已经火辣辣的,地面上被烤出烟儿了,路上的行人都打着伞儿,偶尔几个中年汉子走过来,也是做苦力的,背上扛着袋子。

常小蝶问道:“这么大热的天他们都在做什么?”这样子会不会中暑。

刘连清虽然是丞相的儿子,却一点儿也不懂得百姓的事,他整天除了知道游山玩水,就是和女人混在一起。

浓烈说道:“背米袋子,这是运往边城的救济粮食,那边正闹灾荒,很多人都吃不上饭。”近几年都风调雨顺的西梁国,莫名其妙天不降雨,田里颗粒无收,许多信奉天神的人请来法师求雨,也未曾见效。

常小蝶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那大叔,我们回家一趟!”

浓烈没弄明白,转动着眼珠子问道:“现在不是去游湖吗?怎么小姐突然要回去?”莫不是有什么东西忘带了。

常小蝶指着那些背米袋子的百姓说道:“我想回去取点东西,送给灾区的百姓们!”一想到灾区的百姓可能连饭都吃不饱,她心里面就直生疼,一定要尽点心意。

浓烈就真的兴高采烈了:“小姐,我也有这意思,只不过咱们家里,还有能送人的东西吗?”家里的饮食都归他管,能有什么藏粮他不知道的呢!

刘连清也凑过来说道:“常小蝶姑娘,你这点心意,我就替灾区的百姓们谢过你了,不过你自己要是没法过日子,都捐灾了,那可不大好啊!”他好心的上前说道,仍然不改从前的油嘴滑舌的脸。

常小蝶看了他一眼,使劲的翻起白眼,朝天看着:“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是没有什么东西可捐赠的了,不过总比家财万贯的,坐视不管的强吧!”

刘连清一听这话,怎么觉得这是在说他呢!这听起来可真是奇怪,赶紧说道:“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我在家从来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我家老爷子说了算,要不然这样,你说说看,我要捐多少?”

常小蝶依旧是一个白眼:“你愿捐多少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她可不大愿意和刘连清这种人长时间呆在一块,不过话说来,这人是有一点粗心眼没错,但到底心眼还是不坏,怎么着呢!交朋友基本上没得挑的。

想着,常小蝶的语气又软下来,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呢,就捐我所捐的十倍,怎样?不多吧?”她眨巴着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样。

刘连清大声答应:“没问题!才十倍嘛!你家也不会有那么多存粮,对吧!十倍我还是拿得出来!”说着,还拍拍胸脯,像是在保证什么似的。

浓烈在打哈哈:“小姐,我们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捐赠的米呀!就我们那缸子米,还不够我们自个儿吃上半年呢!这灾荒闹下去,搞不好米价上升,我们可就惨了!”他是名副其实的管家,不管是什么关头,永远都是为这个家打算。管它张三还是李四,都不能拿他怎样!

常小蝶走在前面已经很久了,这会儿刘连清的声音仍然很大,像锣鼓敲起来了一样,咚咚咚的。

刘连清这话,把常小蝶逗笑很久,她捂着嘴,一个劲的偷笑,刘连清自然是看不到,可是却被浓烈看到了。浓烈问道:“小姐,你为什么总笑呢?”难道他讲的话,有哪里不对劲吗?还是小姐觉得他很有趣?

常小蝶听见浓烈在问着什么,说道:“那大叔,你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笑呀!不然的话,你看刘连清也在笑着呢!”常小蝶指了指刘连清,然后看看浓烈。

浓烈正儿八经的去看刘连清,没想到是真的,刘连清真的在笑,而且一点儿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笑的正得意,很开心的样子,让浓烈觉得这个人大概就是上辈子就该欠扁,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笑成这样,而且笑得这么让人想揍呢!

刘连清一边儿打着马虎眼的跑过来,说道:“常小蝶,你刚才偷看我哦!我在笑都被你知道,你一定是在暗恋我!”他也不害臊,一骨脑儿的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大概被人暗恋的滋味在他看来很好受吧!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说话的时候,表情这么有趣呢!还让人看上去像一个孩子呢!

常小蝶就觉得他像一个孩子,一个不懂事不听话的孩子,永远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在想什么,他也不用管,只需要知道他自己的开心,那样就够了。

浓烈说道:“我的样子本来就是这个样啊,怎么会好笑呢!”他怎么会知道刘连清在笑什么,说不定刚才正巧路上有个美女,和她抛着媚眼,然后他就抱以温柔的一笑呢!不然的话,那还能有什么样的可能。

刘连清笑的不可自制的,他跑过来说,“那管家,你的样子,真的很好笑很好笑!”他说话的时候,不停的用手比划着,表示着他心中的感受,可是他越表示越糟糕,一会儿让人觉得他像是在打哑谜,让人觉得他好象不会讲话呢!

浓烈微微的有些生气了,他的脸原本就像炭一样的黑,这会儿看起来就更黑了,他虎着一张脸说道:“快告诉我笑的理由,不然有你好看!”他说有你好看的时候,让人觉得好象有什么危险就要来临了一样,就好象大风暴要来临了。生生的把刘连清的心口和笑脸给堵了起来。

刘连清青着一张脸,说道:“动不动就拿武功威胁,你好厉害,我怕你了成?你自己脸上有黑米,很好笑知道不?”那脸上的黑米,刚才是一个手掌的印子,那印子不是别人的,而是浓烈他自个儿的,看上去就好象被人打了一样,黑乎乎的,而且特别的明显的一个掌印,虽然不是真的,但看上去就是那么回事,让刘连清忍不住想笑。

常小蝶忍住笑意,说道:“他说的没错呢,看上去是有些特别,不过你不在意就不要紧了。”她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好象没什么事和她有关一样。

浓烈想着也觉得对,手掌印在自个儿脸上,怎么会和小姐有关系呢?他伸手去摸脸上的掌印,胡乱摸了一通,发现两个人笑的更恐怖了。

浓烈奇怪的问道:“你们又在笑什么?”

