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伙食新兵服威望
伍定山没有白飞羽那么好的眼力，何况现下的夜色着实黑暗，连月光都早已不见，故而他看不清白飞羽的表情，也看不清他方才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只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异常平稳，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这种平稳却令伍定山心下更加不安起来。
“老弟，你……”
他还没有说完，白飞羽便将他的话轻轻截断：“天这么黑，看上去要下雨了。”
说完，也不管伍定山怎样，当先便转身离开了。
伍定山在原地愣了半日，长长地叹了口气，也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却见他径直走进二人的房间，向床上一倒，便不再动弹了。
伍定山定定地站在床边看着他，见他只合了眼像是睡着了一般，几次想要开口，却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摇着头回到了自己床上。
这一夜，兄弟二人互相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谁也没有真正睡着。
“呜——”刺耳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划破了天边的微光，也打破了白飞羽和伍定山的沉默。
“大哥，快起来！”白飞羽噌地从床上跳起来招呼伍定山，一面就忙忙地收拾床铺，“昨天是一百圈，差点没要了半条命，谁知道今天会怎样呢。”
伍定山也早已在听到号角声后第一时间跳了起来，听白飞羽在一旁絮叨，手上整理床铺的动作未停，侧过半个身子来期期艾艾地向白飞羽问道：“那路程实在是远，连我都受不得。老弟，你——你没有生我的气吗？”
白飞羽两手一滞，随即便恢复如常，头也不抬地笑了，“生气？大哥，你糊涂了吧？好好地睡了一觉，我生什么气？”语气之中完全不提及昨夜发生之事，似乎那只是伍定山的错觉一般。
“你……”伍定山愕然，刚要问他怎的忘了昨夜之事，想了一想，却住了口，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面上却笑了，“没事。好了吗？我们还是从昨天的秘道里出去吧，让那个狗头队长占不了先！”
那队长今日却没有什么新花样，依旧命令大家跑一百圈，令白飞羽和伍定山领跑。
经过了昨天的魔鬼训练，今日显然大家进步了不少，虽然也有大部分人没有跑到终点，但这次总算不是只有白飞羽和伍定山能站在队长面前了。
白飞羽，柳堰风，伍定山，三个人排成一排站在队长面前，与队长的目光坦然相对。伍定山和柳堰风的双腿还在打颤，白飞羽却已经浑似个没事人一般了。
队长从左到右将他们三个细细看了一遍，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伸手指向白飞羽，“你，叫什么名字？”
“白飞羽。”白飞羽抿了抿嘴，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仿佛这话不是他回答的，倒是一旁的伍定山略带愤怒地看了队长一眼。
那队长明明看见伍定山的小动作，却并未在意，只盯着白飞羽道：“跑完一百圈，有什么感觉？”
白飞羽依旧面无表情地答道：“没什么感觉。”
队长嘴角的冷笑扩大了几分，“你体力不错嘛！既然这样，那你去把大伙儿的饭搬来吧，今天在操练场开饭。”
大家都见识过这一堆人的饭一共有多少，是以这个命令一下，立刻引来了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那也太多了，他一个人搬不来，我帮他吧。”伍定山沉稳的声音穿过议论声，成功地让队长脸上增添了一层阴霾。
“今天跑了这么长的路，大家都累了，他们两个也未必能搬得来，我也去帮他们一起。”
白飞羽惊讶地回过头看着发话的柳堰风，后者扬首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还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好啊，够义气，好，好！”队长显然被气得不轻，脸色有些发青，“哼哼，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抬起来！去吧，都去吧！”
刚跑完一百圈，脸上大汗淋漓，白飞羽和伍定山还稍好一些，柳堰风的腿甚至颤抖得立不住。看着这三个一脸决然的年轻人，队长重重地冷哼几声：我倒要瞧瞧你们几个怎么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
其余新兵们愕然对望，就有几个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一面虚弱地叫道：“三位，那个实在太重了，我来帮你们吧！”
说是说么说，可任凭他们怎么努力，那两条像棉花一样的腿就是立不起来，只急得一个个涨红了脸，无助地看着白飞羽他们。
白飞羽急步走过去阻止了那几个人，轻声劝道：“不要动了，我们没问题的，放心吧！实在要帮的话，一会吃饭的时候可得多吃几碗，免得到时候剩下了我还得费劲搬出去！”
他已经好久不曾试过这般轻松的言语，话没有说完，自己倒先笑了。
伍定山和柳堰风也开口相劝，这些人无言以对，只得目送着三个人蹒跚走出操练场。
他们离开之后，整个操练场上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巴巴地等了许久，大家终于看到了三个由远及近的身影，几乎所有的人都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当然也有人例外，这个人就是队长。见他们三个出现，队长的脸色好似被人打了一般难受，黑着脸盯着他们走来的方向。待到看得清楚时，那队长却又分明不怀好意地笑了。
当白飞羽三人吭哧吭哧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大家也全都愣了，因为他们三个只抬了很少量的饭。
看来他们的确是没了体力，就这么一点点东西，三个人却都累得满头大汗。那抬来的饭菜充其量够得五六人份而已，众人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倒是那队长冷笑着揶揄：“今天这么不积极表现啊，这点点饭，你们三个吃了倒够。怎么，不想让其他人吃饭了？”
