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这么晚了还在网上？”
“快了，我查份资料。你在哪儿？”
“上海回重庆的火车上。”
“最近你还好吗？”
“不好。”
“怎么，还在为她烦恼？”
“是啊，郁闷。”
“性情中人，为情所困啊！”吴愆打了一连串感叹号。
她们都这么说，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对柳晓月的这份情感是不是真的很痴，很傻。
“我只是想寻找一份心灵的静谧。”我掏心窝的话。
“理解。”她说，“爱情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它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了，你所追求的那种爱情的境界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我知道，甚至根本就没有。”我同感，“只是渴望在我的生活中多一点色彩。”
“这就是你们中年男人的‘季节病’，在这个季节里凡是遭遇婚外恋的男人，都是痛苦的，悲哀的，而且要付出代价。”
我想也是，爱情就像剥洋葱，当你一层层剥开时，总有一层会让你伤心流泪的……这段时间里，我常常独自一个人想着自己与许静茹一同走过的那些美好的青春岁月。
“回忆往事，不知是怀念，还是凭吊？”我说。
“应该是怀念吧！”
“我在一本小说里读到这样一句话，一个人喜欢回忆了，他就开始变老了。”
“是啊，岁月不饶人啊！”
“我们只是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我和静茹一路风雨走来，看似潇洒，更多的是苦涩和沧桑。”
“年轻夫妻老来伴，不管怎么样，最后真正陪你走下去的还是你的妻子。”
“说实话，我也爱她。”
“那你还在外面？”
“我也说不好，反正在思想上、感情上我和她就是无法深层次地沟通。”我向她倾诉道。
“是因为你在柳晓月身上，无意间找到了你生活中所渴望的闪光点。”
“是什么呢？”
“谁知道。”
“温柔，体贴，尊重，信任，当然还有性……”我说。
“也许吧，当你遇到柳晓月这样年轻而有才华的女子，你就抵挡不住她那美丽多情的诱惑。”
是啊，当一个人在外面有了爱情的邂逅，就会身不由己，走火入魔。
“呵呵，男人嘛，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甚至想着田里。”
她说。
“那可不一定。”我不以为然。
“难道你不是吗？”
“其实，我更尊重自己的家庭，看得见，摸得着……”
“这一点爱听，但你仍割舍不下跟柳晓月的那份情感。”
“——我不想伤害她。”
“借口，冠冕堂皇。”
“……”我语塞。
“对不起，我说得尖刻了些。”她说。
“没关系。”我喜欢吴愆的快言快语，“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在柳晓月和许静茹之间做出选择。”
“聪明。”
“怎么选择？”
“我咋知道？感情这玩意儿，是当事者清、旁观者迷。”
“然而，我是迷茫的。”
“嘿嘿，你都放不下了吧？”
“愁啊，这一页什么时候才能翻过去啊？”
“你自找的，活该！”
我望着电脑屏幕，一时无语，沮丧，迷惘。
“这几天，任雪心情也不好。”吴愆说。
“她父亲刚‘走’，还处于悲痛之中。”
“当然，但不完全是这个因素。”
“还因什么？”
“问问你自己吧！”
“问我？”
“昨天，任雪跟我唠叨了很多，她说，为了你，为了LE公司，她无怨无悔地追随着你，而你……”
“我怎么了？”
“我问你，你爱她吗？”
“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才会相信，这么多年来，我心里明白，在喜欢任雪的成分中，那种亲情的、像兄妹一般的感情要多一些，但绝不是男女之间的爱。”
“是吗？看到你跟其他女人……她心里可不舒服。”
“她也知道了我和柳晓月……？”
“我没问。”
列车载着我的愁思在无边的黑夜中穿行，远处朦胧的灯火仿佛是我疲惫的身影。
“看来，我难逃这一劫了！小吴，你帮帮我吧！”我在键盘上敲打着如此凄凉的文字。
“我怎么帮你？你说。”
“你不是跟柳晓月见过几次面吗？兴许你能说服她放弃……”
“呵呵，你想通了？”
“谢谢你嘛！”
“唉，看你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岂能袖手旁观？”
夜间，软卧车厢里颇安静。
我蜷缩在床铺上，没有一点儿睡意，打开电子邮件，重温柳晓月曾发给我那一封封心仪的文字。蓦地，我的心，酸酸涩涩！
默楠：
你还好吗？
别人说童话都是骗人的，我认为爱情都是骗人的。骗的都是爱情的傻瓜！都是追求爱情的傻瓜！明明知道被骗，可是还是要走进他！
就像我走进你一样，曾经以为自己不会走入爱的轨道，偏偏你还是把我带上了豪华的爱情航班，不知道哪儿是目的地，也不知道航程有多远，只想一路上有你，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是，永远到底有多远？一生一世又是多少年？我知道爱你是没有错的，也许是时间错了。上天没有安排我们在一个合适的年代相识相知！此时，迷茫成了我爱情的方向，没有方向的方向，我就像海上漂泊的一只小船，随波逐流，那就是不去想结果，只让我们享受在一起的每一刻吧！
种种原因让你与我不能一起浪迹天涯，不能比翼双飞，更不能长相厮守……亲爱的，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是上天的错，是爱情的错？或者是你的错？或者是我的错？