常小蝶还好,只是刘连清就显得有些夸张了,他一边抖着脚,一边指着浓烈的脸上说:“你现在的样子,和黑猿有的一拼。”整个黑脸再加上满脸上的黑米,真的像极了猿猴,太像了。

浓烈一听就知道是自己脸上那一堆黑米造成的,他往自己手上看去,还剩几十粒小黑米,不过整个巴掌心都是黑乎乎的,那么脸上就可想而知了。

浓烈生气的说道:“不许笑,再笑把你笑穴点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就像是真有那么回事一样,假如刘连清再笑下去,他就真的把刘连清的笑穴给点了。

刘连清哪里敢,已经吃过浓烈的苦头了,他的胆子也就没那么大,吓吓的说道:“浓烈,你我好歹也兄弟一场,怎么会为了那么一点芝麻小事,犯仇呢是吧?”他说话的时候,还一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好象并不害怕浓烈一样的表情,这个样子看在常小蝶眼里,真是逗笑极了。

浓烈抓过刘连清放在肩上的手,说道:“少来!看你那一张,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离我远点!”他边说还边做,把刘连肖放在肩上的手,真的就甩了下去,很重很重的,像甩一堆粪一样。

常小蝶笑了,说道:“刘连清你不知道那大叔,他最不喜欢别人拍他肩膀,你以后和他相处要知道他不喜欢哪些动作,不然你惹恼了他,你就有苦头吃了!”常小蝶说着,已经走了很远去了,刘连清听着,边听边摸着头,这是哪回事,一个管家兼奴才的,还能这么拽,这八成是常小蝶给惯的。

刘连清想好了,小跑几步,跟上常小蝶和浓烈,又说道:“他还不喜欢什么,干脆你都告诉我呢?”他可不是真的想得罪这位武功高强的爷啊,看上去那么威猛,又黑不溜秋的,哪里是个善主,自己虽然也会几下,耍猴那样的功夫他是有没得错了,可是真跟浓烈打起来,哪里是他对手啊。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担心,他想着觉得心里头都在颤抖了,吧唧着眼睛看着常小蝶,望着常小蝶的嘴唇,希望从里面能蹦出几个让他安心的话来。

可是常小蝶却笑道:“一时半会儿你让我上哪儿想去,不然这样,等会儿捐赠一事完成以后,我们去游湖之后,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咯!”她想着,那会儿天都已经差不多黑了,刘连清也该回府歇着去了,哪里可能还在这儿听她说话呢!不过就是一不懂事的孩子,哪里可能那么执着的记得她讲过的每一句话。

刘连清很高兴的应道:“好啊!常小蝶,你说话要算数哦!”正讲完呢,浓烈又凑上前来,站在两个人中间。

浓烈说道:“小姐说的话,算不算数只有她自己说了算,小姐要反悔,你不能怎么样。”站在两个人中间,像一堵高大的墙似的。

刘连清被浓烈吓一跳,喊道:“哎哟爹娘啊!你们怎么生了这么个没胆的儿子啊!”

正说着,常小蝶又笑了,笑声那么清脆,像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一样。

刘连清又高兴的说道:“你被我逗笑了,你被我逗笑了!”

常小蝶说道:“你什么时候不再这么像个孩子,我就不笑你了,快到家了,先去开门吧!”前面就是常府了,常府的门前,挂着两只大灯笼,那两只大灯笼挂在门前已经十年了,每年清理的时候,上面都染满了厚厚的灰尘,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踩在了上面一样,怎么都让人觉得沉重。

年复一年,浓烈清理上面的灰尘,也是这种心情,他们觉得这个世上的很多事,就成了这灰尘,慢慢的积累,然后变得沉重,其实它们本来很轻,很轻。

就有如她们的仇恨,哪怕十年的时间,也要来拿回原本属于她们的东西,这是一回事。

刘连清猛的往门环上拉了又拉,可是门怎么都不开,浓烈走上前去几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轻轻一拉,门环就开了。

刘连清奇怪的看着浓烈说道:“常府的门环也是你点了穴道的。”一句话又把常小蝶给逗笑了,常小蝶感到刘连清真像一个小孩,不由的笑出声来。

浓烈将门打开之后,站在门侧,请常小蝶先进去,这时候浓烈自已就进去了,后面站着的刘连清,赶紧在门再度合上之前,窜了进去。

虽然很想再仔细看看门环上有什么机关,可是门已经合上了,只是晚上来的时候,也不曾见到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怎么会呢?

常小蝶进府之后,一直往里面的长廊走着,穿过厨房里面最左侧那个小仓库里。

浓烈跟随在后面,直打量着常小蝶要去哪里,走到这儿他想起来,这里存储了三箱莲藕粉。

这三箱莲藕粉是每年常小蝶在房门前栽种的荷花长的,每年七月,莲藕落根,常小蝶都要去捞莲藕做莲藕粉,然后晒干了放进这三口箱里。

浓烈哪想得到常小蝶是在储粮食,只当是这些是用来做菜的粉末,未曾想竟是一种干粮。试想一下也对,这些年来每年存上一点,不知不觉已经满满三大箱了。

浓烈说道:“小姐,这些莲藕粉都捐了吗?”那些东西市场上没有人卖过,从来没见过有人吃它,都只是放在菜里面炒着用,怎么吃法,还不曾有人知道呢。

常小蝶低眉看着箱里的莲藕粉说道:“灾荒到了,这些莲藕粉我还用得上,这一箱搬去捐了吧,够他们吃上三年了。”

后面探头探脑的刘连清左看右看,看到一堆粉末,瞪大眼睛听常小蝶说这个东西能吃上三年。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说道:“三年?这箱粉末够一个省的灾民吃上三年?常小蝶,你计算会不会有错误啊?”

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吃上三年,就一个人吃,也是一会儿功夫就没了。怎么可能呢!

