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感觉,是心情。”她触景生情地说,“我现在经常一个人站在窗边看日落,想起了好多以前的事来,想起我……也想起你第一次抱我,我依偎在你怀里,真美,好味儿。”她无限怀念,眼睛里布满了涩涩的泪花。
“阿雪。”我轻唤她。
“有好多好多的事,我都忘不了,都能想起来。唉,怨不得谁,我这是自作多情,对吗?”
“阿雪,你——”
“我走,是不想打扰你们的生活。”没等我说话,她继续道,“我知道,现在我离开公司不是时候,对你有点残酷,但你可以把她请过来嘛!”
“她?她是谁?”我惑然。
“柳晓月呗。”
“阿雪,我没这个想法,从来没有。”
“是么?”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LE公司跟她没关系。”
“那LE公司跟我有关系吗?”
“阿雪,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无用,都是我不好。”
“我没说你不好。”
“你能留下来吗?”
“留下来?还有意义吗?”
“有意义,因为我心里还有你!”我温情地说,“你心里也有我,对吗?”
她目光凝视着远方。
“你真走了,我不知该怎么办。”我怀念着,“在者无所谓,失者曾可贵啊!想起我们相处的那些时光真的很美好,要是用金钱能买回来的话,我宁愿倾家荡产!夕阳再美也要落下去,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离我而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让我无法承受,脑子里一塌糊涂。”
“你也别那么伤感,我只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位匆匆过客。”
“不是,不是的。”我强调,“真的不是。”
“不是是什么?”她语气铿锵地说,“我从深圳千里迢迢追寻你来到这里,难道仅仅为了这个城市?”
“别说了,阿雪。”我轻声道,“我知道。”
“哼,你知道?”她咕哝着,“你知道了,你就不会……算了算了,不说了。”
我再没语言了。
我们的情感也发挥得差不多了,心情变得干燥、荒凉、冷漠。
一直满足于生活在自己编织的如梦如幻的激情岁月,如今即将逝去,我无论如何,再也赢不了任雪的心。
认命吧,兴许这就是我和她最好的结局。
“还疼吧?”
“嗯。”柳晓月点了点头,“有点儿。”
“我叫你在医院住下来,你就是不听。”
“没事儿。”
柳晓月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在蓝依琳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医院。
天色灰暗昏黄,厚重的乌云积压在天际,远处传来几声闷沉沉的雷声。上了车,蓝依琳将一条薄绒巾搭在柳晓月的身上。
“你坐好,我送你回去。”
“不要回家,我不想让我妈妈看到我这样子。”
“那去哪?”
“乡下,我姑妈家。”
蓝依琳看着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依琳,车开慢点。”
“知道了,我的大小姐。”
蓝依琳平稳地驾驶着车,汽车在灯光熠熠的街道上缓缓行驶,不久,便出了城。
不知是什么时候天下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雨珠疯狂地敲打着车窗,像一支支破碎苍凉的歌。
“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李默楠,叫他过来陪陪你?”
“不要。”
“怎么啦?”
“这不关他的事。”
“晓月——”蓝依琳一边开车一边说,“你呀,就是太倔了,什么都逞强。”
柳晓月没搭腔。
“你还爱他吗?”蓝依琳问。
柳晓月凝视着无尽的雨夜,脸上是一种悲凉,苍白憔悴的脸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她不想自己触及到这些伤怀的情感,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在走进医院手术室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完全碎了,神经中最脆弱的心弦“咯噔”一声断裂了。
她一言不发,十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多少次,她和李默楠依偎在咖啡屋,甜言蜜语如沐春风;舞厅里,伴着优美的音乐两人相拥在一起;在晚风轻拂的长街,两人挽着手踏着月色而行;在空旷寂静的山林里,两人深深地坠入爱河……
一幕幕温馨浪漫的往事浮现在她的眼前,这些原本触手可及的幸福此刻仿佛是水中月镜中花。
蓝依琳看到柳晓月那伤心的样子,心里也酸酸的,闷闷不乐。
车子从高速公路下去,便是乡间泥泞公路。
昏黄的车灯穿过雨雾照着湿漉漉的路面,朦胧不清。雨还在不停地下,路面很滑,一路颠颠簸簸,车子摇晃一段路后,不幸陷进了泥坑里。
蓝依琳加大油门,怎么也爬不上去,车子结果熄了火。
“李默楠这混蛋。”蓝依琳双手击着方向盘骂道,“我打电话找他。”接着,她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不要,依琳。”柳晓月无力地说,“我求你了。”
柳晓月努力控制自己,但眼泪还是悄然淌了下来,她那美丽、娇弱的脸,像一朵被风雨浇垮的花朵。
少顷,蓝依琳也陪着她不停地掉泪。
最后,这两个女人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整个车子里流淌着她们的哭声,和着外面飘零的雨水响成一片,稀里哗啦。
一阵悲痛之后,两人抬起头来木然地坐在车子里。
“唉,我们的命咋这么苦?”
“谁叫我们是女人呢!”
“女人又怎么啦?”
