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王贵生带领三排突击,排长李安锁、战士高启年、李步周最先突入土围子,在几百把刺刀的威逼下,敌副营长以下一百四十余人缴枪投降。
与此同时,二十九团三营攻占南郭村,三十一团攻克赵家庄,三十七、三十八团攻占大泽,各歼敌一部。
朝阳升起。
楚大明站在一个小土丘上,他毫无倦意而又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我军威武的战士押着低头沮丧狼狈北行的俘虏队伍。这些头戴大盖帽的军官和船形帽的士兵,穿着大翻领的上衣,咔叽布的裤子,长腰的胶鞋,据说这些都是美式的,是蒋军嫡系部队的标志之一;吃的是大米白面,有充分的肉食,伙食标准高于一般蒋军,是标志之二;机械化装备,是标志之三;训练都要用美军教材,在美军顾问团的指导下进行。
副旅长下令,把各种美式步兵武器都拿来一件,他要亲自试试,体验一下。
向福亭给营长赵桂海作了交代,搬来武器弹药,并派出警戒。
在山谷里,楚大明对准百十公尺开外的一棵枯树,从美造中正式步枪开始,到(半)自动步枪、卡宾枪、汤姆式和司登式冲锋枪,加拿大轻重机枪,逐个进行试射。子弹像锯齿一样,从一旁啃噬着树干,直打到枯树倒地。
楚大明站起来,满意地说,打倒枯树,也和消灭蒋介石一样,一个团、一个旅、一个师地歼灭,直到把他的几百万军队搞光,到时候,蒋介石被活捉,人民公审后枪毙,全国解放了,就真正和平了。胜利以后,那叫新民主主义社会,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他憧憬着那美好的明天早日到来。
“副旅长,过枪瘾!”团长周学义、蒲大义走过来说。
“我看,干部们都该过一过。我打过日本、英国、俄国、丹麦、捷克、德国、法国、荷兰造的枪,打过汉阳、太原、沈阳、昆明、重庆造的枪,它们在声音、结构、后坐力、精度各不一样。一般地说,我从声音上能判断出是哪种武器。日本武器音脆,后坐力小,精度高,美国造的武器,音钝、坐力大,控制的好精度也高,你们不信,可以试一试。”
人们点头称是。
“我们中国成了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势力的武器试验场了!”蒲大义气愤地说。
战士们在高喊开饭了。
两个团长都拉副旅长吃饭,楚大明跟着蒲大义走了。
一○七西韩村
在紧张频繁的战斗间隙里,抓住时机猛吃猛喝猛睡,对恢复肌体并增强青春活力是一种本事,一个硬功夫,但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旅长周希汉就做不到,一个战役打下来,他要瘦上几圈,这要靠休整期间补充恢复。可是楚大明不一样,他的身体像一架听人操纵的机器一样,把一切安排好后,说吃就吃,说睡就睡。吃上几顿好饭,睡上两个囫囵觉,便又精神抖擞,全身充满力量。
此刻楚大明又跑到司令部去和科长参谋们打扑克,正玩在兴头上,警卫员张全龙跑来说,旅长请他过去,有要事相商。
出门碰到侦察参谋杨清,他那大洋马似的个头像一堵墙一样横在楚大明的面前。
“杨清哪,有啥子情况噢?”
“整编七十八旅二三二团一营刚到西韩村。”他作了一个鬼脸,“副旅长,你的买卖又来了。”
楚大明推开杨清,大步走进旅长的住房。这里窗明几净,物定其位,井然有序,就和主人的衣着和思维一样。他没有打招呼便俯身于五万分之一的作战地图跟前,用指头戳着铁路边丘陵下面的西韩村。
“这小子,单独跑到这里做甚?”楚大明抬起头来,用山西话问旅长。
“这是运城和闻喜敌人伸出来的一根触角,目的在于观察我们下一步的动向。”
“把他这根长须剪掉!”
“好。你带二十八团、二十九团过去,干掉他!”