常小蝶笑道:“你兴许不知道它的用法,但是它真的可以抵饥饿整三年,而且供一个省的灾民用,不成问题。”

她未曾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拿莲藕粉去捐赠,这本来是她自己准备好的干粮。

刘连清凑上来问道:“要怎么用才能吃三年啊?我真的不清楚耶!”他从来没见过可以吃三年的干粮,就是他一个人吃一样东西,也吃不了三年的时间那么长。

常小蝶凑进刘连清的身边,浓烈也在一块,对着他们两个人的耳边一阵耳语,说了半天,浓烈和刘连清的脸上渐渐的现出了然的神色,两个人都异口同声的说道:“原来这样。”

刘连清马上说道:“既然这样的话,这一箱给我吧!我家里正好也需要这个,三年不用买米,多么好的事啊!”他一定要把这箱莲藕粉弄回家去,不管是买还是抢,他都要弄回家去。

浓烈看到刘连清三步并了二步走到箱子旁边,他也不输给刘连清,快前一步说道:“谁也别打我家干粮的主意,你知道明抢是犯法的,你可是丞相的儿子。”就他这个样子,要是想明抢,那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他要是不明抢,万一他想点其它的办法来弄,他不是整天得守着这几口箱子吗?想起这个他就头疼,看着刘连清那个要定了的神色,他就犯头疼病。

常小蝶远远的站着,说道:“那大叔别理他,我们搬了箱子捐赠去,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好好搬。”刘连清真要敢明抢暗夺,他的下场也不会太好过,不如不去管他比较好,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人身上,可不值得。

浓烈转身之前,狠狠的瞪了刘连清一眼,刘连清为了不表示自己弱,也回瞪了一眼,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几秒钟过去,浓烈扛起那口大箱。

刘连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浓烈可能是个大力士,可是亲眼看到这个场面,还是老实巴交的跌了一个下巴。

常小蝶走远了,刘连清又窜上去,跟在常小蝶后面,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常府的门环掩上,他左右看了几遍,仍然是看不到是哪里有什么地方装了机关之类,着实把脑袋想破了。

浓烈一个人扛着箱子走了几百米,常小蝶随在后面,刘连清又随在常小蝶后面,三个人分成一列走着。

“这是我们小姐捐的干粮,你们管事的在哪里?叫出来领一下!”浓烈粗声粗气的说着,一边说话一边擦着汗,汗水流进领口里,湿了背襟,透出贴着背的衣服,一大片的水淋淋。

模样貌似领头的走了过来,看着浓烈说道:“你们捐的干粮?”说着打开箱子去看。

可是他左弄右弄,箱子也不开,浓烈轻轻一敲箱面,指着箱口处一个关扭说道:“这个地方才是开箱的。”

他奇怪的看了浓烈一眼,心里捣估着,这个人真奇怪,一个箱子上面还弄这么复杂,先看看箱子里面的干粮有多少再说,要是多的话,就先登记着。

可是开箱之后,他就傻眼了,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浓烈看他这模样,说道:“不认识这是什么吗?”

他忙点着头,“对啊!这也是干粮吗?你们是哪里人啊?”这种东西在西梁国可是没有的,西梁国根本种不出这种干粮,这里全是种水稻和玉米的。敢情这位爷不是西梁国的人,那么他的捐赠要怎么办。正想着,旁边就过来一位共事。

“怎么了?小许。”来人看起来年龄大点,显得干练的多。

他说道:“这箱东西,俺也不认得,大哥你要认得,咱就收了它。”他指着箱子里的莲藕粉说道。

来人看了眼箱子里的莲藕粉,又用手细细摸着,惊叹道:“好东西啊!还不赶紧收了去登记,这箱东西是你捐给灾区的吗?我们代灾区谢谢你们了!”这看上去只是一箱莲藕粉,却是经过几十道层序过滤和筛选的,比普通的莲藕粉数起来,多出几十倍。这样的好东西,居然让他在这里见到了。

浓烈忙说着:“不是我,是我家小姐。”

常小蝶微笑着,看着他要说什么,她先说道:“在这样的地方,有人能认出我的莲藕粉,真不容易啊!”她原以为要捐出这一箱莲藕粉,还需要将所有的一切层层交待,这样一下,她就方便多了,剩下的时间,可真的交给刘连清,去安排游湖了。

来人说着:“敢问这箱莲藕粉是出自姑娘之手吗?”这不是西梁国的习俗传统,只有北海国的皇室,才有人制得出这样精致的东西。

常小蝶笑道:“是的,你有事吗?”

来人说着:“这种制工是在下一位故人的家乡所懂的技术,姑娘难道不是西梁国子民?”说着,他的眼睛在常小蝶的脸上扫来扫去,看着常小蝶的阴晴变化。

常小蝶笑道:“我不是西梁人,我是北海人。”正要说着,浓烈上前来。

浓烈说道:“我们家小姐要去游湖,有事改天再议。”说着,几乎拽着把常小蝶给拉远。

来人低语道:“希望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因为,我也是北海国昔日皇室的人。”

正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相牵手。

原本有缘的人,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下,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在一起,然后分开,再接着相会,他们之间的会会合合分分,形成一种巨大的力量,作用着宇宙这股空气,导致一切的变化,包括气候。

在去西湖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刘连清很如意的,安排着他和常小蝶的湖会。

湖面上浮着片片绿叶,泛泛青舟飘于湖上,远处有几棵粗壮的槐树,弯着腰摆着身子,隐隐的湖上舟里,飘出来幽幽的笛声,一缕缕的,钻进游人的耳里。

湖边,成双成对的搭着伴儿,打着花伞儿,走在岸边,有说有笑的,时不时有她们的笑声,通过湖面上的风,传过来。

湖上舟里,有一个俊才浪子摇着扇儿,吟着诗,手中握着酒杯,吟一句,饮一口,再唱一曲,随后有人喝着彩,像极了受人追捧的四大才子之一的唐伯虎。

在常小蝶她们的这艘船上,摆着一个小方桌,方桌上放着一个茶壶,茶壶里泡着浓郁的茉莉花香茶,茶壶旁边放着四个杯子,可是船上,只有常小蝶,浓烈,和刘清连三个人。

这时候,常小蝶倚着船杆,吹着湖风,看着湖面上荡起的层层涟漪。

刘连清在一旁摇着团扇,吟道:“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常小蝶笑道:“你邀我游湖,为的就是让我听你吟诗?”应该不止这些,如果是这样,那么应该只需要呆在常府就可以了,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大老远的,来到这西湖呢。

