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我便都在沧栖殿里陪着莫崖。
他受伤多少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又怎么能狠得下心来不管他。欠着别人的人情,日子过得总归不舒心。可这些日子,我被他欺负的,只要一见到他就恨得牙直痒痒,便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比如,他用手指指案几上推挤如山的折子,冲我笑笑,“柒柒帮为夫批阅奏折怎么样?”若是我一旦想要拒绝,他便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仰天长叹一声,“只可惜为夫现在执不了笔,可怜了那些等着沉冤昭雪的龙界百姓啊——”
我咬咬牙,忍了,坐到案几前面去批折子,其实多学学怎么批折子,治理国计民生我倒是乐意的。原来总想着魔界有青逸,东海有莫崖,没什么烂摊子能落在我头上,便成天懒着什么也不管。可莫崖这次受伤让我明白,懒绝对不是不上进的借口,总归我魔界之君,东海未来的主母,既然领了这两份名头,总要有治理国家的能力才好,就算一时用不到我,可万一哪天他们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总归我不能在一旁傻眼,要能想出应对的方法才好。
况且有了之前在菁华学习打的扎实的底子,再加上莫崖的悉心指导,即便是政治经济,我处理起来也蛮得心应手的。
只是我在一边忙碌的时候,看着莫崖悠闲的躺在小榻上,自得的剥着葡萄,还欠揍的没事就冲我笑笑,实在是让我忍不住想打他。
眼不见,心不烦,我施了个法术将桌椅调换了个方向,背冲着莫崖不看他,待批阅完一摞折子后站起来伸个懒腰,却突然发现案角上用红海螺盛着满满一海螺晶莹剔透的剥好的碧绿的葡萄,回头刚想瞪莫崖一眼的时候,便见他冲我浅浅的笑。
我哭笑不得,红海螺是传音神器,就被他如此拿来当碗用,简直是败家啊败家!
再比如,每天吃饭的时候,他都摆出一副我若不肯喂他他就不肯吃的模样;我瞪他一眼,依旧自顾自的吃,凶道,“不吃就饿着,总归是仙体也饿不死,吓唬谁啊!”
然后莫崖便会以手扶额,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颇是无奈的说道,“饿不死是饿不死呀,可是不吃东西恢复的就慢,恢复的慢就不能亲自批折子,就还要麻烦柒柒你每日为我龙界百姓操劳啊——”
这个男人,简直了!
偏偏他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是极美的,让我这个禁不住男色诱惑的家伙只好举双手投降。
我再咬咬牙,再忍住想抽他的冲动,挨个将他想吃的东西夹到他嘴边喂他。每每这个时候,身后的宫娥都会忍不住掩着嘴嗤嗤的笑。
总归是我宽衣解带寸步不离的在他身边照顾了他十来日,即是牙痒痒着想要打人的十来日,那日,忘记莫崖又跟我说了些什么,反正就是什么“我胳膊不好不能怎么怎么样你帮我什么什么”的云云,我从成山的折子中跳出来,登时掏出鞭子,瞪着他道,“阿三,你要是再跟姑奶奶废话,就算你现在不是残废,姑奶奶也要把你打成残废!”
见我如此恼怒模样,莫崖反倒换了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反问道,“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想打人吗?”
“废话!”我吼了他一声,差点鞭子就要出手。
他倒是一言不发,只是笑嘻嘻的将我拽到了练武场。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斜眼问他道,“怎么,你真想跟我打?姑奶奶还不稀罕跟你打呢!要是让六界知道我堂堂魔主欺负一个残废,传出去我多没面子!”
