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对付蒋介石要用枪杆子
在和平的日子里，楚大明在做什么呢？这个把整个身心都献给了部队，献给了亲爱的党，献给了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的人，他安静不下来，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事情；再加上旅长去参加停战小组工作，政委回纵队司令部，他便自觉地挑起领导全旅工作的沉重担子。他同作战正副科长杜夫、向福亭研究敌情，注意当时蒋阎军队的新动向；他同训练科长王菲一起到二十八团、二十九团检查技术战术训练，把防空、防炮、防装甲车、防毒、打碉堡作为训练的重要内容；他同侦察科长龚续一起到漫长的停战线上，检查三十团部队担任巡逻、警戒、执勤，并与敌保安团，铁军组等特务进行反“蚕食”、反“侦察”、反“偷袭”的斗争情况，并亲自指导干部战士进行有理、有利、有节的对敌斗争，他派出精悍的小分队保卫临汾停战执行小组在停战线我方执行公务时的安全；他还给旅团军事干部训练队讲课，同他们一起训练和做示范。他的身影在全旅工作和斗争的关键部位和重要环节上出现。这时候，你会看到他一改当团长时的桀骜不驯，变得认真学习钻研，善于吸收别人意见，虚怀若谷，从谏如流，很好相处。作战科长杜夫在这方面感受很深，他对楚大明的态度由戒备变为友好。
从纵队司令部频繁发来的敌情通报中，透过那劣质的白色绵纸和刺鼻的新鲜油墨气味，从字里行间清晰地冒出了蒋介石的反动嘴脸和阴谋。展现在楚大明面前的是，蒋介石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签订停战协定，施放和平的烟幕，背地里加紧步伐准备在全国范围内发动大规模内战；集中了一百九十三个整编旅(原师)，其中美式装备的主力旅57个，准备向解放区发起大规模进攻。山西土皇帝阎锡山充当反共、反人民的先锋，命令他的部队在大量杂牌(由伪军改编)部队和地方团队(保安团、还乡团)配合下，实行军事进攻、政治镇压、经济摧毁的所谓总体战。蒋介石鼓吹要在三至六个月内消灭我党我军，一场不可避免的内战已迫在眉睫。
面对上述严峻形势，楚大明清醒地预见到，即将到来的内战，是一场殊死的主力对主力的决斗。他在征求有关人员的意见后，做出如下指示：部队训练除继续加强五大战术、攻克碉堡和近战、夜战、村落战等传统的技术战术训练外，必须重视对敌主力部队使用的新式武器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随着部队作战对象的变化，全旅的武器装备逐步更新，日式装备集中到三十团。二十八、二十九团将实现对美式装备性能、构造、保养、使用的研究，指导部队掌握它。
旅长周希汉从停战执行小组回来后，楚大明把自己的想法、做法向旅长报告，得到周希汉的赞同。
6月下旬，当蒋介石嫡系胡宗南部向晋南地区进犯的时候，旅团向请假探亲的干部战士发出通知，限三天内归队报到。第三天，多数同志按时归来，少数人硬说没接到通知，拒绝归队。
为严肃军纪，在地方政府协助下，几十个人被草绳捆绑，押送到旅部来，旅长要副旅长去处理此事，只说不要搞军阀主义。
楚大明把这三十几个人集中在小学教室里，他命令警卫分队给他们解了绳子，才开始讲话。