刘连清摇首:“当然不是了,我为的是请姑娘欣赏这西湖的美景,姑娘可曾看见西湖上,飘着的些许绿叶呢?”他刹有其事的说着。

常小蝶未语先笑:“看是看见了,不过你这么问,恐怕另有别意吧?”

刘连清心道:常小蝶不是一般的聪明,连这点也猜到了。笑道:“姑娘果真冰雪聪明,不如听在下来说一段。”

常小蝶笑道:“请讲。”且看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再来看这药能治什么病,如果不能治病,且权当笑话听了,也未尝不可。

刘连清说着,浓烈也凑一边过来,听得是津津有味。

刘连清说道:“西湖上飘着的绿叶,不叫绿叶,而叫相思叶。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历史上一个典故。西梁国某一年的一个青楼名妓,名唤青翠。那时候的客人啊,坐满了听雨楼,只为了听她唱那么一句,扭那么一下,甚至有人说,当她取下面纱的那一刻,就好象看到了四大美女一般,说不出的脱尘绝俗。青翠的老鸨为了给她排客人,从早累到晚,从晚累到早,几天几夜不曾歇过,可是即是这样,仍然排不下当时各地来的首富。老鸨左说右说,磨破了嘴皮,仍然送不去那些观望的富少。各地富翁为了给青翠一个名号,特地请书生给取了一个江湖名字,唤做上青云雀。那时,名满西梁,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甚至老少,无人不知道上青云雀是何许人也。只是鲜少有人见到她的真面目,要见上她一面,得花一千两黄金,然而还只是看到面纱之上的那张脸。当时有西梁男子不远千里为瞩一目绝色佳人,前往西梁京城的富少接踵而至,一个挨着一个,像那船上过往的客人,络绎不绝。青楼为此大赚一笔,只可惜那名妓却不知为何,许身于城东某一男,这男的家中无妻小,只是家门不允许迎娶青楼女子,某一日,两人决定私奔。早早的从听雨楼里收拾了包袱,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两人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却在后门十米处被老鸨逮了个正着,连同城东那一府的家人,也带着家丁守着,青翠无颜相对,往这湖里一跳,谁知道后来,那情男也随着跳了下去。两个人谁也不会游泳,就这么消失在了这湖里。相思叶的名字由此而来。”说完,打着扇,轻轻摇了几下。

常小蝶笑道:“湖不仅仅是湖,水不仅仅是水,叶不仅仅是叶,可是如此这般?”

刘连清颔首收扇:“正是如此!”纸扇轻轻一敲,落在手上。

常小蝶笑了,说道:“如此可是代表啥意思?”她昂着脑袋问道,满脸的天真让人以为她好似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

浓烈在一旁插嘴道:“如此就是这般,这般就是如此。”话音刚落,刘连清上前说着。

“这位大叔,此言不差,不过你的解释不觉得太白吗?”刘连清话毕,浓烈紧接而来。

浓烈说道:“那么依你而言,应该如何解释为妥呢?”

“那就要问小蝶姑娘了,小蝶姑娘你说对吗?”说着,边朝常小蝶眨着眼睛。

常小蝶哪里懂刘连清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大叔可能又犯了保护她的老毛病,在一旁要喝止刘连清了。那么既然那大叔有这个意思,就这么说吧!

常小蝶望着远方,指着其中一片绿叶说道:“这里的相思叶,果然不同凡响。”

刘连清吹起口梢,洋洋得意说道:“怎么样?我比你强!”说着,嘴巴一歪,向上翘着。

浓烈却大方亦然,说道:“不就是片绿叶嘛!随你便!”说着,也不理睬常小蝶,径自个儿向船尾走去。

走的时候,口中喃喃自语:“如果小姐是红花,那你就是浮草,浮草也想配红花,癞蛤蟆都能吃天鹅肉了。”

浓烈以为,这么小的声音,是不会被谁听见的,可是偏偏叫常小蝶给听见了。

常小蝶听着,不知不觉的发出了笑声,这一笑,把刘连清给弄得莫名其妙了。

刘连清琢磨着刚才好似他也听到浓烈讲了一句什么话,只是风从他这边吹往常小蝶那边,而浓烈刚好走在中间,这话他只听得见声音,却听不见大概,这可真要命,被人笑话了,还不能和人拼命,这可以列为刘连清的平生大耻。

他一定要记得,记得被浓烈给笑话了这一回,他把牙齿咬起来,打着颤,紧紧的闭着嘴唇,牙齿在嘴里发出依依伢伢的声音,像极了小孩子刚学说话那会儿发出的呓语。

浓烈听见了,回头看一眼刘连清,没说什么,自顾径走了。看到刘连清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浓烈心里也大概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刚才在骂他,却没有办法发作。心里暗暗得意了一下,挑着风去了船尾。

常小蝶笑声止了,刘连清的牙颤声也止了,刘连清指着浓烈离去的背影说着:“你们家的管家,真的很像管家。”

“此话怎样?”常小蝶银铃般的笑声传到刘连清的耳朵里,听起来是那么悦耳而动听。刘连清几乎陶醉在常小蝶的笑声里,这时候湖里一个浪打上来,扑上刘连清的脸,把他弄得好一个窘迫。

