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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第五能做鹰,便做麻雀

第五十四章不第五能做鹰,便做麻雀

在轵城的一个小镇,有一个风俗。

卖画节。

所有人都可以去画,画了以后题上名讳,挂在道路两旁,如果被人选中,就可以卖出去。你选中别人的,也可买回来。

今天就是这个节日。

女子画了一幅鹰,背景一无所有,一张画上就一只鹰张开巨大的翅膀。

鹰斜着身子,似乎在从蓝天俯冲而下,线条轻而易举穿透画布,羽毛骨骼栩栩如生。

他张着的嘴,似在九天之上高昂,声音从九泉之下直达苍穹。

他的眼睛犀利阴枭,一直可达灵魂深处。

他的翅膀坚硬有力,还可听见鼓动羽翼的箫音。

聂柘霁感到一种强有力的生命力,那种桀骜不驯的孤寂。孤寂似乎与生俱来,而且会地老天荒。

她题上自己的名字,闻人木枬。想了想,又将枬字画去。

“娘,那位姐姐的眉毛好长。”

聂柘霁回头,对面画画的也是一位女子。灵秀婉约,淡烟疏雨,一袭白衣,清丽渺渺。低垂着眼,细细描摹所画之物。

“那是睫毛,眼睫毛的睫毛,不是眉毛,这个才是眉毛。”孩子的母亲纠正孩子说错的话。

女子的眼睫毛很长,低垂着眼,脸上便有清清浅浅的阴影。寥落而感伤。

“那不是天下第一名妓尹墨痕吗?是不是她?”

“是,就是,你看她艳如桃李,如花似玉,目空一切,孤芳自赏的神情,肯定错不了。”

这些人说话,就已将女子围住,而且人越来越多。自介绍是那家名门公子,那家旺族王孙,秀才举人,谋士武将。

尹墨痕始终低垂着眼,从未抬过眉。她画完后,也不题名,转身挂在身后的绳索上。

一挂上去,画场瞬间一片混乱。为抢那副画,大动干戈。

那副画很简单,背景也是一无所有。整张画布上就白青两色,上面青,下面白,清白分明的一根葱。

尹墨痕的面上始终风平浪静,小小的涟漪也未起过。走路时还是低垂着眉,一直未抬过眼。

有人拦她,她很轻易让过,也不与人动手。一眨眼消失在人群里。

闻人木枬与聂柘霁退到角落。

“她不是名妓,至少我认为她不是名妓。”聂柘霁心里觉得,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名妓,也是让人疼惜的。

闻人木枬听聂柘霁这么说,眉宇轻启,“尹墨痕,听说过这个人,天下第一名妓,让很多没见过她的人也神魂颠倒。”

“我从未见过那么干净的眼睛,像清澈灵动的湖水,不带一点杂质,一眼就可看到湖底。”

“她从未抬过眼。”闻人木枬眼里的雾气越来越浓。

“那个小女孩将她的睫毛说成眉毛时,她抬过一瞬。”聂柘霁看着尹墨痕消失的背影,有些失神。

在人群潮涌动,就不见了闻人木枬。

尹墨痕已摆脱众人,到空无一人的小巷。

见前面站着个白衣女子,她转身换路,始终都不曾抬眼。

闻人木枬飞掠而起,足点墙壁,已到女子身前,“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眼睛。”

尹墨痕回身走。“看不看又怎样,在你们眼里,这不早是一双狐媚眼么?”

闻人木枬一抬手,已抓向尹墨痕肩部。

尹墨痕身子一侧,手带过她臂膀,将她推向前,已从她身侧滑向后侧。仍然没抬过眼,低垂着眉离开。

闻人木枬嘴角有一个奇特的笑意,一提足,又向尹墨痕飞掠过去。

两道白影在小巷里飞落,水袖流云,从容内敛。柔美却不失刚毅,带起的风,吹动两人轻柔如岚的白衣,清灵得让人感伤。

尹墨痕飞掠而起,凌空一翻,退到出口,不曾抬眼,隐没墙侧。

闻人木枬一抬足,向出口飞掠过去。离即翻转,又退了回来。

两条丝带却向毒蛇一般尾随而至,蜿蜒蟠曲,在她身侧浮动。

她拔剑,剑气如虹。

梁临汝轻笑,傲慢而轻视,“握奇宫的人,缠着人家天下第一名妓做什么,你男人也被她抢了吗?”