“一个威风凛凛的解放军干部战士，敌人见了都害怕，向他缴枪投降。可是，却叫一个女人的裤腰带拴住，硬是走不脱；结果呢，被民兵用草绳子捆起来押送回部队来，这是唱的哪出戏嘛！人有脸，树有皮，你的脸是堂堂正正长在脖子上，还是偷偷摸摸地装进裤裆里？装在裤裆里的不叫脸，那叫屁股！”楚大明在队前走动，极尽讽刺挖苦训人骂人之能事。听的人都知道副旅长的脾气，如果他发火训人，那表示他宽大为怀，如果他放声大笑，那就该你倒霉。楚副旅长接着说：“蒋介石、阎锡山要向我们解放区发动大举起进攻了，马上就要打大仗。大敌当前，大家回到自己战斗岗位上去，好好干，将功补过。如果怕死，向后跑，当逃兵，到时候我新账老账一起算，别怪我楚大明六亲不认，手下无情！”
“副旅长，听说你要枪毙老婆，为啥子不开枪呀？”很显然，这是一个红军老战士的发问，而且是能和楚大明说上话的人。
“我那颗子弹舍不得打在女人身上。”
“那留给谁呢？”
“准备留给你。”
“你舍得吗？你当连长时的战士，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强渡嘉陵江，猛追敌人三百里，记得吗？”
“记得，四娃子，就是那一次战斗，你说家里没有饭吃，死乞白赖地找我当兵。”
“我今年25岁了，出生入死十多年，还不应该结婚吗？”
“当然应该，可是要问问蒋介石、阎锡山答应不答应你回家享太平！我们执行停战协定，从曲沃城撤出来；他进攻我们侯马和东西高村，不打行吗？我们说应该和平，可是蒋介石出动几十万部队进攻中原解放区，现在又派几十万部队进攻我们晋冀鲁豫解放区。蒋介石和阎锡山马上要进攻太岳区，他们想要消灭我们，砍掉我们脑袋，怎么办？他要端掉你的窝，砸了你的锅，打碎你的碗，叫你享受不成，怎么办？”
“打！”群情激奋。
“对！对付恶狗用棍子，对付蒋介石用枪杆，东西高村歼灭敌人一个师，几个月内他老实多了。”接着，他用手指着红军战士说：“何老四，你只顾自己享受，叫你爹娘在四川老家受罪，叫你兄妹还在受压迫剥削，你还像个革命军人吗？你还有点良心吗？你不怕你爹娘骂你忤逆不孝吗？”
何老四勃然站起，铿锵起诉。
“副旅长，别激了，我何老四活着当英雄，死了是烈士！你那颗子弹留给敌人吧！”
“同志们，解放区的人民靠我们来保卫，蒋管区人民靠我们解放，鄂豫皖苏区和川北苏区人民盼望我们打回去，我们只有拿起枪来进行战斗！”他指着四娃子说：“1935年，我们离开川北苏区时，你是啷个讲的？”
四娃子再次站起来。
“那时，我说，乡亲们，我们红军一定会打回来的！”
“我们红军、八路军、解放军从来说到做到，不放空炮。八年抗战，打败小日本，再打八年，消灭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到那个时候，我楚大明批准你回家过好日子！”
在掌声中，楚大明结束讲话。各团指挥部参谋把强制归队的干部战士带走。
一○五给北犯之敌以迎头痛击
陈赓司令员在翼城交代任务后，纵队司令部参谋刘忠和十旅旅长周希汉便策马赶向前线，当晚到达绛县县城，这是由十三旅刚从省防军(原伪军)头目陈子文手中解放的城镇。第二天，他们沿山梁大路而下，赶到横水镇。按照纵队司令部的安排，在这里召开作战会议，对闻(喜)夏(县)战役作出具体部署。
这里是四纵十旅旅部。
副旅长楚大明把作战会议的会场选在山坡上关帝庙香客休息室里。这里通风、明亮、凉爽、宽敞，墙上挂着侦察员绘制的敌我态势图、作战科绘制的旅长决心图，使人一目了然。
7月12日上午10时，与会人员准时赶到，楚大明一眼看出，这次会议不同寻常。旅长周希汉以主人身份，招呼刘忠和他的作战、参谋处长，十三旅旅长和两位主力团长、政委，十一旅三十一团团长、政委，十旅各团团长、政委和旅司、政、供、卫部门首长，以及司令部的科长们，看起来不算小的房间已经座无虚席。
周希汉旅长主持会议。
纵队刘忠参谋长交代敌情和作战任务。他说，这次会议是根据陈赓司令员的指示召开的。选定在十旅旅部，是因为闻夏战役一线全权指挥员是周希汉旅长。