莫崖摇摇头,脸上似笑非笑,平添了几分英气,“自然不是我,我惜命的很,明知打不过老婆大人何必这么不长眼的往枪口上撞——”
莫崖话音刚落,我便看到一个披着盔甲,手执大刀的人杀气腾腾的一路飞落在练武场内。来人不是那天气势汹汹的左将军封朔,又是哪个。
莫崖轻轻低头,伏在我耳边小声道,“夫人请尽情的撒气吧,只是手下留情不要将他伤的太重才好,下次出征,为夫还等着他领兵呢——”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吹进我的耳朵里,声音里还带着一抹笑意,如春花乍开,满目缤纷。
我摩拳擦掌,眼睛微微眯起来,血液因兴奋而有些沸腾,回他一句,道,“那我只保证不打死他好了——”
*********
一袭红衣一袭黑衣长袍曳地,衣裾飘扬的站在高处俯瞰着练武场里面一个穿盔甲拿大刀的壮汉,被一个提着鞭子的小小红色身影打的满场乱窜,场内时不时的还能传出壮汉哀嚎的声音,黑衣男子有些不忍的皱皱眉,“封朔在战场上明明也是战无不胜的大将一枚,怎么今儿竟显得如此窝囊——”然后斜眼看了丝毫不曾感到意外的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的红衣男子一眼,有些不满的道,“表哥,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封朔会被打的满地找牙,才提出让他和太子妃单挑的——”
莫崖左臂环绕着右臂,似是右臂的活动还有些不方便,他墨黑的眼眸中流转着淡淡的笑意,有些不以为意的道,“那是自然,怎么可能送自家的宝贝老婆让别人打——”
莫枫一脸的黑线,“……”所以就可以送自家的将军给老婆打吗,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太子!
莫崖嘴角轻轻一勾,笑容散漫而又洒脱,“谁让他是个只认拳头不认人的死脑筋,若是跟你一样通情达理,岂不是早就能免了这顿打。”说罢,他还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我的太子妃和我的左将军闹不和的话,以后龙界还怎么治理——”
*********
我打的正过瘾,只听头上飘来一句,“柒柒,不是答应我手下留情的嘛——”
莫崖莫枫双双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在练武场中央,红袍和黑袍随风飘扬很是风度翩翩。莫崖拉住我执鞭的手,莫枫去扶已经被打趴在地上的封朔。
我拍拍手上的灰,长吁一口气,“唔——刚才打得太爽,一下子没控制住!”我冲莫崖吐吐舌头,“看在姑奶奶我今儿打爽了的份上,那就卖你个面子好了。”说罢收了手中的鞭子。
莫崖冲我笑笑,又定定看向封朔,问道,“左将军,你可服了?”
莫崖只在对我的时候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时间久了,都忘了他还有个东海太子的身份。可他刚刚对着封朔说的那简单的七个字,虽没什么不同,可却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有一种虽不曾居高临下却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的力量。一种普通人不可能拥有的王者的霸气。
封朔已经被我打得鼻青脸肿,被莫枫扶着才能勉强站的直,略略有些吐字不清的道,“服了服了,从今往后,唯太子妃鞍前马后马首是瞻——”
“噗——”我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真不愧是莫崖的手下,即使被打成了这样,还能贫到这个份上。
“太子,太子妃,右将军——”绿影从外面匆匆忙忙赶来武场,对着莫枫扶着的封朔犹疑了半晌,终还是硬生生的将那句左将军咽回了肚子里,“太子,南海鲛人族派使者求见——”
“鲛人族!”我下意识的看向莫崖,他右臂的伤刚有些起色,若是这时再动武便又要再静养个十天半月。“鲛人族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莫不是被你打赢了心中不服来寻仇!”我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避一避。
莫枫客气的对我做了个揖道,“太子妃不用担心,有我们护着您和太子,定不会让二位受伤。”
我磨着牙,搓着手里的鞭子冲着莫枫道,“我不是担心,我是兴奋!”我冲莫崖笑笑道,“反正我还没打够,不如我去替你将他们打回去!”
莫崖伸手揉揉我的脑袋,宠溺的笑笑,然后对着莫枫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太子妃艺高人胆大,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了!”然后用袖角帮我擦去额上的汗水,眼睛炯炯的看着我,道,“他们此番应该是来求和的,南海佳肴多,定能进贡一批你喜欢的好吃的;你跟着绿影去好好洗漱休整一番,坐等为夫为你带好吃的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