莎士比亚曾说过“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愚蠢的”。
真是这样吗？那我要问，恋爱中的男人呢？真的为爱迷茫。
亲爱的，让我无时无刻不能忘记你！
晓月亲爱的楠：
你在忙什么？
好久没见面了，让我无限地思念。不知道为什么，每天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越是想抹去，越是挥之不去！
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想的是早早地休息，想早早地进入梦乡去我们的后花园见你！那里有我们浪漫的天堂，那里更有我们欢乐的海洋……亲爱的，你也在想我吗？
与你相爱让我懂得心跳，懂得甜蜜，每一次相聚都充满了渴望与神奇，都像过节一样快乐、幸福！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里，我尝到了什么是孤独，什么是寂寞，时间总是那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似煎熬！此刻你会像我思念你一样思念我吗？我想应该是一样吧。因为我们的心已融为一体了。爱，就是心的相通，情的交融！
假如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多好，可以躺在你的臂弯，可以让你拥我入眠……
我不能写了，越写心里越乱。亲爱的，我们何时才能再相见？
相思泪涟涟！
你的月列车呼啸而过，到达重庆恰好是周末。
我随着人流刚走到出站口，就看见女儿在拥挤的人群中向我直挥手。“爸爸——”她笑嘻嘻地跑过来。
“池池。”我喜出望外，“你怎么来了？”
“接你啊！”女儿花枝招展，一脸阳光。
“妈妈呢？”我问。
“去乡下了，婆婆生病了。”
“啊，怎么没告诉我？”
“妈妈说，最近你们公司出了麻烦，怕分散你的精力。”
夏日的阳光金灿灿的，地面上像着了火。池池拖着行李，和我疾步走出熙熙攘攘的火车站广场。
“爸爸，你瘦了。”
“压力大，操心呗！”
“南京分公司那个员工怎么样了？”
“没事了，医生说治疗一些时间就可以完全康复。”
“噢，听说是从三楼上摔下去的？”
“是的，居然还活下来了，不会残废……奇迹，真的是奇迹！”
“我和妈妈天天祈祷，愿上帝保佑那个女孩平安无事，也保佑爸爸的公司平安无事。”
“咦，女儿你也学乖了。”
“那当然，我本来就是乖乖女嘛！”
出租车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奔驰，两边的人流、车辆、楼房、树木在眼前匆匆晃过。池池靠在我的肩头，满脸幸福的样子。
回到家，屋里的一切仍井然有序，安静祥和。
“弟弟呢？”我问。
“没回来，他们学校在开运动会。”
我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上。池池打开客厅的空调和电视机，冲了杯咖啡递给我，便上楼去。
“爸。”她突然转身对我说，“你跟妈妈打个电话嘛。”
“好。”我立即抓起身旁的电话。
“你回来了？”许静茹接到电话便问。
“嗳，我妈身体怎么样？”
“我带她去医院作了检查，输了液，放心吧，问题不大。”
“哦，老婆，你辛苦了！什么时候回来？”
“看心情。”
“心情……”
“好了，没事我挂电话了。”
挂了电话，我向楼上的女儿高声嚷道：
“池池，听口气，你妈妈不高兴啦。”
“我咋知道。”池池在书房里大声应道，“都怪你自己，经常出差，又不抽时间多陪陪妈妈。”
过了一会儿，池池走出来靠在门边：“爸，我饿了。”
“噢，你下来吧，我们一起弄饭。”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可什么都没有。
“没菜。”女儿摊着手耸着肩说，“怎么办？”
“算了，我们出去吃。”
华灯初上，重庆江北观音桥步行街在夜幕下仍是一派繁华的景象。
我和池池走进“必胜客”，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你回来了吗？”
“嗯，刚回来。”
“我有事想找你聊聊。”
“现在？”
“啊，现在。”
“噢。”我迟疑片刻，“行，你找好地方，我马上过去。”
池池问：“是谁呀？”
“任雪。”
“就是你们公司那个副总吧？”
“嗯，怎么了？”
“不怎么，她找你干吗？”
“谈点儿事。”我歉意道，“女儿，我不陪你了，你一个人慢慢吃啊。”
“真烦！”池池生气地说，“我也走了。”她一下站起来，欲离去。
“嘿，干吗？”我伸手拉住她。
“你不是要去陪任雪吗？”她嘟着嘴一脸哭相。
“她找我谈点公事。”
“嘁，明天在办公室不可以谈吗？”
我无奈地瞧着她，笑了笑说：“嗨嗨，你也耍小性子？”我哄道，“坐下来，爸爸不走了。”
女儿转忧为喜，偷笑道：“嘿嘿，这还差不多。”
接着，她端着盘子去装自助水果沙拉了。
我即刻跟任雪打电话解释，谢绝了今晚的会面。
服务员迅速地送来了比萨，甜点，冰淇淋，冷饮……
池池装沙拉，动作娴熟，技艺高超，一个盘子里三层外三层，装得密密匝匝，平平整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看上去像一个鲜艳欲滴的生日蛋糕，又像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豪华、精致、夺人眼目。
“爸爸，我求你一件事。”池池咬着吸管，看着我。