刘连清伸手递扇子去挡浪花,可是扇子是纸做的,没挡得了浪反而把扇子给弄了个湿,他转过脸来看见常小蝶模糊的脸。

常小蝶笑着说道:“这里的湖水真脏,你看你,一张脸弄得跟乌鱼一样。”其实乌鱼长的比他现在的样子,还要漂亮,常小蝶在心里暗暗说道,一点儿也不给刘连清面子的笑着。

刘连清连忙用衣袖去擦拭水痕,湖水弄脏了雪白的衣袖,看上去像一朵白色的花朵上,落着几只小虫,特别隔眼。

刘连清说着:“你别笑,衣服这样弄一下,你别说,它还更漂亮,更添几分雅致了!”说着,把衣袖高高抬起,在空中摆了几下,做出一种高雅的动作。

常小蝶忍着笑意,夸张的鲁着嘴角,动了几下,“其实你不摆动它,会更好看些。”

刘连清讪讪地笑着:“有吗?真的吗?”说着看着自己的衣袖,就好象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一样,那样的眼神专注得就跟真的似的。

常小蝶突然大声笑起来:“难道你不觉得吗?它们看上去就好象两只会跳舞的蝴蝶,你不觉得你和它们很般配很般配吗?”笑声大得出奇,激起湖面层层浪花。

刘连清惊讶的两眼睁大,是那种很像青蛙的眼睛,一点儿也不吓人的样子。

他说着:“蝴蝶?你说它们像蝴蝶?可是你的名字不正巧是小蝶吗?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份呢?”说着,就要往常小蝶身上靠去。

常小蝶伸手甩着刘连清:“一边去。”然后扭着腰,走去了船尾。

船尾风声很大,浓烈在那边等着,常小蝶收起那一脸的笑容,像往常一样的走在浓烈身旁。

浓烈将她和小风从小带大,她不能让浓烈离开她和小风,于是对他使用千般百计,来留住浓烈。

而浓烈竟然也刚好入套,对常小蝶死心踏地。

常小蝶笑道:“外面风这么大,我们不如进去喝两杯茶,你觉得呢?”

浓烈干咳两声,点头:“恩!”说着,率先走进了船仓,船仓里面和外面果然很不一样,外面风大浪大,里面息风息浪,一点儿寒冷都看不到。

刘连清整理衣服罢了,走至船尾,不见常小蝶,便进入了船仓,进去之后,果然看到浓烈和常小蝶在一块,说道:“里面不会很闷吗?”

浓烈说道:“某人如果觉得很热的话呢,可以请出去,我们这里刚好只有两个茶杯,一个茶壶,你在这儿的话呢,我们正巧觉得很欠礼数,这样正好!”

刘连清听浓烈说要他出去,哪里肯,马上说道:“里面不会闷,这里哪里会闷呢是吧?小蝶?”说着,边向小蝶抛“媚”眼。

常小蝶倒着茶自顾自的倒着,“挺好喝的,这里的茶叶还不错,你们不尝尝吗?”她才没时间理会这两个男人争风吃醋呢,她只要达到她自己的目的就好,其他的什么都是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那么就把那些事情高高挂着,不去理会它好了。反正一切都和她自己没有关系,要争要吵是他们的事情。

常小蝶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一点儿也没有被这两个男人的言行给影响到,而且正喝得津津有味,好象在品人间极品一样。

刘连清凑过来说道:“你不知道,这里的茶叶名贵的很,是的特产,外面买不到的,听说是从一位大臣那高价买出来的。”

浓烈听了便觉得奇怪,问道:“大臣里面有人有这种茶叶吗?”他怎么在京城住着十年,未曾听到过这样一个大臣的贵姓呢!不知道他竟是哪个府上的,在朝中做着什么官呢?

刘连清说道:“尚书*,怎么样,这里的消息你还是不及我灵通!”

浓烈听了不觉好笑,“是又怎样?难道你什么都知道吗?或者你是万事通?”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你今天就不在会这里吹吹小调再哼上几句“灵通”之类的话了。

他口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想着,这个尚书到底是什么人士,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权力在偷运宫中供品呢?莫不是树上仍长着一棵树?

对于树上树的神话,浓烈只不过偶尔听过一回,却从未当真过,树上若真的生着一棵树,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的,那个场面一定相当壮观,而且可以称得上是奇观。

刘连清连忙打着哈哈:“‘万事通’我就称不上了,不过比起你来,嘿嘿,那么点小意思,你应该懂的吧?”他说话从来不打哑语,根本就让人一听就明白,摆明着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常小蝶这会儿又不知道感受到什么,突然就冒出一句话来:“今天天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舒服啊!”说着这话,眼睛却不看浓烈和刘连清。

这两个男子根本不知道常小蝶在和谁讲话,谁也不说话,然后又异口同声的说着:“今天天气,是啊,很好啊!”说完,都是一笑。

谁不是心知肚明呢?说这话的两个人都含糊着,谁知道常小蝶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说这句话呢?

常小蝶接着又说道:“你们不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呢?”刘连清问道。

他恐怕是喝酒品茶吟诗样样拿来顺手,没有什么是不会的,如果是玩一种游戏,他绝对不会是输的那一个。

而浓烈就不同了,他自常小蝶的父皇把她托给他开始,就成了两个小孩的父亲和母亲,一个人又当父,又当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比如那些换尿布的事情。

当然,常小蝶绝对不会让浓烈和刘连清比赛换尿布的,那么浓烈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一定是输的那一个,这是无争的事情啊。

可是人算往往不如天算,这时候风又吹了起来,好象它也知道这个常小蝶在想什么似的,一点儿也没有征兆的吹了起来。

风它无声的吹起,将船仓里的帘子刮起,原本无风的船仓里,猛的就钻进了一股风,这风不算寒,但也不是太暖,毕竟它在外面流浪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变得那么冷却呢。

