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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吃了没文化的亏(2)

但是,镰仓军的西进让他心中很不安。

他和源赖朝虽说都是源氏,其实是有世仇的。他们一直貌合神离,暗地里谁都不放心谁。

源赖朝认为木曾义仲太过锋芒毕露,不好,有点抢了自己的风头,需要给木曾兄弟降降温,消消火。

木曾义仲当时刚起事不久,人没源赖朝多,枪没源赖朝多,加之好歹都是属于源氏一门,共同的敌人平氏都还没有消灭,便下了个矮桩,放低姿态服了个软,将当时年仅十一岁的嫡子源义高送给赖朝作了人质,表示自己承认源赖朝是源氏反平运动的最高指挥。

源赖朝也就是想挫挫木曾义仲的锐气,让他不要抢了自己的镜头。

见达到了目的,也就见好就收,带着人质回到了镰仓,并将自己的大女儿大姬嫁给了义高,源氏反抗军暂时化解了矛盾,避免了内部冲突。

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山不容二虎,这种貌合神离的局面绝对维持不了多久。

也许是做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让宿命的对决,来决定谁才是真正的源氏一门总领吧!

木曾义仲丢下面前的平氏军队,迅速回师京都。

回师途中,木曾义仲接到了一个通知,差点没气昏过去。

这个通知,不是表彰通知,也不是会议通知,而是后白河法皇发布的讨伐木曾义仲的院宣。

通知上说,鉴于木曾义仲及其手下一干人等,思想政治素质极差,平时不注意加强文化知识的学习,严重辜负了领导们的期望,兼之严重扰乱了京都的社会治安,违反了多条京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因此后白河法皇代表日本政府宣布木曾义仲同志为国家公敌并被列为京都不受欢迎人士,严禁在京都逗留。

木曾义仲几乎气炸了肺。

老子在前方同平氏那帮子人浴血奋战出生入死,你们一帮子人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还在老子背后捅刀子使绊子。

没那么便宜的事,老子就是要回来。

十月十五日,木曾义仲回到了京都。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一个人回来那叫盲流。

他带来七千人回来。七千人同他一道来,他就是老大。

后白河法皇也知道光凭一纸院宣绝对挡不住木曾义仲回京的步伐。要想挡住木曾义仲,还是要靠硬家伙,那就是刀子。

后白河法皇的近臣平知康召集了大约两万人在京都法住寺等着木曾义仲。

人数不少,却是乌合之众。这两万人多数是临时从各大寺庙召集的僧兵,还有一些武士夹杂其间。

仗一打起来,平知康就知道了坏事了,人多不一定管用。

他的两万杂牌部队,怎能与木曾义仲的精锐部队相比,那可是一流的野战部队,两者完全不在一个能量级上。

七千人打两万人,把这两万人打得哭爹叫娘,屁滚尿流。木曾义仲的部下砍起光头来,更是一个比一个顺手,只见满地光头咕噜乱滚。

平知康脑袋比较打滑,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他召集的这些个士兵见老大也跑了,更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胜利后,木曾义仲严厉谴责了后白河法皇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误。但他也不敢杀掉后白河法皇,为了让他能够深刻反省,木曾义仲将法皇和天皇关了禁闭。

对待站在法皇一边的公卿贵族们,他就没那么客气了。

这些人在法皇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而且居然敢看不起自己。

良心大大地坏了。

十月二十三日,木曾义仲下令罢免了中纳言藤原朝方等四十九人的官职,全部给我回去卖红薯。

法住寺之战,代表着木曾义仲与后白河法皇的彻底决裂。

由于受到了伤害,木曾义仲变得更加的专横霸道了,也因此给自己招来了更多的仇恨。

旭日将军的末日木曾义仲还是太实诚,缺乏应对复杂局势的政治才能。

后白河法皇对付他的行动,还留有厉害的后手。

那就是镰仓公源赖朝同志。

源赖朝实际上早就和后白河法皇勾搭上了。

当初,木曾义仲在京都纵容手下抢钱抢粮抢女人的时候,后白河法皇就打起了用源赖朝来对付木曾义仲的主意。

源赖朝有文化,懂礼貌,是一个远比木曾义仲要看得顺眼的利用对象。

后白河法皇玩起阴谋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一直打的是利用不同的武士集团来互相牵制,以维持自己老大的地位。

