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意外
残叶跟着萧楚出了门，门外早已布满了准备就绪的风雨楼楼众。
两辆华丽的马车一前一后停靠，残叶绕过萧楚，径直向第二辆马车走去。萧楚垂首似在沉思什么，蓦然移步换形拦住残叶去路，“上那一辆。”萧楚命令道。
残叶纤长的睫毛错愕地扬起，虽然自己阻止了云渺等人的劫囚计划，可是依自己属下那帮人的脾气，又岂会轻易善罢甘休，况且云渺似乎还隐瞒了自己什么，如此一来会不会影响他们的计划，残叶不安的想。
“萧楼主还是你坐那一辆吧！”残叶避开萧楚的眼光推辞道。
“怎么了，换一辆马车而已，脸色那么难看！”萧楚冷笑道。
“没什么。”残叶锁着眉头，坚持的转身。
望着残叶转身的背影，萧楚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那肃杀的眼色让人不觉心惊胆寒。
残叶刚想登上马车，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匹骏马同时倒地，残叶额前的发丝被强劲的真气震的左右飘忽。残叶回头不解地望着萧楚，“那辆马车不能坐了，上车吧！”萧楚温和地笑着，和刚才判若两人。
残叶望着萧楚，那笑容是温和的，可是……
不能违抗他了，不然他一翻脸，下一步要杀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残叶紧咬着唇，一脸苦涩。
残叶无奈地回身走向萧楚，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萧楚见残叶回身，添了几分安慰，见他走近萧楚伸手去扶，残叶微皱了一下眉头还是没有拒绝，十指相接，只一瞬，便足以勾起所有的回忆。弟弟，萧楚在心里轻念了一遍，手上冰凉的触感，令萧楚不觉心疼。
“萧楼主。”残叶一声唤，使萧楚的心凉下来七分，不要和他计较，萧楚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萧楚跃上马车，解下自己的外套朝残叶扔过去，“穿上。”本是关怀之举，萧楚做的完全像是在命令。
“我不冷。”残叶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还是不习惯接受他的好意。“让你穿你就穿。”萧楚言简意赅地回绝。
马车一路颠簸前行，残叶心事重重地坐在马车里，云渺说过，不出意外，他们会在霁峡岭动手，萧楚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残叶透过马车，朝后望去，第二辆马车调换了马匹居然跟了上来，残叶心头一慌，“萧楼主，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的是谁？”
听到残叶突然开口，萧楚睁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没人，空的。”
残叶紧蹙着眉头，被他察觉了吗？萧楚若无其事地坐在对面，一派淡然。残叶也不好再开口。
车行至霁峡岭，突然烟雾四起。
十几匹骏马同时发出嘶鸣声，山顶上碎石滚落下来，烟雾四起，山道狭窄，人群乱作一团，萧楚猛然睁眼，一派临危不乱，处乱不惊地态势。
一道白影疏忽闪过，听得外面的质问声，“什么人？”残叶透过马车就见云渺敏捷的身影越过眼帘。
“门主。”云渺猛然对上残叶的目光，一时错愕。残叶紧盯云渺，那目光潜藏一丝惊骇，他在害怕什么？听得细微的“丝丝”声，萧楚脸色一寒，霎时明白了什么！萧楚眼疾手快地抱起残叶，震开马车顶，飞至半空，“轰。”一声巨响，马车在脚下炸裂，残叶紧盯着身下爆炸的马车，满含担忧的喊了一句“云渺”。
萧楚气结，他再好的耐性也要被他磨光了，之前为了一个云落，他不惜和自己刀剑相向，现在，刚刚要不是他反应够快，他们两个就死了，他倒好只记得一个差点害死他的人。他究竟把他这个大哥放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他重要。
残叶挣脱开萧楚，跌跌撞撞地跑到云渺身边，刚才因为云渺的失神，被震天雷震伤了。残叶手忙脚乱的替云渺治伤，怎奈双手提不起一丝力。
萧楚的脸色不断变黑，他真的要冲击他忍耐的极限吗？萧楚强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怒气，目光一凛，与山顶上的毒王门门众交手，惊魂剑流光一闪，胜负已分，渡岩、越溪也皆重伤。