这就好象一个人一样,风它虽然不是人,但它和人的习性,其实是没什么很大区别的。

船仓里因为这股风,掀起的东西真不少,常小蝶的裙摆就吹起了一个很高的弧度,裙摆吹起一个角度,刘连清看过去,就正好是一个正角的一半,那个一半的度数是多少,他还不清楚,因为他也没学过,不过他知道那个角度,看不到什么东西,所以他也就没费心思去钻这个牛角尖,不过美人的裙摆掀起,是一定要去看一眼的,不然的话,常小蝶的美人地位,不是有危险了吗?刘连清就装做要去看一眼,然后又抽回了身子。

刘连清这一看,常小蝶看了心里便有数,这不是很凸出的想法吗,她肯定是明白了,只是浓烈却好似没有任何动静的样子。

常小蝶在心里暗骂道,浓烈呀浓烈,你真是个大猪头,这点儿事情都不知道表现一下,然后她敛起笑意,说道:“我倒是想问问,是谁带我来这儿的呢?为什么接下来的活动要问我呢?”

常小蝶的那张嘴,从来没饶过人,只有浓烈在场的时候,才会稍微的收敛一下,但她有个打算,当然是等到浓烈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一脚把他踹开,然后开始她自己的生活,当然那一天是没有的。

浓烈说道:“你行你行,你太行了,知道吗?我们怎么比得上你呢?”说着,常小蝶正往这边看着,浓烈说的话像风一样,飘进了她的耳朵,她皱一皱眉说着。

常小蝶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就没完没了的吵架,从早到晚,从晚到早,我和你们在一起才不超过一天而已,现在就已经成生死冤家,是不是非要打一架才高兴啊?”她说话的样子,让刘连清觉得很有味道,那种被教训的苦涩他没有体味到,但是却体味到一种听起来很特别很特别的感觉。

刘连清说着:“常小蝶你不用说,打架我打不过他,但是吵架我不输给他!”说着,很率性的甩了一下头发,一副很不可一世的样子。打不赢他难道还吵不赢吗?那样的话,他就太不中用。

浓烈翻着白眼:“谁跟你吵!”说着将手中的茶杯扔了,放在一边,连喝也不再喝茶,只一味的看着眼前的方桌。

常小蝶挥了挥手:“你们俩个,不说还好,说起来真的是没完没了的。”这样的话,她这个双面胶没做成,反倒成了电胶布,做人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难。

突然一下,船仓外面一种尖锐的声音传来,刘连清像听了什么似的,第一个冲了出去,这时候船身突然剧烈摇动起来,湖中的水像什么一样打起来,船身摇摇摆摆,一直没个着落,这会儿正好,一股风又吹了起来,刘连清一个站不稳,居然掉湖里了。

刘连清会不会游泳没谁知道,他落水后,一直扑着水面,半天了才听到他喊出一句“救命”,浓烈会游泳,他一个猛扎就下水了。

等到浓烈把刘连清拖上船岸的时候,刘连清就醒了。他知道自己落了水,说道:“我不会游泳,太呛了!”说着,连连咳嗽着。

风再度吹起,又一次将刘连清原本已经淋湿的衣服,像鼓豆子一样的,吹了起来。“咳,啊嚏……“刘连清连连发出奇怪的声音。

浓烈甩甩身上的衣服,说道:“不会游泳,现在知道平时游手好闲是没用的了吧!哼!“他原本干净的衣服,这样被湖水浸了一番,变成了皱巴巴的模样,这让他看着头疼,现在是凉夏季节,要衣服干燥肯定不难,可是一个大男人当着公主的面,把衣服脱光,总有失尊敬。自小被送进宫里,从北海帝还是太子时候,做太子的随身侍卫,这一切的宫规制度,没有他不明白不照做的。所以现在他更不可以违反,因为在他心里,公主是永远的公主。

刘连清则恨不得把衣服都脱光,这一件件湿漉漉的衣服,虽然干的时候衣服是挺漂亮,甚至是绝对漂亮,但他这会儿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样下去他一定会着凉的,正想着,两手像给小狗脱毛似的,脱下今天新买的外套。

正脱着呢,浓烈就上前一步说道:“你怎敢当着公……当着小姐的面,做这种事情!“语气中满是责备,脸上一副谁敢违我,全当诛死的表情,任谁也不可以侵犯高贵的公主。

常小蝶看见了,掩面一笑,说道:“你们进蓬脱掉吧,我一个人去船尾看看风景,动作快点哦~?“

这一天没别的好,就一件事情来的最好,也最巧。这件事情就是,天上居然挂着太阳,这样的好事给刘连清和浓烈捡着了,这就意味着,把衣服晾干的时间只需要半个小时不到而已,两个人听了,飞快的向船仓内奔去,然后把衣服晾起之后,又变成了仇人相会,分外眼红。

刘连清得意洋洋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又指指自己的脖子:“怎么样,没衣领给你提了吧!瞧瞧咱这身肌肉,少说也是练了十年武术的,虽然不能跟你比,但也比你差不了多少!“他这回可尽兴了,清清楚楚记得浓烈最平常的动作,就是拎起领口,将自己勒到闭气。

浓烈被刘连清说得愣着了好一会儿,他马上说道:“你觉得这把扇子怎么样?”说着伸手将刘连清放在小茶具旁边的扇子抢来。

这样一来,浓烈被吓到了,那把扇绝不是普通的扇子,那是……

刘连清忙忙喊道:“我喊你大叔成不?把扇子还我吧!”那种神情,就好似这扇子是他的保命符一样。

而事实上,这把扇子确实是一张保命符,为什么这样说呢?这下话可就长了。

浓烈把刘连清委屈的神情看在眼底,说道:“怎么?这把扇子对你就那么重要?”说着做出将扇子扔进湖里的姿势。

刘连清那个胆儿呀,可就吓破咯,这扇子一落水,上面的字迹不就遇水而散了吗?那怎么行!他急忙的向前几步跑来,要来抢扇子。

浓烈将扇子左藏藏右藏藏,就是不给刘连清,刘连清的脸都急成通红的苹果皮,窘迫的样子让浓烈看着很打趣:“这扇子对你真有那么重要吗?说实话,不然我就扔了它!”