从6月下旬开始，以蒋介石集中三十万大军围攻中原解放区为标志，宣布停战协定已经被撕毁，暂时的和平结束，全面内战爆发。
我太岳区地处华北前哨，扼秦晋豫咽喉，控制着华北右侧大动脉同蒲路，是蒋介石、阎锡山发动全面进攻的重要战略方向之一。我第四纵队隶属晋冀鲁豫军区，归刘邓建制，但太岳区西连陕北，位置独特，由军委直接指挥。在解放战争中，我纵将是军委和刘邓首长手中的车马炮。
7月初，胡宗南部整编第一军军长(原集团军部总司令)董钊指挥所部六个整编旅(原师)及特种兵一部，共三万余人，经风陵渡、茅津渡北渡黄河，在飞机、大炮、战车的掩护下，威风凛凛、浩浩荡荡地侵占我晋南解放区。董钊与盘踞在临汾地区之阎军梁培璜的六十一军五个师遥相呼应，企图南北对进，与我主力决战，在三个星期内打通同蒲路，而后会攻上党地区，策应沿平汉路北进的蒋军主力，一举夺取华北解放区。
董钊为蒋介石亲信，第一军是蒋介石、胡宗南的起家部队，是蒋军主力中的主力，在数量上数倍于我，装备训练亦优于我，是很有战斗力的部队，不可轻视。但这个敌人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反动气焰十分嚣张。骄兵必败，这点我可利用。当董钊大部向运城开进集结的时候，其整编第三十一旅孤军深入百余里外，现已进至我闻喜、夏县之水头、张店、胡掌、堰掌一带。
为粉碎蒋介石的阴谋，陈赓司令员根据中央军委关于“集中兵力给疯狂北犯之敌以迎头痛击”的指示，决心在胡阎两部敌军尚未靠拢之际，集中我军优势兵力发动闻夏战役，在运动中歼灭国民党嫡系主力整编第三十一旅。为此，要求各部队顾全大局，加强团结，相互配合，服从命令，在周希汉统一指挥下，夺取战役的胜利。
现在由周旅长宣布作战计划和命令。
周希汉要十三旅陈康先讲。
陈康说，“你们两个团长(指三十七、三十八团团长)要听周旅长指挥，把仗打好，不要给老子丢人，完不成任务，看我怎样收拾你们！”
周希汉强调，战役分三个阶段：第一，由三十八团配合三十七团歼灭敌旅部；二十九团、三十一团配合二十八团、三十八团歼敌整编第九十一团。第二，二十一团、三十七团、三十八团、三十团配合二十八团、二十九团歼灭敌整编九十团。第三，歼敌部分援兵后，撤离战场。战役发起时间为13日夜22时整。现在，大家对表。
当人们相继离开后，会议室里只留下十旅正副旅长了。周希汉对楚大明说，第一阶段照顾兄弟部队，他们当主角，我们当配角；我抓全面，你指挥十旅，坐镇指挥所。第二、三阶段你带领十旅主力作战，你说好不好？
楚大明感觉憋气，从当连营团长以来，第一次坐蜡，可是此刻别无选择，只好点头。
周希汉看着自己年轻的副手的窘态，笑着说，稍安毋躁，先委屈一下。
侦察参谋杨清和几个侦察员押着俘虏进来，报告敌整编第三十一旅的具体位置。俘虏是敌人旅部的通信排长和两个架线兵，他们在执行查线任务时，在高粱地里被活捉。侦察参谋报告的敌情得到敌排长的印证。
傍晚，周希汉向各团发出如下命令：三十一团和三十二团攻占胡张镇，歼敌三十一旅旅部；三十八团和二十八团攻占朱村，歼敌九十一团团部及其两个营；三十一团攻占里仁王、二十九团攻占永兴庄、郭村，全歼守敌。旅指挥所开设于堰掌镇。
闻喜、夏县为中条山西麓的浅丘地带，靠铁路两侧较为平坦。这里是粮棉产地，较为富庶，村子很大，有窑洞，多为砖瓦房屋，从地形上看，对攻守各有利弊，看谁家更能发挥自己的特长优势，便可取胜。
13日凌晨，十旅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占领西窑村，三十团主力占领西谷村。