惊魂剑直往渡岩颈间而去。
“哥！不要。”残叶惊慌地喊了一声，萧楚的剑锋在渡岩颈间停了下来，他终于肯认他了，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哥，求求你，放了他们，我答应和你回家，我答应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残叶近乎哀求地道。萧楚心疼地望着残叶苍白惊慌的脸，他的每一步妥协都加重了他的一分怒气，为什么他关心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却独独把他这个大哥视为仇敌。
“不好。”萧楚怒极回道，惊魂剑剑锋猛然抵住渡岩的脖子。残叶脸色转成死灰一般，“哥。”残叶濒临崩溃地喊，萧楚别过脸，不忍看他，更不想因他干扰他的决定。
“要杀你的人是我，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他们无关，要报复你就报复我好了。”风撩拨起残叶的发，那目光闪着疯狂的坚毅，却似氤氲着蒙蒙的雾气。
萧楚狂怒地望着残叶，好，很好，很好，即使拼的同归于尽他也要杀他，他就那么想杀他，他早知道是吗？所以他才不愿和他同坐一辆马车，所以他才坚持！
“好。”你自找的，萧楚扯过一根马鞭。“哗。”一鞭击落，透过薄薄的黄裳，一道红印清晰可辨。残叶瘫倒在地，目光冷淡坚毅地盯着萧楚，罢了，只要不连累其他人，自己死在萧楚手上也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你就那么想杀我，给我个理由。”萧楚抽动嘴角问道。
“我恨你！”残叶道。不带一丝犹豫，话音一落，萧楚手上又落下一鞭，黄色衣服被抽裂，鞭下一片血肉模糊，残叶咬住下唇，心猛然一缩。
“萧楚，你住手，门主什么都不知道。”渡岩扬声道。
“他说的是真的吗？”萧楚的怒气平息下来几分，对着残叶问道。
“不是！”残叶毫不犹豫地否认。
“你再说一遍！”萧楚强忍住怒气。
“我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是我的安排，与其他人没有关系！”残叶目光坚决地望着萧楚。
“好！你好！你很好。”萧楚狂怒地望着残叶，手上鞭子加剧了七分的力道，“哗。”银鞭再次落下，残叶苍白的肌肤顷刻间鲜血四溢，那一鞭似乎径直穿破了皮肉，打进了骨头里，“啊。”残叶终于抑制不住伤痛，惨叫了一声，额上沁满了汗珠。
萧楚心口一疼，他就不能服个软吗？他一定要和自己这样针锋相对吗就算是骗自己，只要他否认，他也一定会饶了他。
“我最后问你一句，现在还想杀我吗？”萧楚紧盯着残叶道。
“想。”残叶神智已有些涣散，但还是不改初衷的吐出一个“想。”字，萧楚愤恨地点头。
萧楚气得发抖，手上鞭子恨不能捏出一个洞来，“哗。”银鞭扬起，带起劲风，眼看落到半空，残叶转过头，闭上眼，萧楚鞭挥至半空又硬生生收回手里。
残叶诧异地睁开眼，“他们三个有一个要死，你来选吧。”萧楚说话的同时，点住了云渺等三人的哑穴。
“哥！”残叶落魄而凄惶地盯着萧楚，“你答应报复在我身上的！”
“对啊！可是就你现在弱不禁风的身体，受得了我几鞭！”萧楚俯下身，将脸贴近残叶，用手抬起残叶的下颌嘲讽道。
“我。”残叶畏惧地盯着萧楚，他不是不想报复他，而是怕他受不了，他是不想这么快就结束他猫捉老鼠的游戏吗？残叶暗想。
“选！”萧楚吼道。
“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好不好。”残叶目光直直的盯着萧楚，像是受了惊的雀，他不该惹怒他的，可是现在后悔却已经迟了，可是只要有一线生机，他还是要争取的，他再也接受不了失去了。
“你现在知道求饶了。”萧楚紧抓着残叶的肩，手一捏，残叶吃疼的叫了一声。
“我已经饶你了，要不然，我就不是要你选他们哪个要死，而是让你选他们哪个可以活！”萧楚回道，他竟可以为了三个不相干的手下如此低声下气吗，他还记得刚开始鞭子落到他身上他可是强硬的很啊！好啊！他越在乎这帮人，他就越是要让他做个选择。
“我……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残叶退了一步，双眼布满血丝，那裂开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将那件黄色的衣服染得血迹斑驳。
萧楚一阵惊痛，“你再不选，他们就一个也活不了了！”
残叶脑中“轰。”一响，一定要选吗？不然就一个也活不了了，可是云渺是云落的哥哥，渡岩、越溪是自己的师兄、师姐，选谁他都狠不下这个心啊！残叶全身颤抖。