他不断派人与源赖朝联系,探寻源赖朝的政治底牌。

源赖朝也是个非常杰出的政治家,他看穿了法皇的打算,积极应对,加强了沟通和协调,同时注意保持独立性,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政治筹码。当然,为了取得支持,他也作出了一些让后白河法皇满意的让步。

1183年十月四日,院厅庄严向天下宣告:东海、东山、北陆等地的神社、佛寺及公卿贵族被平氏侵占的庄园,一律归还原主,若有抗拒者,听任源赖朝处置。

这项院宣等于是承认了源赖朝镰仓政权的合法性。源赖朝因此合法地取得了在东海、东山、北陆等地的统治权。

后白河法皇既然承认源赖朝对关东地区的统治权;源赖朝也就同意派兵到京都来晋见法皇,顺便解决胡作非为的木曾义仲。

于是,源范赖和源义经到京都来了。源范赖是源义经另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做人平庸,打仗平庸,是这次源赖朝派遣军的总大将。

源范赖和源义经各带了两万人,分道向京都杀来。

一路势如破竹,寿永三年(1184年)正月,抵达京都附近的宇治川一带。

经过之前一系列的挫败,木曾义仲的部队已经严重受损,总兵力估计不超过一万人。对于源赖朝的进攻,木曾义仲军事部署如下:今井兼平率领数千人濑田方向驻守,抵御源范赖的进攻;根井行亲和楯亲忠父子俩在宇治川与源义经对打;自己则驻守在法皇的御所负责看管法皇。

今井兼平不愧为木曾义仲手下的首席天王,率领劣势兵力硬是生生挡住了源范赖的大军,使其难以前进一步。

而宇治川这边,情况就没有那么好了。

虽然根井行亲和楯亲忠也是天王,而且还拆了宇治川上的桥,但根本挡不住源义经前进的步伐。

源义经为了调动手下武士的积极性,克服宇治川河水所造成的困难,用上了忽悠法,不,是激将法。

在他的忽悠下,他手下的武士热血沸腾,嗷嗷叫着冲下了河,冒着对岸木曾军射来的箭矢,争先恐后地渡河攻击木曾军。

冲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轻人,分别是佐佐木高纲,梶原景季。佐佐木高纲这个人,大家见过面,就是最早加盟源赖朝公司的那批人中的一个,而梶原景季是在石桥山之役救了源赖朝一命的梶原景时的儿子。

年轻人,容易冲动,也好忽悠。几句以大义的名分之类的话一说,顿时热血上头,以为自己灵魂附体,是打不死的小强。不过,这两个人之所以冲到了前面,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两个乘坐的交通工具是宝马。

真正的宝马,不是汽车。

他们的战马都是源赖朝赐给的宝马,一个叫“摺墨”、一个叫“生食”,提速快,拐弯半径小,无级变速,是以这两个年轻人抢得了此阵的头阵和第二阵之功。

根井行亲和楯亲忠没料到这源义经的兵马居然如此生猛,精心布置的宇治川防线被人家这么一冲,就分崩离析了。

没办法,只好拼了。

至于逃跑,他们俩根本没考虑过,他们是木曾军的天王,是木曾义仲的生死兄弟,要替自己的兄弟把所有的敌人挡住,只要他们在,敌人就别想过去。

只要他们活着,这条已经破碎的防线,就只有亡魂能够通过。

源氏的部队有如怒涛一般,一波波地向根井行亲和楯亲忠冲杀过来。父子俩拼死力战,刀起处,无数源氏武士化作亡魂。

败局已定,个人的英勇已经无济于事了。最后,根井行亲和楯亲忠力战而死,不负木曾军“四大天王”的名号。

京都,彻底暴露在源氏大军的面前。

宇治川之战的军情,很快被报告了木曾义仲。

曾经勇猛无敌的木曾义仲此时觉得大势已去,不免心灰意冷。

他决定离开京都,这个让他辉煌,也让他伤心的地方,他主动放弃了对法皇御所的控制,带领剩下的部队准备到濑田去和今井兼平汇合后再做打算。

今井兼平这个时候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的部队也得知了宇治川惨败的消息,军心顿时大乱,跑的跑,逃的逃,没剩下多少人了。濑田防线也就此被源范赖一攻而破。