“有一个团就足够了。”
“不,要带两个团,既要拔老虎嘴上的胡须,又不能叫老虎倒咬一口。”
楚大明默然接受,自从有团城合围那次教训后,他很尊重旅长的意见。
副旅长带上侦察兵和二十九团团长,化装成农民到西韩村弄清敌情地形。
在旅司令部作战会议上,楚大明下达作战命令:二十八团派出两个营分别对闻喜县方向警戒,阻击敌主力前来增援,打退地方土顽的骚扰,防止西韩村之敌逃跑;以一个营从村西对西韩村之敌实施突击,以歼敌一个连为目标,并负责消灭西山头上的火力点。二十九团以两个营从村东南和东北两个方向实施主要突击,充分运用村落战术,保证全歼敌人,留下三营作为旅预备队,要给干部们讲清楚,这是主力对主力的战斗,不能轻敌麻痹。
19日夜,十旅主力在副旅长楚大明的率领下,披着月光,踏着夜色,穿行在夏日的滚滚热浪之中,静悄悄地向西开进。
他们避开大路,绕过村庄,沿着山冈小路,从正在成长的苞谷、高粱的夹道中通过,走了三个小时,才接近了西韩村。
楚大明背了一支司登式手提冲锋枪,站在队伍的前边。
夏日的夜晚,除了青蛙的高唱和蝉的聒噪外,就是战士们窸窣的脚步声,非常寂静。村口上,敌人用木桩和鹿砦设置的障碍物,共有十多层。从正面进攻,显然是不利的,村里村外,长着一片槐、榆、杨树,树冠高大,枝叶茂密,黑黢黢地遮着夜空。
敌人看到部队在运动,就是不开枪。
“敌人跑了吧?”蒲大义对副旅长说。
“有鬼!你叫二营开始突击。”
没有风,大槐树和大叶杨树的枝叶晃动了一下,蛙鸣蝉叫蓦地停止,恐怖骤然袭来。
“散开!”楚大明反应神速,口令及时。
就在部队散开的时候,敌人大树上的五挺机枪喷出长长的火舌,密集的子弹骤雨般地从天而降,部队伤亡一片,团长蒲大义负了重伤。
几乎是在敌人开枪的同时,楚大明的冲锋枪开火,敌人一挺机枪和两个士兵从大叶杨树上掉下来。警卫员张全龙冲上来把副旅长往一边推了一把,警卫员被子弹击中倒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营副营长张君保举起机枪向树上打去,几个机枪射手和副射手举起机枪腿像对空射击一样向树上打去,敌人在副旅长和一营机枪射手的猛烈还击中,纷纷坠落地下。只有一挺机枪,架在树干上,身体隐蔽在大树背后,仍在不断射击。
楚大明向右,张君保向左,他们靠着围墙,从侧面进行射击,把这个火力点消灭了。
也许是敌我双方的官兵都在看热闹,一时间竟忘了开枪射击,待到把大树上的五个火力点消灭后,敌我之间密集的枪声,才像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
我三个营相继从围墙上突入村内。
敌人不愧是蒋军嫡系主力部队,傲慢胆大,敢于顽抗,射击精度高。
战场是学校,敌人是教员,同这样的敌人打,对干部战士都是一个锻炼,一个提高。
敌人善于发挥自动火器的优势和威力。他们用轻重机枪、冲锋枪、自动步枪,并辅以六○炮的配合,从房顶上、树林里、街道旁、窗棂里射来密集的子弹,形成一道道屏障,阻止我攻击部队前进,并不断造成伤亡。
在敌人自动火器形成的绵密火网面前,我军的步枪、手榴弹相形见绌。进攻分队与敌人展开逐屋逐院的争夺战,我进展迟缓,敌人更加猖狂。
在村东北的小高地上,楚大明对二十九团三营营长说:“田涯,插进去,从里往外打!”
营长田涯、教导员唐荣华从一营、二营的结合部,指挥七、八、九连向里猛插。他们发挥机枪手榴弹的威力,用一个排一齐投出一批手榴弹,在爆炸的瞬间,敌人正在躲藏时,战士们已冲到跟前,敌人只好乖乖投降。七连连长纪志明采取用机枪、冲锋枪与敌人正面对射,步兵战士迂回到敌人后边,从后往前打,屡屡轻易地消灭敌人火力点。连续攻克三座院子,活捉了敌人一连连长,七、八连进展顺利。
教导员唐荣华带着敌人连长,开展政治攻势,收到奇效。
唐荣华命令九连连长安玉峰包围一座院子,投出一批手榴弹后,要敌连长喊话,敌人纷纷放下武器。一营教导员苟先恺发现三营的窍门,他从俘虏中找出一名排长,命令三连进行包围和军事打击,而后如法炮制,也抓到一批俘虏。
各营、连正在向前发展进攻,遇到村中心几座院落房顶上十几挺重机枪的射击。子弹像倾盆大雨泼向四周,攻击受阻。
站在小高地上的楚大明,命令山炮大队长杨永清,用一门山炮对准村中心敌火力圈甩上两炮。
“轰轰!”山炮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正好把敌人的营指挥所打掉。
这时,敌西南山包上的机枪、六○炮开始居高临下地向村里射击。
“杨永清,把西南高地上的机枪、六○炮给我打掉!”楚大明再次下达命令。
山炮抬起头来,对准敌人火力点,从炮筒里进行精度瞄准,一炮打掉一个,从左至右排着过去,打了三炮,对面大喊大叫起来。
“不要打了,我们投降!”这是敌人在喊。
“山炮不要再打了,要打到自己的人了!”这是自己的人在叫。
二十八团打电话来,要求山炮停止射击。
激战四个小时,守敌一个营被全歼。
二十八团主力阻击敌援兵一个团的进攻,歼敌一部,当楚大明移兵过来时,敌向闻喜逃去。
历时八天的闻夏战役结束。共歼敌三十一旅全部及一六七旅两个营,七十八旅一个营,计六千三百余人,缴获各种炮三十四门,轻重机枪百挺,冲锋枪、卡宾枪、自动步枪、马步枪五千余支。
董钊遭到迎头痛击后,部队龟缩一团。
陈赓司令员鉴于敌人不好分割,便下令撤出战斗。
7月21日,十旅部队押着俘虏,根据地群众肩挑车载驴驮着枪支弹药、医药器械、米面罐头,浩浩荡荡地向根据地走去。
这时,队列里唱起歌来:
运输队长蒋介石,工作热情又积极;一天到晚出主意呀,给咱送来好武器。
排起队伍一二一,一直送到解放区;只要老蒋你愿意呀,再送多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