闻人木枬眼里的神情突然改变,凛冽生寒,锈剑舞动,也有深寒扑面而来。

还是两道白影在墙侧飞落,却不在轻柔如岚。杀气逼人眉梢,招式狠毒凛冽。

梁临汝手一抖,两条丝带像腾空飞廉的瀑布,向闻人木枬倾洗而去。

闻人木枬像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乘风踏浪而来。

梁临汝大惊,‘风云变幻’竟被她化解。她随即改用‘风卷残云’。

闻人木枬的剑,已像流云飞掠过来。

梁临汝弃丝带,来不及闪跃,已被手里的丝带打在胸处,跌倒在地。

两条白色的丝带飘扬在她眼里,碎琼乱玉,是摆动中从未有过的优美姿态。

“你是中山闻人世家?”梁临汝声音里带了颤音。

闻人木枬剑已抬了起来,眼里还是像蒙了一层浓雾,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你不能杀她。”聂柘霁说得很坦然。

闻人木枬眉宇轻轻跳动,眼里有疑惑的光,看着挡在梁临汝身前的聂柘霁。

这个丰神俊秀的少年,是在命令,还是在恳求。

“你不能杀她。”聂柘霁说得还是很平淡,却很坚定。

他既不是命令,也不是在恳求。他的眼里也像蒙着一层雾,让人看不明白。

她的剑从聂柘霁腋侧刺过,却停在那里,不能前进分毫。她向前一步,聂柘霁还是紧紧握着她的剑不放。

血从聂柘霁掌间流出,一滴一滴跌落地上,开出一瓣瓣如火如荼的桃花。

闻人木枬凝视他,他看到她眼里的浓雾顺时散开,露出清澈如岚的天空。

她拿出手绢,将他的手包上。

聂柘霁露出笑容,“我没想到那么锈的剑,这么锋利。”

她还是水平如镜,永远有着一层薄雾的湖面,看不到她的快乐,也看不到她的痛苦。

“天望是已锈迹到不能用的,她陪我多年,她的锋芒,我知道。你认识那个丑女人?”

聂柘霁点头。

“看来她与你应该不是一般的关系,你能为她受这种伤?”以聂柘霁的武功,闻人木枬不可能在他面前伤害梁临汝,但他却用这种方式。

聂柘霁看了看受伤的手,“我没把握你会手下留情。”

她将药放进包裹,笑了笑,“我实在没想到要在轵城交个朋友在走。”

“你要走?”聂柘霁心里突然说不出的失落。

“是啊!”坐回聂柘霁身侧。仰着头,无限的看向天空。“我到一个城市停留一段时间,然后继续启程,去下一个城市。”

她的侧脸,高贵淡漠,玉洁清艳,忧伤却优美的弧度。

“那时候九岁,在郑国的姑姑家,遇到了他。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与师父来借宿。因为前一天的淋湿,他的师父第二天病倒,不得不又借住几日。

表姐表弟和一些孩子在前院戏闹玩耍,我在后院的荷塘,画荷花。

雨后的荷花,娇艳欲滴。

可我总也画不好,荷花无论含苞待放,还是开得五彩缤纷。她的每一片花瓣,都有层次上的分别。我调不出那种细微分别的墨。

“你干嘛不跟他们一起玩,一个人愁苦在这画这种伤怀的东西。”

