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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陈宫

是乱世成就了这些英雄,还是这些英雄搞乱了这个世道?到死,我也没能弄明白。我只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就是吕布,也不能例外。

我十四岁就出来混了,先是跟着曹操,他打架我放风,我出主意他执行。反正是没少干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事儿。不过这只是我们的一面,我们还有忠义善良的一面。不过这一面通常只是拿来教化那些小弟的,不这样干就没人为你卖命。

从最开始的曹操做大哥我做小弟,到渐渐的我们有了一个小弟,两个小弟,十个小弟,一群小弟,后来小弟多到上街都能把路堵了的时候。我们觉得干点正经事了,那就是买官。

那时候天下还没乱,如果天下乱了,我们肯定直接就去抢粮抢钱抢地盘抢女人了。天下没有乱的时候,我们只能去买官,太平盛世,要想抢粮抢钱抢女人和地盘,就只能当官。穿着官员的衣服,干土匪的事儿。

那时候不光我们这样,天下很多出来混的都这样。于是渐渐的,天下还真就乱了。我不知道我生在这个时代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我知道了也没用,毕竟我已经出生了,我只能去面对。

那时候最大的官,同时也是最大的土匪叫董卓。我和曹操虽然也是老大,但具体来说,其实只是在董卓的地盘上混口饭吃。

混了一阵子之后,曹操跟我说,他想杀了董卓,取而代之。他说如果跟着董卓混,永远混不出名堂,因为董卓只器重那些他从西凉带来的人,还有吕布,董卓根本不在意我们这些在他眼里的外地人。

可是杀董卓不是件小事,他府上护卫很多,他自己也会武功。而且他还常常穿着刀枪不入的衣服。万一刺不死他,我们就混不下去了。

我跟曹操说明了利害,劝他先不要动手,再观望一阵子看看形势。

谁知他嘴上答应了,心里却已经计划好了。

他在我睡觉的时候,带着兵器去找董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他行刺已经失败了。没办法,我只能跟着他一起逃命,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和曹操是一个阵营的,即便我没有参与行刺,也难逃罪责。

我问曹操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曹操说:“虽然行刺失败了,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如果按你的话继续等下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等我们老了,即便行刺成功了又有什么意思。我就想趁着年轻干点轰轰烈烈的事情,这次虽然没有杀了董卓,可是天下人已经知道我行刺董卓了,天下人已经知道我曹操是个勇敢的人了。这年头,如果没点名气,哪儿会有小弟跟着你混。”

我说不过曹操,只能冷静下来想出路。董卓虽然声势滔天,但还是有一帮不服气他的人存在的。如果把这帮人团结起来,那也是一支牛逼的队伍,足以和董卓抗衡了。

我把建议说给曹操听,他很赞同,可是他接着又说,那是明天的事儿,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吃饱了肚子,找个地方睡一觉,然后跑到董卓的追兵追不到的地方。

晚上我们借宿在曹操的一个熟人家里,那家人还算厚道,知道我们被追杀,还是招待了我们。不但给我们吃的喝的睡的,还送了两匹马给我们让我们逃命用。

我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我穿上衣服出来一看,发现曹操已经杀了这户招待我们的人家。

曹操的解释是,万一追兵追上来,只有这户人家知道我们去了哪个方向,只有杀了他们,追兵才无法知道我们去了哪里。

“可是他们是我们的恩人啊,他们收留了我们,还给了我们那么多东西。”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而且废话这么多。跟着我混就不要怀疑我的作为。对了,我刚才杀人的时候想到了一句话,你帮我抄写一百遍,有机会发给那些写书的人,这句话非常经典,肯定能流传百世。”

“什么话?”

“宁可我负天下,不能让天下人负我。”

“确实经典,可是……”我想了想还是咽下了后面的话。算了,先跟着他混吧,有了合适的机会,我还是得离开他,找个心没有这么狠的老大混去。不然也许哪天醒来,他就把我杀了。

也就真该曹操发迹,我们逃出董卓的追杀没多久。就有十多路诸侯发来邀请函,邀请曹操去投奔他们。曹操将计就计,把这十多路诸侯的邀请函给众人看一遍,让众人明白,大家都有一颗杀董卓的心,只是缺少一个把大家拧成一股绳的人和一个讨伐董卓的借口。

