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我从睡梦中醒过神,躺在榻上仰望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这里真的就是我与他以后厮守的家吗?
拉起锦被,那上面似乎还有他的味道,悄悄掩住红到耳际的脸庞,直到一个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停在榻前,我才从被里抬起脸:“秀儿,有事嘛?”
秀儿端着盘子有些不解地看着我,她不明白我为什么一个人将自己蒙在被里偷笑,也不明白我那满脸退不去的红晕为何而来,她担心我是不是又病了急的伸手就在我额上一阵乱拭。
我坐起来推开她笑道:“秀儿,我没事,只是在被子里捂的久了些,一会儿就好了,你端了什么来?我瞧瞧。”
看我无异色,她才带着发懵迷惑的眼神将盘中的东西递到我面前,那是一碗精心熬制的燕窝粥,几日来,他虽早早门却不忘吩咐下人为我换着花样的弄各种补品,我说不用这样兴师动众大惊小怪的,显得我这人有多娇贵似的,他却不听,依旧故我。
放下碗看着秀儿:“吃完了,这下你可以交差了。”
她笑笑接过碗转身出了房,我也随着她来到院中,在庭院一处秋千架下站定,不远处铃铛欢快地飞奔而来,在我腿下汪汪乱叫,不知是兴奋什么。
我蹲下身子与它逗趣,它绕着我跑来跑去,秀儿也跑来她示意我站在秋千架要推我,我摇头:“秀儿,我最怕高了,从小就不喜欢这个玩意,你若想玩,我推你可好?”
秀儿听我说直摇头但眼里又充满对秋千的渴望,我看她那个样子也不管她意思如何,将她硬拉着站上秋千架,大力地将她推上去,她无声地笑着脸上一片喜色。
我与秀儿正玩的高兴时,忽然从院外跑进一个幼小的孩童,那个孩子的眉目似乎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只见他跑到秋千架旁指着秋千架说:“我也要玩。”
我和秀儿都笑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说话时偏要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你的娘亲呢?”
小孩子约莫不过三岁的样子,他瞪着我,不理会我的问话,看他一身装扮又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我示意秀儿将秋千架让给他。那个孩子却盛气凌人的指着我说:“你,推我,不需大力。”
我看着他,有些不喜欢他颐指气使的样子,但一想他不过是孩子就耐着性子轻柔地推了他几把,那孩子站在秋千架上略有些轻蔑地看着我:“你是府里新来的丫头嘛,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摇头,他很不高兴地在秋千架上一跺脚:“停下,你为什么不说话?我让你回话呢?”他从秋千架上伸出手示意我扶他下来,这时铃铛从一旁跑来围着他不停地转圈大叫,他用极不耐烦的眼神扫了一眼铃铛又抬脚向铃铛踢去说:“那里跑来这么难看的狗来,快将它赶出府去。”
我约住铃铛继续冲他吼叫轻轻地说:“这是我养的狗,它叫铃铛。”
那个孩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铃铛轻蔑地一撇嘴:“下贱的人养的东西也是下等货色。”
我大怒瞪着他:“你小小年纪为何口出恶言,你家大人在那里,我应该让他好好管教你,在别人家做客为何这样不知礼仪。”
那个孩子瞪着我满脸疑惑和气恼:“什么别人家?”
我带住继续朝他扑的铃铛:“铃铛不要恼,他只是个孩子,不懂事,我们不理他了,你不要生气了听话。”
那个孩子话也不说抬脚就踢向半蹲的我,我猝不及防地被他踢中,他力气虽不大但我仍是跌跪在地下,他走来又想踢我,我气的想也不想一把将他同样拉倒:“你究竟是谁家孩子这样无理,你家大人呢?他若不管你,我替他管。”
那个孩子躺在地下仍拼命地对着我又踢又踹叫道:“你这个贱人,我会让我父亲处死你的,娘亲,你快来,有人打我了,娘亲,救我。”
我被他弄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又气又急手下就难免地多用了几分力,将他死命地按在腿上,他却是对我又抓又咬的,如此狼狈不堪之时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唉呀,山儿,你快放开他,你想掐死他嘛,给我放开。”
一记清脆的耳光响在脸上,我捂着脸怔在那儿,那个孩子趁机跑开躲到那个女子后面,那个女子瞪着我一副想要吃了我的样子。
我回瞪着她:“你就是他的母亲嘛?”
那个女子点了点头忽地像想起什么似的气势凌人的说:“你是谁带进府的丫头,竟如此胆大敢对我的山儿无理,你说我要怎么处罚你才好?”
