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哥得到了厚葬,高家几个幼小的孩子被一一安置妥当,白太子又纳了聚了高家一个女子为妃,并举荐高家另一个年纪略大的孩子入了他的幕府,这一切为白家近来颓败之势赢得好的声誉,就连君上也对一向看不顺眼的太子赞赏有加,而他经此一事,本来如日中天的声名跌到谷底,锦绣的前程也到了尽头,那些月前还日日跟在他身后奉迎的人转脸就一个个上书痛批他,恨不得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才是,他被囚禁在天子大牢,不知生死,我却份外的平静,那日好不容易求了许多人才可以看他,见他时,却相对无言。
我离去时竟还能对他平静地笑别,连我自己都讶异自己的冷静,他静静地立在铁栏后在片刻后也柔柔地对我笑了笑。
一个月后,他脱了牢狱之灾被发往西北极苦之地凉州城守城,我略做收拾与他来到了凉州城,开始远离世事纷争与世无争的平静日子。
临别时我几次请见贺兰月,她始终不见我,带着些许遗憾我坐上了西行的马车。
初冬的一天,我与他并排坐在凉州城外的一处沙丘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又取出火折子来:‘该还的全还了,该做所全做了,以后,我与你终老在此好不好。’他转头问我。
我看着他笑笑:“我怎么有因祸得福的感觉呢。”
他看着徐徐升起的火焰笑道:‘你总是心宽。’
我也没问他烧掉的是什么,只看着笑道:‘不然呢,看你左一个右一个聚进门,我还要撑着做一个贤妻不成,我怕那样过不了几年我都会疯掉。’
他在我鼻子在轻轻刮:‘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侧目瞪他:‘君上赏你那样俩个绝色女子,你怎么不领君恩呢?’
他笑:‘我有严重的惧内之症你不知道嘛?’
我红了脸:‘我已经很尽力往贤妻的方向发展了,可总是功亏一篑。’
他嘻嘻笑了两声:‘是嘛,可我看有人眼里都有杀气了。’
我转过脸不理他。关于高大哥的事我们很默契地谁也不提,至于锦官城最后那些日子的纠纷更是假装从未发生过。
晚上灯下我翻着从锦官城带来的几卷书籍,他从外面走了进来掩好了门:“这里天气不比锦官城,冷的早,你身子一向单薄,还坐在窗下以,受了风寒可不是说话的。”
夺过我手中的书就将我往床榻上拉,又替我掩好被,他回身又走到火盘前照看取暖用的火。
我拥着被看着他的身影在房中晃晃去,光晕将他的身影在墙壁上忽地拉长又忽地变短,他回头看我一直盯着他看笑道:‘我那里不对嘛,你这样看我。’
我摇头:‘没有,就是想这样看着你。’
他笑笑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这里不比锦官城,你要看顾好自己,现在不比以前我怕自己不能那样事事周全了。”
我靠在他胸前:“现在很好,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他忽轻声问:‘阿陈,你那时一定很怨恨我吧。’
我将手绕在他发上轻声说:“有时真的很想怨恨你,可更多的时候是担心你。”
他说:‘阿陈,那些恩怨以后都会与我们无关,我们过我们自己日子。’
我点头嗯了一声。
他声音突地低了下来:‘我曾经以为自己一定会失去你了。’
“为什么这样说?”
“没什么。”他扯着唇轻轻地笑了一下偎着我睡下,过了一会儿忽又说:‘那时你若真走了,我想我也不会拦你,可你竟没有。’
我倚在他胸前低声道:‘你希望我走?’
他摇头:“不希望,又想你离开。”
“你拿自己的前程和生死在赌什么?”
他沉默了半天才说:‘还恩。’
“白家。”
“阿陈,我不能让白家有事。”
“可你就不怕自己有事,不担心你若有事,我会如何嘛?”
他闭上唇,但我感到他身子一僵,许久后他才压着情绪说:‘都过去了。’
我拿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你这个狠心的。’
他紧紧抱住我只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有人问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我想说就是在凉州城的这些日子。
外面的天还昏蒙蒙的,他就开始了一天的巡城任务,一向睡觉极轻的我总是会替他做出门前一个妻子应做的事,他几次嗔责我不必这样为他早起,我笑说别人家的女眷能做的,我也一样能做,我不要我的夫君饿着肚子邋遢着出门,他笑着由我去做。我也很高兴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缝补衣服。
除夕的午夜我站在院门外等他回来,夜色中他孤单的身影被天上的月色拉的忽长忽短,我靠在门框上看他由远及近,直到面前,他看见我很是欣喜但转瞬就恼道:“说了你多少次不要再这样等我,夜里天冷,你总不听话,还站在风口。”
我由着他骂着甜笑着扯起他的手晃着晃着他就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柔,直到无声。
天空中飘起雪花,他抬眼看看笑说:“人人都说在此守城苦,我却怎么觉得老天如此厚待我呢。”
我靠在他身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瞪着眼前翻飞的雪花:‘因为有我嘛。’
他捏了捏我的脸:“你这脸皮越来越厚了。”
我嘻嘻笑道:‘今天是除夕夜,旧历都是要守岁的,我前几日酿了几坛好酒,今日就能饮,不知荣大将军可有兴致陪小女子不醉不休呢?’
他笑着:“阿陈姑娘既然有兴致,荣某定当相陪,不过某人不许喝醉了耍酒疯呀。”
我嗔道:“我才没有。”
他哈哈笑道:‘那是谁上次醉了酒又哭又笑的,又是谁醉了酒在大街上和卖酒的胡老汉为了谁更会酿酒争论不休,还有那次张家大姐出嫁,又是谁、、、、’
我扑过去掩上他的口:“喂,喂,你这是在揭人短嘛,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他一把抱起我大笑:“对于阿陈你,我从来就做不了一个君子。”
很快新年过去了,春天来了,这个荒芜的偏僻之城一夜之间像变了个模样,城外的山丘上野花点点星星的,连一向吹的人发冷的风也变的柔软起来。
我将洗好的衣服晾好,站在院内一株桃树下,手按着腰身,许是累的吧,总感到乏力疲倦。
“阿陈。”他站在院门外笑盈盈的。
我笑道:‘怎么今天这样早。’
他走来站在我身边:‘偷了个懒,回来陪陪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嘛。’
我将手挥了两圈晃了晃身子:‘也许是冬天冻的太过了,才解冻有点不适应。’
他眼中全是怜爱:‘明日我找个大夫给你瞧瞧,春天气温多变,你别是病了。’
我白了他一眼:‘怕我病倒没有给你洗衣做饭吧。’
他笑:“是呀。”
我哼了他一声听见门外马的响声走出去:‘你把马也牵来这里做什么?’
他走出来抱着双手看着我笑:“想不想去城外走走?”
我眼睛发光:‘城外?’
他笑,点了点头。
我一拉他:‘那还等什么。’
他一笑扶我上马自己也上了马不紧不慢的向着城外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