“什么事？”
“你不要伤害妈妈，好吗？”
“池池，你今天怎么呢？”
“爸爸，妈妈真的不容易，为了我们这个家她没少吃苦。”
“嘿，你究竟想说什么？”我疑惑道。
“那我问你，爸爸，你别生气哈！”
“行，你说。”
“你跟任雪是啥关系？”
“工作关系啊！”
“柳晓月呢？”
柳晓月？她怎么知道，我惊了一下。
“哦，你说她哟。”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一个朋友。”
“我看，你们不仅仅是朋友吧！”池池撅着嘴不满地说。
“那你说是什么？”我浅笑道。
“哼，你装嘛！”
“哎，我们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掺和什么。”
“我还小吗？”
“只要是学生，都是小孩。”
“切，我不管。爸爸，你最好离这些女人远点。”
“嗨，妹儿，你究竟想干嘛？”
“不干嘛，我要坚决保护我妈妈的合法权利。呵呵……”
“好了，少跟爸爸扯。”我用小铲铲了一小块比萨给她，“来，多吃点。”
必胜客店里坐满了人，但仍显得十分雅静。窗外、街道上，人车如织，灯光璀璨，一片华美。
“噢，对了，妹儿，你怎么知道柳晓月的？”我问。
“嘿，嘿，这个嘛，”她慢悠悠地诡秘地说，“我不告诉你，是个秘密。反正我认识她。”
“是吗？”我摇头，“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池池狡黠地笑道，“人嘛，长得还不赖，眼睛大大的，头发披肩，很时尚，看上去像个韩国影星。”
“哎哟，晕！”我怀疑道，“听你这么说，你们像见过而似的？”
“那当然喽！”池池很“冲”地说，“我妈妈年轻时不比她差。”
“你妈妈本来就漂亮噻！”
“口是心非。”池池调皮地用叉子叉了一块芒果塞进我嘴里，“好了，不说了。”
有顷，池池又冷不丁地问：“爸爸，你不会离开我们吧？”
“傻孩子，我怎么会呢？”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池池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向女儿保证。”我举起右手像宣誓一样，“我要对你妈妈好，我不离开你们，我不离开这个家……”
“呵呵……好了，暂停，暂停。”池池把我的手扳下来，“爸爸你知道吗？我那些认识你的同学，都说你特好，很羡慕我有个好爸爸，你不能让我失望哈！”
“是吗？”我微笑道。
“我们班好几个同学的爸妈都离了婚，所以你就成了好爸爸的偶像。”
“哈哈哈，”我飘飘然地说：“那我不成了明星爸爸？”
“臭美吧，爸爸。”
池池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爸爸，你一会儿陪我去逛商场吧！”
“嗨，我懂，你是又想剐你老汉(爸爸)。”
“嘿嘿，爸爸，你看我好乖嘛，成绩又好，又听话……现在是夏天了，我想买两套裙子。”池池娇嗔道。
“唉，谁叫你是我的女儿呢，没劲儿！”
“呵呵……”
第二天，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吃了早饭，我去公司上班，办公室跟往常一样依然平静而繁忙。
“铃铃……”电话响了，是任雪办公室打过来的。
“李董，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哦，”我边看文件边说，“是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
“中午我请你吃饭再说。”
离公司办公大楼不远，劲力酒店旁边有一个叫“寻常故事”的私家菜馆，渝菜风味，中高档次，环境幽静。也是我和任雪常来的地方。
菜上桌了。任雪一直没说话，她满满斟了两杯红酒。
“来，喝！”她举着高脚玻璃杯晃悠悠地说。
她的洒脱，让我不解，“你想干吗？”
“喝酒。”
“不行。”我伸手盖住她的酒杯，“医生不是说了吗，你有病不能喝酒。”
“你管得着吗？”
“我就要管。”我呵斥道。
她看着我，嘴角扯了扯，没吭声，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灰蒙蒙的天空，扯天扯地地下着雨……
“任雪，你别这样。”我的语气饱含温柔。
她转过脸凝视着我，睛睛里噙着泪花儿。
“对不起！我……”她欲言又止。
“好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默楠，我心里很郁闷，不知怎么跟你讲。”
“哎，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别人给我介绍了个男人，是离了婚的。”
“噢？”我的心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什么时候？”
“一年了。”
“你了解他吗？”
“他是我以前部队的战友。”
“哦，我咋没听说？”
“不好意思。”
“这是好事啊！”我嘴角浮起一丝苦笑，“祝福你！”
“谢谢！”她低下头。
“哎，你终于有了归宿。”
此时的我，心里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真不是滋味。
“可是……”任雪木然地盯着桌面。
“怎么呢？”
“可是我，我不能，再，帮你了。”她支支吾吾的，“我想…”
“你想什么？”我急了。
“我准备辞工。”
“辞工？”我惊愕道，“你没搞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