我缓缓从地下站起身子:“那你又是何人?为何可以如此在这个府中盛气凌人。”
“我是何人,哈哈笑话,就凭你也配问我,这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是荣将军的夫人,可听清楚了,你说吧,是生是死你选一样。”她回头拉过那个正一脸恨意瞪着我的孩子大声说道。
我怔在那里,秀儿蹲下身子为我拭着身上的灰尘泥土。
她恨恨地瞪着我,我木然地看着她,脑中一片空白,却原来他是有夫人的,原来这个是他的夫人,那我呢?我呢?我算什么?
她见我半天不说话更是生气:“我几日不回府,这府里竟进了你这样目无主子的人,来人,快来人,与我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的痛打二十鞭子撵出府去。”
听到这里吵闹,府内管事的和听差的乌压压跑来一二十个,看是我,他们都怔在那里没人敢上前。
她看着尴尬立在那里的那些人,又看看我气道:“你们聋了嘛,快将她给我拖下去打出府。”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像是主事的人从人中站出来悄悄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她忽地讶异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阴晴变幻不定,张着嘴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然后才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
等人都走尽了她忽地走到我身边,伸手极亲切地为我掸着身上的衣服:“原来你就是阿陈姑娘,我可听爷提了你许多次了,不想与姑娘竟是这样见面,这是不打不相识嘛,阿陈姑娘即也入了荣府,那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比阿陈姑娘早入府几年,论年纪也长姑娘几岁,不如以后,我与姑娘就姐妹相称吧,我叫高云香,你以后就叫我香姐吧。”
我轻轻地推开她,往后站了几步,也不说话,只是觉得心里脑里一片空,空的好像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又好似什么也没有。
她看着我很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妹妹不要生姐姐的气,山儿被我带坏了,荣将军又不许太管束着孩子,让他养成如今顽劣的个性,现在他知道妹妹的身份,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
我茫然地瞪着她,只见她的嘴动来动去,却什么也听不清,我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急的又害怕起来,想要抓住什么,环顾四周眼前也变得看不清了,正在这时感到一双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我像是溺水的人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抓住那双手,转头却是秀儿,我眼中感到酸涩低声对秀儿说:“扶我回房吧。”
秀儿扶着我与那个勿自喋喋不休的女人身边走过,也不理会她是什么神色,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是,就是想要逃,逃到没有人的地方,我的脚步虚浮,眼神模糊,不知是如何进的房,只知道进了房内一看到那个床榻,眼泪就如决堤的河水顺流而下,跌坐在地上再也无力动一下。
哭了不知多久,直到房内亮起光,他惊慌地跑来扶我,我向后挪了挪:“你不许碰我。”
他呆在那儿:“阿陈,出什么事了?”
我不理他,泪水更急地落下,他看了看一脸着急的秀儿,想要探询些询息,秀儿吱吱唔唔地比划着,他是一脸的茫然最后他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去吧。”
他伸手想要为我拭泪,我狠狠地打开他的手:“我不许你再碰我,你走,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气道:‘你好歹也体恤一下自己的身子,你生我的气,无论如何对我都好,不要折腾自己好嘛,这地下这样凉你坐了多久了,病才好没几天,你不要命了。’
我使劲推他来抱我的手:“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死了最好,一了百了,你走开。”
他更是气恼,大力地将我抱在怀中,拼命地将我移到榻边想要将我放上床榻,我看见那床榻心里一堵,那个孩子与那个女人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想也不想狠命地朝他手上咬去:“放开我,我才不要上那个别人睡过的榻。”
他听我喊叫,眼中不解:“阿陈,你在发什么疯?什么别人?那个别人?”
我趁他愣神从他怀中挣开:“你若不出去,我出去,我再也不要在这府里多呆一天,让我走。”
他怒道:‘阿陈,有事情我们就说清楚,你不要动不动就打什么离开的主意,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别孩子气好不好,发生什么了?你说出来,我替你解决,你要相信我才行。’
我哭着往门边走:“你让我信你,我信你了,你却骗了我,你有妻有子,又非要让我回来做什么,你骗我,骗我,我恨你,恨你。”
他飞扑过来挡住我要开门的手,使劲地将我往他怀中拉,我用力挣着:“阿陈,你听我说,你不要生气,我就这一件事没有对你说清楚,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阿陈,你听我解释。”
我掩住耳朵大叫道:“不听,不听呀,你让开,让我走,让我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你骗我骗我,我恨你,恨你。”
他无奈地看着我又哭又叫,却无论我如何用力也不能将他从门前推开半分,我抱住头半蹲在地下,泪水只一会儿将面前的地面印出大大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