董卓虽然是个大土匪,但毕竟他表面上还是汉朝的丞相,权利都在他手里,兵马也数他最多,如果没有一个好计划,还真拿他没办法。

在一个破庙里,我和曹操想了一晚上,想董卓既然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董卓平时都是以天子的口吻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我们也可以弄个诏书,说天下命令我们讨伐董卓,我们是奉命行事。

有了办法,就简单多了。我们找了个办假证的,弄了个大胡萝卜做成玉玺。半天就把皇上的诏书弄好了。

我们是从京城,从皇帝身边逃出来的,所以说带了皇帝暗授的诏书,也不是没可能的。我们带着诏书给各路诸侯看了看,很快,他们就都带兵来了。

毕竟,谁都想早点杀了董卓好趁机扩充一下自己的实力,不然任由董卓独大下去,很快,这些诸侯就都混不下去了。

不过尽管这些诸侯都有杀董卓之心,却都缺杀董卓的胆儿,毕竟汉室稳固了数百年,这些诸侯从来没造反过。这次事儿成了自然好,事儿不成弄不好就得家破人亡。这时候就缺一个领头的人,曹操想领头,但是没几个人服他,毕竟他无权无势,只是名气比较大罢了。

若论权势的话,袁绍是最大的,祖上四世三公,还有个弟弟叫袁术,也是一路诸侯。于是经过几轮投票选举,最终还是让袁绍当了盟主,曹操做副盟主。

袁绍是个胆小的人,当盟主完全是为了不听从于他人,可同时他也知道,枪打出头鸟,如果事儿弄不成,他的罪是最大的。所以他行军特别谨慎,大军走上数十里,他就要停下来开个会商讨一下,歇息歇息。

这样做的结果是,董卓确实被这十八路诸侯吓跑了,毕竟寡不敌众么。但同时十八路诸侯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人家董卓带着皇帝跑到长安继续当丞相了。十八路诸侯瓜分了洛阳城的破铜烂铁之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十八路诸侯的联盟解散后,我正式向曹操告了别。虽然我知道这家伙以后肯定会雄霸一方,可毕竟志向不同,没有共同语言,在混在一起,迟早闹翻,不如趁彼此对对方还存留一点感情的时候分开。对于我的这种行为,你可以理解为见好就收,也可以理解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许多年后,吕布兵败,我准备自杀的时候,又想起了跟曹操道别这件事来,我还是觉得自己没做错。如果我一直跟着曹操,也许永远没有施展我才华的时候,曹操身边谋士如云,他自己也是个谋略满腹的人。这样一想,我离开曹操是必然的,无论他是否阴险狠毒,我都会离开他。

离开曹操后,我去投奔徐州的陶谦。天下诸侯中,陶谦应该是最温厚老实的了,人家都是拼命地想扩充自己的地盘,他却总是想让出自己的地盘。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占着这么大一个州,迟早会招来杀身之祸。

不管陶谦有没有本事,反正他这性情我是喜欢的,我想着我到了徐州,应该多少能帮他点什么。就算不能帮他攻城略地,起码在有人攻袭徐州的时候,可以帮忙出出主意,抵挡一阵子。

谁知陶谦迎我进徐州后,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选个徐州之主,而且还立了几条规矩,说这徐州之主不能阴毒,不能贪婪,不能虚伪,不能柔弱。否则徐州百姓肯定要遭殃。

我分析了下,曹操阴毒,断然不能送徐州给他。袁术贪婪,徐州给了他的话百姓肯定会遭殃。刘备虚伪而且柔弱,给了他的话他肯定保不住徐州。袁绍倒还可以,只是如果徐州给了他,就威胁到了曹操,那样一来,徐州肯定兵祸连连了。

思来想去,在徐州周围的众多诸侯中,只有吕布,这个还没有一块属地的将军适合做徐州之主。他不阴毒不贪恋不虚伪,柔弱这个词更不适合他。天下都知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只不过吕布太狂傲,而且想法简单,善于攻城而不善于守城。