三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自顾自地把东西放下，擦了把汗，又急匆匆地抬脚走了。大家又等了半刻，三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依旧只抬了几人份的饭菜。大家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他三个是想一点一点地把几十号人的饭菜慢慢搬来呀！
想通了这一点的众人们在他们三个背后狂热地鼓掌欢呼，为他们加油打气，直把队长气得脸色铁青，站在当地一言不发。
这三个人的坚韧确实是他始料不及的，本想打击一下他们，没想到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非但没把他们难倒，没让他们当场丢人，反倒成全了他们的美名，提高了他们在新兵当中的声望。看现在这情形，今后他若是再用这种手段为难他们，没准不用他们三个动手，众人就帮他们解决了。
气急败坏的队长直直地站着不语，情绪激动的新兵们躺在地上不断欢呼，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白飞羽三人经过十几个来回，终于把所有的饭菜都搬到了操练场上。
欢呼声骤然停了下来，操练场上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锁定在面色阴晴不定的队长身上，情形较方才的喧闹更加诡异。
队长在万众瞩目中终于开了口：“还能爬起来的，自己动手吃饭吧！”
说完，也不看大家的表情，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白飞羽淡淡地看着队长的背影默然不语，倒是站在他身旁的柳堰风冲着那背影做了个鬼脸，“切，没辙了吧！”
他的动作一下子便逗乐了许多人，伍定山在一边笑道：“小心他突然转过身来，把你修理一顿！”
“修理一顿？怕它则甚，我正盼着呢！”柳堰风微微扬起下巴，“你看，昨天我还跑不完一百圈，只能在地上躺着，喘着气看两位大哥那么神气，今天我不是就能和你们两个一起站着了？”
“那倒是！”伍定山微笑着接口，“柳老弟可当真厉害。如果换了是我，头一天还跑不到终点，绝不可能第二天就达到老弟这个程度，真是佩服！”一面说着，一面就向他翘起了大拇指。
柳堰风意气风发地一笑，伸手捋了一把额前的乱发，这动作顿时引得一众新兵也跟着鼓噪起来。
白飞羽伸手拍了拍柳堰风的肩膀，微笑了一下。新兵们见他有所动作，立刻都停了喧哗，眼巴巴地瞅着他，似乎在等他发号施令。白飞羽还不曾怎的，和他站在一处的那两个倒被这突然的安静注视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大家别这么看着我啊！”白飞羽迎着众人的目光看了回去，“我只是想说，看来大家都很累了，我们三个既然还能动，不妨盛好了饭一个个分送给大家如何？也省得大伙儿这么憋屈，为了吃个饭还得龇牙咧嘴地受这份罪。”
他一面说，一面就真的做出龇牙咧嘴的怪状来，看得新兵们哄地都笑了。不知谁起的头，大伙儿又为他的提议鼓起掌来，连伍定山和柳堰风也由不得鼓掌叫好，一面嚷道：“妙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帮人就得帮到底，要不然，帮到半路就不干了，这算什么呢！”
于是白飞羽三个便忙忙地去分盛饭菜送给众人，一众新兵们心情大好，一面吃饭一面闲聊起来。
“飞羽，你是哪里人呀？”不知是谁一面吃饭一面高声问了一句，顿时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埋头吃饭的白飞羽身上。
“我呀？”白飞羽从饭菜堆里抬起头，嘴里被塞得鼓鼓的，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我是漠夕村的猎户啊。”
“当”的一声脆响，一双铜箸掉到了地上，把白飞羽吓了一跳，忙循着声音看去，见一个人正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己，便注意了一下。这一细看，心下不由得觉得好笑。原来此人虽是男子，身材却十分小巧，浑似还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但那脸庞却又十分粗犷，与纤细的身形十分不相称，看起来有些奇怪。
那人张口结舌地看着白飞羽，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个字：“屠……屠……”
旁人听得莫名其妙，纷纷停下箸来疑惑地盯着他，白飞羽却心头剧跳，事隔多日之后，那血腥的一幕再次涌上心头，几乎让他把刚吃下去的饭全都吐了出来。
他以为他会逐渐忘了这一切，原来终究不曾忘记。
那人见白飞羽面色不善，惊得忙缩了头假装没事，低头去捡掉在地上的铜箸，一面咕哝：“这军队里真是奇怪，吃个饭还用铜箸，太重了！”
就有人高声笑道：“你不知道，帝国所有的军队都用铜箸，听说是为了表示在吃饭时都不忘练功的意思呢！反正帝国啥都缺，就是不缺这铜！”
此言一出，大家便“轰”地笑了，那人也趁势嘿嘿笑了几声，偷瞄了白飞羽几眼，见他似乎没有反应，心下松了一口气，暗道总算把这一节掩饰过去了。谁知刚拿起箸来，却听白飞羽扬声向他喊道：“兄弟，我那家乡那么偏远，我还以为没有人知道呢，看样子你听说过啊，你的见闻很广嘛！”
那人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白飞羽，还未答话，一旁的人便笑道：“飞羽兄这下可是说对啦，这位仁兄姓包，外号就叫包打听，要论起见闻来，咱们可都不如他呢。”
“去，胡说什么呢！”那位包打听转头用铜箸敲了发话的人一下，不安地回头看了白飞羽一眼。
白飞羽眼前一亮，挑了挑眉毛，“哦？这我可感兴趣得很哪！”
包打听忙叫道：“飞羽兄别听他胡说，我哪里是什么见闻多广的包打听啊！这真是诽谤！”
“包打听不好吗？”白飞羽兴致盎然地笑着，“什么都比别人先知道，什么都比别人知道得多，我很羡慕这样的人哪！”
被白飞羽这么一说，包打听却就不言语了，只好低着头笑。众人也都停了吃饭，好笑地看着这几个人说话。
“包兄弟，我倒真有件事想请教你呢，不知道包兄弟肯不肯对飞羽透露一二呀？”白飞羽一发来了兴致，索性将铜箸搁到了地上。
包打听忙抬起头来讨好似的连声应道：“肯，肯，当然肯，只要我知道的我全部都愿意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事啊？”
“帝国是为什么征兵呢？”白飞羽看着包打听，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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