“女人永远也不要做第三者,否则,受伤害的永远是我们自己。”
没有说服任雪留下来的我,满腹焦虑。
回到家,我看见静茹一手拎着洒水器,一手拿着毛巾在擦拭卧室的穿衣镜。
“老婆,你回来了?”我小心地问。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回来?”她冷冷地回应我,仍干她的活。
“嗨,又是哪河水发了?”我心里想。
我把公文包扔在茶几上,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不一会儿,静茹提着挎包从里屋走出来。
“你要出门?”
“我待在屋里干嘛?”她黑着脸说,之后,径直走到门口,换了鞋,开门时却说,“厨房里的饭菜还是热的。”
这是她扔给我唯一的一句温暖话。
要是以前,她从老家回来,有摆不完的新鲜事,比如,在乡下住了几天,干了些什么,我父母身体状况如何,爸妈又跟她唠叨些啥子,还有回到竹城又见到哪些同学和朋友,在一起吃什么饭,摆啥龙门阵,说了些什么笑话等等,她都会向我津津乐道一番。可今天,她的不屑和冷漠让我隐约地感到“林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哥,你好!”
韦艳欣的电话一下把我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
“你在哪儿?”她问。
“家里。”
“对的,是该好好陪陪老婆啊!”
“她出去了。有事吗,艳欣?”
“没啥事。”她关心道,“你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还在为晓月的事情烦恼吗?”
“唉,现在什么烦心事都搅到一块了。”
“是吗?李哥,你知道吗,柳晓月为了你,她准备放弃。”
“啥意思?”
“确切地说,她选择了自我牺牲。”
“艳欣,你究竟想说什么?”我追问。
韦艳欣如实地向我讲了柳晓月的情况,然后说:“李哥,你还是去看看她吧,她需要你。”
得知柳晓月的这一消息,我不知是喜还是忧,满脑子一片混乱。
秋雨在窗外黑夜中不停地奔跑,一片萧瑟。电视机的蓝光在我潮湿的脸上反射出莹莹的光晕,房间里没开灯,十分幽静。我软弱地躺在沙发上,犹如躺在厨房里的一堆被打碎了的旧盘子里,忍受着死一般寂寞痛苦的煎熬。
一大早,我就简单地收拾行李出了门。
汽车沿着嘉陵江畔崎岖的山路行驶。雨过天晴,路边树叶上流淌着耀眼的阳光,整个大地像被沐浴过似的,清新,妩媚,沿途的风景让我的心情渐渐地舒展开来。
路上,接到乔力竟的电话,说明天竹城的老乡在渝聚会,问我去不。
我说:“去不了,我正在出远门。”
“去哪里?”他问。
“乡下柳晓月她姑妈家。”我跟他说话从不避讳。
“哟,你小子又跟她黏在一起了哈,好潇洒。”
“哪里嘛。”
“你是不是想曲线救国’,去求人家姑妈……”
“我还没到这种地步吧。”
“要不,你两个真想孔雀东南飞呀?你娃可小心点,别后院又起火了哟。”
“我正发愁呢,已经起火了。”
“是吗?火大吗?”听口气,乔力竟有些幸灾乐祸。
“大,还猛,没法扑灭了。”
“活该,我的话你格老子不听,现在好了噻,你是飞蛾扑火了吧!哈哈哈……你究竟怎么啦?”
“哎,郁闷啊!说来话长——”
我把自己一肚子的苦楚和尴尬处境如实地告诉了他。
他却说:“柳晓月把孩子给做掉了,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你还忧郁什么呢?”
“但她并不希望啊。”
“你管她那么多干嘛,女人是祸水,身边的女人多了,你就没多少好事。”乔力竟的话似乎听起来很刻薄,但也觉得有些道理。
“是这样的吗?”我装傻。
“你不信?我看你真是个大情种,执迷不悟。”
“哎,也许是鬼迷心窍吧,我自作自受。”
“你崽儿终于明白了哈。”
“是啊,老婆没完没了地找我闹,柳晓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任雪辞工了,公司更是一塌糊涂。”
“这些,你都必须面对,得意不能忘形,失意不能消沉。当前,你最重要的问题是振作起来,经营好你自己的公司才是大事。”他振振有词地说。
是啊,事业是男人的生命线,事业没了,还会有什么呢?我不知,是我身边的女人成就了我的事业,还是我的事业成就了我身边的女人。这些年来,我自认为自己能叼着芦苇在女人河里潜行,游刃有余。可今天,我陷进了女人这潭浑水里不能自拔,迷失了方向……
晌午时分,汽车在一个偏僻的乡镇停了下来。
正逢赶场的日子,通街挨挨挤挤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百货日杂农副品摊点,人来人去,拥挤不堪。街的两旁新房一幢连一幢,楼下停满了各式摩托车……好一派热闹繁荣的乡镇新气象。
下了车,我背着旅行包匆忙地走在街道上。
在乡卫生院大门口发现了柳晓月的车子,我便进去打听,才知医院里有一小护士正是柳晓月的表妹。
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嘿,你是李默楠,李哥吧?!”
“对呀,”我疑惑,“你认识我?”
“当然啦!”她笑道,“我见过你照片,呵呵……你是来找我表姐的吧?”
“嗯,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