如果徐州给了吕布,虽然不能说长久无忧,起码短时期内没有人敢跟吕布较量,大家都只会拉拢他。拉拢不成也不敢得罪他。于是我就向陶谦推荐了吕布。

陶谦正要修书给吕布的时候,吕布自己来了,还带了许多兵马。

这样一来,连书信也不用送了。陶谦直接带着徐州百官在城上跟吕布谈好了条件,然后便将所有权利交给了吕布。

吕布不费一兵一卒就成了徐州之主,按说最大的功劳是我,可吕布不这么想,他觉得是他声威太强,陶谦一见就怕了,只能投降。

吕布有了这样的想法,我的计划就被弄乱了。我本来是想在陶潜离开后做吕布帐下第一谋士,协助他继续攻占其他地盘的。结果陶谦走后,我只是跟着吕布做了个小谋士,他更相信他的那些旧部,对于我这个新降的人,他觉得还是考察考察才能重用。

在吕布看来,我是陶谦的谋士,却不能帮陶谦守住徐州。如果重用了我,那估计迟早也得丢了徐州。每次遇到外交的事儿,吕布都不听我的,只让我管理徐州内部的事儿。只有一次,我把我的计策说给张辽听,张辽打了个漂亮的胜仗后向吕布推荐我。吕布对我的态度这才好起来。虽不像陶谦那样每事必问我,但我若说出我的想法,他还是会慎重考虑借鉴的。

徐州在吕布的统领下顺利度过了五个冬天,这期间貂蝉病了,吕布的孩子也长大了不需要怎么照料,吕布开始终日骑马喝酒,我想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过得像孩童一样无忧无虑。

只是曹操不会让他继续潇洒下去,在曹操看来,吕布就像一头猛虎,虽然轻易不咬人,但足够吓人。这样一头猛虎睡在身边,怎么能让人省心。以前他不敢碰吕布,是因为北有袁绍南有袁术,如果攻袭吕布,弄不好就会招来袁绍和袁术的兵马。

五年过去,曹操兵力日盛,袁术也被他击败了,如果他再不向吕布下手,等到袁绍来找曹操麻烦的时候,曹操就不能全力以赴的跟袁绍决斗。

我也在等这一天,等曹兵到来。等待这场名义上是吕布和曹操,实际上是我和曹操之间的战斗,我一定要胜,要让曹操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曹操来的时候正是雨季,如果曹操不来,吕布肯定要让我去治水,曹操一来,就只能任由洪水蔓延了。吕布打算出城杀了曹操,被我和张辽强行劝住了。倒不担心吕布出城后杀不了曹操,只是担心杀了曹操之后吕布能不能回来。

虽然说曹操数十万人,无人能敌吕布,但若加起来力战,吕布总会疲倦。曹操死了,还有曹丕继位。吕布若死了,谁来统兵守卫徐州。

张辽虽然勇猛,但毕竟不能服众。为了大局着想,徐州的兵马只能坚守不出。

炎炎夏日,曹操若屡攻不下,必然会退军,否则军心动摇,吕布再出击,曹操必败。我们所要做的就只是等待,等待时机利于我们的时候再出城相战。徐州的城墙又高又厚,我断定曹操三个月都攻不下徐州。

可是我没有料到貂蝉会病危,我虽有治国之策,却没有救人之方。

关键时刻,只能去请神医华佗。可是曹操把徐州围得像铁桶一般,除了吕布,没有人能出城找华佗。

在离开徐州还是离开貂蝉之间,吕布选择了前者,这就是吕布和曹操的本质区别。曹操绝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而在吕布眼里,一切都是浮云,转瞬即过,只有爱情才能永恒。

我建议吕布带一队兵马出去找华佗,等找到华佗后立刻回徐州。

如果吕布离开后,徐州有危险,就派兵去找华佗,吕布回来和张辽夹击曹军。我本以为这是万全之策,不想吕布刚走,徐州就起来内乱,有人要战,有人要降,有人要逃,军心十分不稳。而曹军那边,看到吕布带着家眷出城跑了,还以为徐州就要撑不住了,曹军的士气加倍高涨,攻城之势越来越猛,最后竟然决堤放水,硬生生冲开了城墙。

我不知道城外的吕布遭遇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曹操不会杀我,念及旧情,他甚至会对我委以重任。但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为什么曹操这样的奸人总是屡屡得手,而我和吕布这样的人却总是失败呢。这个世界难道是给奸险毒辣的人准备的,忠厚老实的人难道就只能被欺凌被压迫?如果是这样的话,离开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眼看着坏人平步青云,好人却步步受阻,纵使活着,也必然是抑郁难耐,但愿来世,我能投胎到一个好的世界,或者干脆不要做人,只做一条在水中游来游去无忧无虑的鱼儿。只是不知道鱼儿的世界,是否真的像我想象的那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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