他坐在身后的假山上,眉毛浓黑,笑容干净。

我没理他,继续画荷花。

他跳下假山,过来夺过我的笔,将画布翻过来。笔走神龙,洋洋洒洒,非常粗狂的几根线条画了一幅鹰在上面。

背景一无所有,就一只鹰展翅飞翔,他的骨骼苍劲有力,两只眼睛犀利隐枭。一个人翱翔苍穹,桀骜不驯的孤寂。

他将画笔还我,我愣愣瞪着他。

他笑起来,笑容弥散在荷花的香气里,有很甜的味道。

“鹰活得很有尊严,也死得有尊严。他能预知自己的死亡。

预知自己要死的鹰,就会离开巢穴,飞到人迹罕至,飞鸟决绝的深山。

深山里有大的深潭,潭水深达万丈,终年不冻。鹰在潭的天空,一次一次搏击云霄,直到精力耗尽。

他在苍穹下收拢巨大的翅膀,像一只飞箭,从云霄俯冲下来。扎进深潭,激起万丈雪浪。

飞扬起来的巨浪掉下来,拍打在他的羽毛上,碎成一瓣瓣金银的冰花,让他的羽毛再以浮不起来。”

他说这些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的泪光。那是对一种生命的向往。

他是崇敬鹰的,崇敬鹰的桀骜不驯,鹰粉身碎骨的决绝。

他弯下腰,俯身下来对我笑。

他很高,让我总看不到他的眼,他俯下身来。眼睛清澈明亮,棕色的瞳孔里有我的影子。

“如果做不了鹰,就做麻雀吧!麻雀虽行不惊人,貌不惊人,可他的激烈也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他是养不活的,不像那些外表俊美的鸟儿,给他好吃好喝,他就欢呼雀跃。麻雀如果被捉住,他就是活活饿死,也绝不进食。他需要的是自由自在,虽然平凡,却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知道,他选择了做麻雀。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却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人群里。”

那你呢?选择了做鹰吗?桀骜不驯的孤寂,搏击云霄的决绝。聂柘霁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呢?”他在问这个带着神秘色彩的男人时,喉咙有点干结。

“他带着一身墨香,安安静静离开。像麻雀的轻盈,很自然的就来,很自然的离开,从容闲适。”

聂柘霁看到她眼里有风过,是那一季的余香,还有思念的味道。

“你一直行走天涯,是不是在找他?”这句话一出口,聂柘霁就后悔了,自己的淡定从容,耐心隐忍,在这个忧伤的女子面前,竟一点都没表现。

“当然不是。”闻人木枬说这句话时,连自己都被吓到。

反应太过激烈,平静舒缓的自己,从来不曾如此激动过。

为什么要急于否定,这么多年,父母看着自己离开时总是不舍,而自己依然义无反顾。

骨子里想要流浪的欲望,肆意而强烈,一直都是为什么。

或者什么都不为,这样美丽的惆怅,不需要原因。江湖云海,只想一生流浪,瘦驴、天涯,自己,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聂柘霁突然想起无法,无法似乎就是这样的人,一个对自由疯狂向往的人。

闻人木枬好奇看他。

他调整了下姿势,“他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他说这是一种心灵的放逐,不想招惹任何人,只想自由自在。”

闻人木枬赞赏的点头,“是有几分意思,我能见见他么?”

聂柘霁吸口气,“要找他的人还真不少,可他跟你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闻人木枬摇头,“我不能与这位高人相提并论,我就是一俗人,或者说,就是一坏人。”她眼神有些迷离,“我并不是一个真正心灵放逐的人,因为我要杀人获取报酬,赚取盘缠到达下一站。”

“你是杀手?”聂柘霁并不吃惊。

闻人木枬摇头,“不是,至少不是职业的,我只杀我认为该杀的人,十恶不赦,大奸大恶的暴徒,正好又有人出钱,又是我能力所及范围,一举两得。”

聂柘霁心里突然颤了一下,周游天下,每到一个城市,没有盘缠,就停下来,接一份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的活,既为民除害,又有继续前行的路资。这也许是所有剑客最理想的生活,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面前这个雾霭一般的女子,竟安然享受着这种生活,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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