浓烈还没放手扔呢,刘连清这边已经惊得额头冒大汗了,抓不着扇子,只够得着手臂,急哇哇的叫道:“别扔!那扇子上的真迹是圣上的!”十分迅速的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他的手还在抓扇子,浓烈将扇子扔还给刘连清。

重获至宝的喜悦完全不同于之前的焦急,握着扇子说道,“还好,没扔掉。”左翻翻右看看,全面检查一次,确定扇子仍完好无损,丝发未落,这下放心的坐下来:“那大叔,你没事将我的扇子拿去玩,会把人吓出心脏病的。”说着,好好的将手按在心脏的位置。

浓烈端起杯茶,放在唇边饮了饮,“什么叫玩,扇子精致,可不曾想你和皇上有交情的?”这么一个毛猴一样的人,虽然是相国的长子,可是说起儿女情长来,真的不怎么样,皇上和他会有交情?这话说起来可真有点难为。

刘连清听到浓烈提和皇上有交情,这下满心绽放,胸有成竹的说道:“怎么说着当今圣上和我家还是亲戚呢~!”拍拍胸,顿顿足,活脱脱一个公子哥模样。

浓烈放下茶杯,顿了下说道:“哦?这么说来你也是皇亲国戚咯?”也就是说,刘连清和公主一家还算有点亲戚关系,这样一下,更不好办了,看眼前这样子,刘连清好象有意要和公主结亲,这事情不如公开了说好。

刘连清很自信的应道:“当然咯!”难道他这个小舅子是透明的嘛!这样的时候他有种自大的感觉,他深深知道皇帝的小舅子这个称号一般人想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的,而他却得到了,这样的殊荣怎能不让他感到满足并显得骄傲。

常小蝶在船尾站着,湖中的风往她乱发里吹,吹起满面黑发,乱糟糟的,却又显着她独有的魅力。

在这样的时候,一个人独自面湖的时候,太多的心事涌上心头,她想到父皇和母后的死状,可怜她活到现在,也未曾能看到那一幕,她也和常风一样,在心里无数次想着那样的场面,还有无数的臣民,怎样被杀死,怎样亡国,一个个想象中的画面像一把把尖刀,在她心里乱刺,她感觉到很疼,很痛很痛,而湖面上的风吹得越发来劲,丝毫不留一点情面,将她推入悲伤的境地。

浓烈看了眼蓬布外面,他想搜寻常小蝶的影子,可是蓬帘掀起大半个角,他也没能如愿找到常小蝶。浓烈闪了一眼,对刘连清说道:“既然是皇亲国戚,那么小姐和皇上的关系,你可曾弄清楚?“如果他清楚,那么近亲是不可以结婚的,如果他不清楚,刚好趁这个时机把真相告诉刘连清。

刘连清咧嘴笑了:“我和你家小姐认识都是在皇宫里,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喊圣上做皇叔的嘛!也算西梁的公主,没错吧?“这些问题也能难倒他?未免太把他无知了吧!

奇怪,他知道公主和圣上的关系,却仍然这样接近公主,他的行为再明显不过了,就是为了亲近公主,把公主娶回家。浓烈咳嗽了两声,挑眉说着:“既然你也是皇亲国戚,那么你应该知道近亲不能结婚的礼数,怎么仍然对公主痴心妄想呢?”两个人的身份暂且般配了,可是北海国的规矩不能坏,他不得不说明这一切。

刘连清干笑几声,拍拍浓烈的肩膀,浓烈很恶心的转身别头,一点儿也不给刘连清面子,反倒是,刘连清并不怎么尴尬,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看着浓烈,手指着远方说道:“圣上的三宫六院还是我姐在管呢,认识你家小姐,本来就是我姐安排的,我为什么会是痴心妄想呢?”说到这里,他也奇怪了,为什么自己的姐姐给弟弟介绍公主,没有单独挑给他,反而让他在这里追求公主呢!姐呀姐,你是不是犯浑了呢?

浓烈知道是皇后安排的会面,而且会面的时候,公主和三个西梁国顶尖不二的人相识,而皇后又是刘连清的亲姐,那么皇后这样安排,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说道:“近亲不能结婚,你可知道这个?“他在吵架一事上,果然是输家,刘连清才说一句,他便已经没有话接茬了。

刘连清笑着说:“姐姐是我的,叔叔是公主的,姐姐和公主的叔叔结婚,对于我和公主来说,怎么能算是近亲结婚呢?我们之间的关系按纽本来就那么简单。如果你也喜欢公主,我不介意让你和我们公平竞争的。“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声,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粗犷的。

浓烈更是无话可说,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皇后的意思可就难以猜测了。这件事情他暂且不予理睬,让它顺其自然好一点。

蓬外的风又卷过,刘连清和浓烈都袒着胸,相坐无话,突然刘连清摸摸晾在一旁吹风的衣服,说道:“你还别说,衣服刚好干了。“说着从桅杆上面扯下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

浓烈也过去将衣服扯下,和刘连清一样的,将衣服穿在身上,这会儿的衣服虽然有点儿凉,但比起刚才湿漉漉的已经好很多,最起码现在这衣服穿在身上,不会滴水。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将衣服套在身上,可浓烈的动作就是快刘连清一拍,等刘连清已经穿好衣服,浓烈已经出了蓬仓,迎面的风往他身上吹,吹得衣服都贴身了,看上去,像一个武士在运功飞行似的,那个速度呀,真个叫快!