出逃的木曾义仲在六条河原又遭到了源氏军队的包围,一番血战后冲出重围,身边没剩下多少人了。

在近江的粟津,木曾义仲终于与从濑田方向败退的今井兼平汇合了。

他们根本来不及互诉衷肠,便又陷入了更大的包围之中。

这个时候,他们的兵力经过多次搏杀,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着名的女武士巴御前仍然追随在义仲身旁,木曾义仲不愿其随同自己战死,便严令巴御前离开。

巴御前泪流满面地说道:“那就让我再为您战上一场吧!”她纵马迎敌而上,战败迎面冲来的武藏名将土御师重,一刀将其脑袋砍下,然后突围而去,从此这位女武士便在历史上消失了踪迹。

据说,她后来嫁给了源赖朝手下的武士和田义盛,在和田义盛死后出家。

巴御前离开后,木曾义仲竖起了旭日将军的旗帜,率领今井兼平等三百余人朝着如云霞一般密密麻麻涌来的源氏部队奋勇冲杀过去,勇猛异常,甚至木曾义仲的铠甲都完全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到了最后,木曾义仲身边就只剩下了今井兼平一个人。木曾义仲见局势无可挽回,决定自杀。他让今井兼平抵挡敌军,为自己争取从容自杀的时间,他自己打算先退到一片松林里去。

不料,在途中陷入水田中,动弹不得。这个时候,源范赖军中的武士三浦一族的石田为久刚好赶到,一箭射去,正中木曾义仲面门。

木曾义仲大叫一声,栽下马来,被冲上来的两个石田为久的手下割掉了脑袋。

曾经如西楚霸王一般威风的朝日将军木曾义仲就此一命呜呼。

这一天,是寿永三年(1184年)正月二十日。

看到了木曾义仲的头颅,今井兼平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到了,他大喊一声,叫道:“让你们看看日本第一硬汉自杀的方式!”。说罢,把太刀插入口中,自杀而死。死法非常的标新立异,有个性,够硬朗。

木曾集团至此彻底灰飞烟灭,土崩瓦解了。此时,唯一一个幸存的木曾天王是樋口兼光,他投降了源义经,但不久之后,在法皇的坚持下,还是被砍掉了头。

木曾义仲送到镰仓做人质的儿子木曾义高,在木曾义仲死后,也被源赖朝下令杀死,死的时候年仅十二岁。源赖朝的女儿,时年八岁的大姬,在与义高相处的期间已经建立了真挚的友情,对于父亲处死木曾义高,悲痛万分,从此得了癔病,整天恍恍惚惚的,身体一直很差,以至于二十岁时便香消玉殒了。

大姬真是个痴情的孩子!

不过她这个情应该更多的是友情。她与义高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实际上他们两个还都是孩子,谈不上什么爱情,他们之间,建立的是童年伙伴间真挚无私的友情。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木曾义仲从迅速崛起到彻底覆灭,只有短短的四年时间。但不管怎样,他如烟火般璀璨过,又如流星般消逝,在历史的夜空中终归划出了一道属于自己的独特轨迹。

这个复杂诡谲的时代,不是他这样粗线条的豪杰能够玩得转的。

这个时代,需要的是源赖朝那样老谋深算心机似海心狠手辣的政治家。

这个时代,是属于源赖朝的,绝不会属于木曾义仲。

芥川龙之介曾经这样评述木曾义仲:“从木曾举兵到在粟津被杀,短短四年间,他享受了荣华富贵,也体会到了虎落平阳的没落,他以雄心壮志的精神寻求个性的自由,并创造新时代的光明,然而他不屈的性格毕竟不属于这个时代,因而他的一生是失败的一生,他的历史是失败的历史,他的一代是不幸的一代,纵然他的一生是有男子气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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