楚大明命令部队做好工事，防空防炮，阻击敌人的反扑。
上午8时，敌机六架从运城羊驮寺军用机场起飞，向下俯冲，一串串炸弹落在东山上的我军后方阵地，落在攻击部队的集结地域，落在西窑村部队阵地上，接着，炮弹像雨点般地打了过来，西窑村房倒屋塌，浓烟烈火在战士们的头顶上翻卷着。
敌九十一团两个营在团长李国培的指挥下，从朱村向西窑村攻来，妄图把我部歼灭或赶走，以消除对朱村的威胁。
楚大明没有蹲在旅指挥所。他一大早就跑到窑顶的小高地上，向团长周学义、蒲大义交代各以一个营顶住敌人反扑，主力进驻窑洞里养精蓄锐，准备晚上歼灭敌九十一团。副旅长在村后月牙形的高地上，一会儿跑到北边一会儿跑到南边，改变两个营的重机枪阵地，从敌人侧后用火力杀伤敌人。之后，他蹲在两个团的迫击炮阵地观察所。
当李国培指挥的两个营攻到我前沿阵地三、四十公尺时，步兵用轻机枪、手榴弹给予敌人迎头痛击；六挺重机枪从侧后以密集的火力射击；八门迫击炮进行三个方向齐射，炮弹在敌人战斗队形中爆炸，敌人死伤一百六十余人，向后退去。
楚大明在电话里表扬两个团打得好，要求部队把敌人赶回朱村去。副旅长交代说，防空防炮，发扬火力，打近战，适时出击，就这么打！
敌人的飞机大炮进行了第二轮轰击。
两架敌机扔完炸弹刚走，炮弹就像鼓点一样撞击着西窑村阵地，工事被夷平，干部战士被活埋在交通壕里，半个小时后，才像土行孙一样从土里钻出来。灼人的焦土和弹片把肉体烫起燎泡来，几十挺重机枪扫来，枪声汇成一片，哗哗哗地像下着瓢泼大雨似的，子弹打在墙上、树上、房顶上、土丘上噼啪作响，敌炮火袭击持续一个多小时。
整编第九十一团发起第二次攻击。
就像第一次攻击一样，敌人攻击受挫。我两个团各一个营向敌人实施反突击，毙伤敌八十多人，敌九十一团被迫退守朱村。
副旅长和作战副科长返回旅指挥所。
当日夜22时，周希汉旅长下令：攻击开始！
楚大明注意到，随着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各团纷纷报告突破敌人前沿，攻进敌人村寨，遇到敌人反冲击，旅长周希汉抽着烟，迈着两条长腿，在电话机旁来回踱步，倾听作战科长对各攻击目标进展情况的陈述。旅长发出上报和下达指令。
窑洞里沉闷紧张，井然有序，人人都在忙碌，只有楚大明是个旁观者，插不上手，说不上话。他撩开竹帘，走进夜色中，转身噔噔噔地跃上窑洞顶端。
夏夜，繁星满天，昆虫唧唧。远处的朱村、胡张镇、里仁王、永兴庄的上空火光闪耀，传来沉闷的枪炮声，好像是暴风骤雨前的雷鸣电闪。根据经验，这声音正是胜利的捷报。同他的思路完全一致，作战科副科长向福亭前来报告，各团突破村寨后，进展顺利，正在进行纵深战斗。楚大明指示，告诉二十九团、三十团打援部队，迅速形成对内对外防御。抗击援兵，防敌西逃，抓俘虏的机会来了！
经五小时激战，敌三十一旅旅部和九十一团被全歼，二十九团、三十团警戒部队歼敌二个连。
陈赓司令员来电祝贺初战告捷，并命令加速歼灭敌九十二团，以竟全功。十一旅主力和三十九团阻止临汾地区阎军南援，二十四旅和地方武装牵制临汾以北阎军行动，成效甚着，望无虑焉。
一○六全歼敌主力九十二团
敌整编三十一旅旅部和九十一团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后，九十二团宛如一只隔着玻璃望窗外美景的绿头苍蝇，想挣脱牢笼冲出窗外，用头向玻璃上乱撞，却总是碰壁。
九十二团被我周希汉集团重重包围。
14日上午，敌整编一六七旅四九九团向里仁王进犯，妄图解救九十二团，遭我三十一团阻击后，龟缩至郭村、大泽固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