“究竟我怎么做你才肯放人？”残叶咬着牙，忍住全身的巨疼。
萧楚解下外套披在残叶身上，避免冷风吹过伤口，加剧他的伤势。
萧楚像野兽盯上了猎物，噬舔着残叶肩头的血，“你怎么做，我都不想放人。”
“哥！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他朝他跪下来，完全绝望，“求求你。”他这辈子在乎的人不多，可一旦在乎了，他会以生命去维护。
“哥，你杀了我吧！你恨我，你就杀了我吧！”
萧楚惊痛地扶住残叶，他真的是心揪了，报复的快感消失殆尽，只剩下痛苦如影随形，算了吧！“哥，求求你放了他们，你怎么对我，都好！”残叶终于支持不住，昏死了过去。
萧楚一时心如刀绞。
“滚。”萧楚怒吼道。
五日后，风雨楼。
“怎么样。”萧楚黑着脸问道。
床前胡须皆白的“名医”吓得全身发抖，“二少爷脉象一切正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醒！”
“我不是在问你他为什么不醒，我是要知道他怎么才能醒。”萧楚怒极道。
“这，这，在下恐怕无能为力……”“名医。”支支吾吾地道。
“庸医！”萧楚骂道！“拖出去，砍了。”
“楼主，这已经是你要杀的第七个大夫了！”总管李翔道。
“那又怎样，有问题吗？”萧楚不以为然地道。
“没有！”李翔应了一声，叹了口气出了门。萧楚坐在床边，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就算他再愤怒，他也一定会忍下来。
残叶迷茫地睁开眼，萧楚一惊，见残叶清醒了过来，不禁有些欣喜若狂。“逸，你终于醒了。”
“爹！”残叶睁着一双如玉般灵秀的眼睛，叫道。
“你叫我什么？”萧楚略带疑惑地问道。
残叶扑朔着眼眸，重复地叫了一声：“爹！”
“我是你哥！”萧楚解释道。
“爹。”残叶不屈不挠地道。
“我是你哥。”萧楚再次提醒道。
“爹！”残叶完全听不懂一般，萧楚无奈地低下头，他能醒，他已满足，他变成现在这样，是他自己造的孽，也只有自己来忍受苦果。
“好疼啊！”残叶一不小心碰到伤口。
“很疼吗？”听到他抱怨，萧楚不禁有些歉疚。
“萧逸做错事了，所以爹要打萧逸！”残叶自言自语地道。萧楚心疼地把残叶拥进怀里，他还记得吗？记得小时候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现在则把自己误认为了父亲。
“萧楚，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他疯了，你满意了！”碧水塘旁那个一袭碧衣的女子，冷声问道，少了以往的些许纯真，多了几分深沉。
萧楚双臂在胸前交叉，背过身，“我没有想到他会疯！”
“我还以为萧楼主料事如神，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呢！”陌矜华冷冷地道。
“你的脾气有点像拜芷汐了！”萧楚感叹道。
“你还记得她吗？”陌矜华似有些吃惊。萧楚将目光投向天际，若不是那天她逼得残叶横刀自尽，他也不会怒极攻心对她下如此重手，可是，他绝不容忍任何人碰他弟弟。
“她还好吧？”萧楚问道。
“武功废了，性命无忧，让萧楼主失望了。”陌矜华道，她曾以为他武功高强、运筹帷幄是个正人君子，然而现在她明白了他的成功是踏着无数鲜血过来的，他霸气更冷血。
“那很好！”萧楚舒了一口气。
残叶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前的栏杆上，晃动着双脚，周围护卫站了一圈。
陌矜华迟疑地走来，残叶迷茫地转过头，浅碧云裳，琉璃碎玉，一如十年前在栖霞山初次见面的模样，可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陌矜华走到残叶跟前，“师兄，我们回栖霞山好不好。”
“栖霞山是哪里！”残叶托着下巴问道。
他果然是什么都忘了，陌矜华愧疚地看着残叶。
“你是谁啊！”残叶抬起一双纯洁的双眸问道。“我不认识你……”残叶自顾自道。
萧楚站在不远处，一听手下说陌矜华来看残叶，他就赶过来了，他不想他想起，他倒是真的忘得彻底，连他一生挚爱的女子都忘了！“我不认识你……”
残叶把目光移向一旁，就看到了远处的萧楚，他翘起嘴唇，喊道：“哥，我饿了！”残叶绕过陌矜华，径直朝萧楚走去。
陌矜华苦笑，他说：“我不认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