浓烈走到了常小蝶身旁,恰恰常小蝶的长发被风吹起,缕缕黑丝就像洗脸帕一样扑在浓烈的脸上,浓烈闻到小蝶的发香,手抚黑丝,站远了点。、

常小蝶说道:“你来了。“声音低低的,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情究竟如何。

浓烈皱着眉头问道:“刘连清是皇后的弟弟,你知道吗?”他的担心绝不是多虑,而是有一定的后部危机,才使他原本不再年轻的脸,再添几缕风霜的痕迹。

常小蝶了解浓烈这么问是因为什么,说道:“皇后是我的皇婶,那么我和他还算有点关系。”这样的关系的存在,与皇后让她相识三位公子的目的,恐怕还有一点儿没法摆脱的联系。

浓烈眉头紧锁着:“刘连清是相国长子,很有可能……”未待浓烈讲出口,常小蝶就明白浓烈的意思,接过话茬,说道:“很有可能,皇婶想壮大娘家势力。”

浓烈深深的点着头:“皇后想壮大娘家势力,有一种策略是让娘家人,娶朝中重臣之女,如此这般,假借结婚之名,做鱼虾之合,只是你身后无任何羽翼,孤身寡力在西梁,皇后若是糊涂,也定当不会这么做,你不觉得这其中似乎有着不可忽视的鱼网吗?我只怕你我成为那网中之鱼。”

常小蝶秀眉微锁,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皇婶介绍我给他们,是要我在其中择一夫,在皇宫之时,皇婶已把用意相告,皇婶说这三人是西梁最好的男子,如果我要嫁人的话,三人之任何一个,可以给我的下半生,有一个稳定温暖的场所。”其实皇后还有一个用意,是小蝶心知肚明的,只是时机不到,小蝶也就不愿意说明。

浓烈说道:“皇后还是蛮关心你的,连你未来的生活她都考虑到了。”后面的话他死死的咬住。

像一阵风经过似的,刘连清便到了常小蝶身边,常小蝶看着他,那种像痞子一样的神情,直把她看得好生想笑,明明是个相国长子,却偏偏可以将华丽荣锦的衣服,穿出地痞气质,这种的人才,就是白天打着了灯笼,也没处儿找去。

刘连清像受够了委屈,没处申冤的样子:“哎哟!要过来一块过来嘛,自已个儿抢先过来!哼哼!”而且还做出一副扭屁股的姿势,活像了宫廷里公公说话的样子。

浓烈和刘连清被逗的爽朗大笑,一点儿也没有了刚才那种阴霾的感觉,刘连清则像小丑一样,演着一个公公的角色。这一点刘连清自己是没有意识到的,只是看见美人笑,尤如看见东风破,一点儿那种自卑的感觉都是没有的,他自己渐渐的也像是被逗乐一样,附和着大家的笑声,咧开了大嘴,笑的煞有介事。

浓烈笑着说道:“比你先过来,那也是你自找的,一件衣服穿半天还没穿成个样子,怪谁啊!”浓烈这个人平时是极少笑的,偶尔能看到他脸部表情平静的时候,那也是一种奇观,今天他爽朗的笑声,外加他脸上留下的胡子渣,让人看起来年轻了十来岁一般。

常小蝶莫不是也感受到了这一番情景,对浓烈说道:“大叔笑起来的时候,像小蝶小时候见到大叔一样。”她是一个在不正常环境里长大的女子,没有大家都有的家庭温暖包围,却是被一些仇恨和想念以及一种内心的顽强相助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以及教育下,成长的女子,就成了常小蝶的这副模样。

她的内心有着很长的一段记忆,那些都是关于她的父皇以及母后留给她的遗产,她小心的保护着它们。然后但当她停止一切思念的时候,她就成了那个极度隐忍之下、心中哀仇能把大漠掀起的女子。

常言道,生活环境是形成一个女子性情的大多数因素。

这话是西梁国最著名的相士写的一句话,几乎被西梁人当成至宝。

而浓烈正是因为懂得常小蝶内心的复仇和矛盾,才会这样深深的爱着她,给予她无限的包容、宠爱等等异于男女间的情愫。

浓烈很仔细的揣磨着常小蝶说的话,他自然是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大叔平时很忙,没什么时间说笑,这才让你有了错觉。”他哪里会不懂小蝶的心思,无非是希望他今后能笑口常开,没事能把笑容挂嘴边。

而常小蝶所不懂的是,浓烈从小跟在她父皇身边,那种生死相随的护主念头早已经在他脑子里生了根,发了芽,成为了无法改变的根深蒂固的思想。他的喜与悲,完完全全与皇室的喜怒捆绑在一起,换句话说,在浓烈的生命中,常小蝶就像他自己的女儿一样,而常风也一样。

常小蝶微微的笑了笑,湖面的风好象稍稍收起了势头,这会儿变身为温柔的女子般,轻抚软软的长发,瞬间长发像魔鬼一般,胡乱舞动起来。

刘连清的新装也在风的鼓动下,翩翩的摆着舞姿,完全将他捆在中间,四处都是翻动的长衣衬摆,看上去仿佛是塘中的荷花一般,飘逸的温柔。

浓烈却好象记上心来,说道:“小姐平时喜欢题诗作画,不如你们以这湖中景各作一画,再配以诗,我来裁判,输者泡茶一壶,如何?”如此美景,不作画过于可惜,而另一方面,有好几天没见过常小蝶作画,那些府中池塘里的荷花也变得寂寞和孤独了。

刘连清满口答应着:“行!行!”他可要趁此机会,好好和常小蝶比个高低呢,他的那些题诗作画的朋友,可没给他少戴高帽。

常小蝶改口道:“不如大叔和刘连清比赛,小蝶做个裁判,怎样?”她倒是觉得浓烈的诗画会比较有价值些,趁此机会好好学一学,不是更美?至于刘连清的画,她虽然没见过,不过她有信心,浓烈的诗画绝不会次于刘连清。这样想当然不是因为她对浓烈有特殊感情,而是因为浓烈十年前,也就是常小蝶十一岁的时候,在北海殿里的常风的满月酒席上,浓烈被北海帝加以威逼,而作出一幅让她至今仍然惊叹的画。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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