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刚到开进金松沟，就听到远处“哔哔剥剥”的爆竹声，清醒过来的戚蕴进不由得泪流满面，哽咽起来。
汽车开到大樟树下的草坪里，这里的警卫就不让往前开了。大家坐在车上打开窗子，只看见一路上都是持枪站着的警卫，只听到上面房子里的一片哭声。
熊飞岩见是戚蕴进回来了，赶忙上来打开车门，扶着戚蕴进下车向房子走去，房子旁边到处是散落着的汽车的零件，汽车油箱已经烧焦，还在冒着青烟，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
戚蕴进顾不得追问这些，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厅堂，只见迎面三块门板上躺着三个人形。看残破的衣服，中间是妈妈，左边是刘菲红，右边是文伯母。
蕴文，蕴武、蕴魁、桂枝、香香跪在地下凄凄切切的放声哭着。见戚蕴进、程勇、谢一清进来，蕴文蕴武蕴魁都站起来，在程勇、谢一清、和乐安面前行单膝跪地礼。程勇扶着他们起来，蕴文拉着戚蕴进的手走向妈妈。妈妈早已不成人形了，头是炸裂的，面部是稀烂的，腰身和胸脯全部炸烂；只有四肢比较完整，身体各部分都是从各个地方捡拢来绑合在一起的，
戚羽明和文先生分别坐在自己妻子的头旁流着眼泪。张凤仪和李清芳则在大门旁边无声地哭泣。满屋都是哭泣的人。
程勇和熊飞岩一边一个扶着戚蕴进看看旁边躺着的刘菲红，再看文伯母，她们身体受毁情况都和戚母差不多。
回想今天早上妈妈和文伯母在车旁送别自己的慈容，回想刘菲红搬运东西忙碌的身影，回想刘菲红推着自己上车的娇媚和开车时恋恋不舍的神态，戚蕴进忍不住悲伤欲绝哭出声来。
旁边的谢一清和程勇也都早就是泪人儿了。
想不到上午八点钟多分别时都还是那么活泼泼的三个人，间隔才不过三个钟头，她们一个个却成了这个样子，戚蕴进无论如何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他对着三个人的遗体，跪倒在地，放声哭了出来。
地上地下一片哭声。
想到戚母平时对自己的热情和贤惠，想到刘菲红给自己讲解功夫茶的朗朗声音，看到三个人此时的惨状，程勇非常难过。他流了一会儿泪，吩咐熊飞岩过来招呼戚蕴进。他轻拍着谢一清和乐安的肩膀说：“谢师长，乐参，你们出来一下。”谢一清和乐安赶忙擦干泪水，跟着程勇出去，来到大樟树下。
程勇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说：“谢师长，乐参，我们三个顾不得悲伤了。师座遭遇这样的大难，他已经短时间不能视事。但是现在很多事情等着要做，第一是处理丧事，首先是给三个人每人买一副棺材，天气这样热，再不好好处理，她们的遗体是会腐烂的；第二是查清事故原因；部队的事情不能有丝毫的差池。我们三个分一下工。第三是通知有关部门。”
谢一清把眼泪擦干说：“程师长，听你的分配。”
程勇对这正在流泪的乐安说：“乐参，这里丧事你来处理，我和谢师长协助。谢师长要负责赶快查明事故原因。明天或后天周军长可能会来吊丧，出了这样的事故，我们要在周军长来之前做好向他汇报的准备。这段时间部队要迅速进入战备状态，既要防止日军和汉奸趁乱进攻我们部队，更要防备日军偷袭金松沟。尤其是要做好防空准备。至于通知有关单位，就由乐安通知参谋部做好这件事。”
两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好的。”这时熊飞岩走上前说：“程师长，我们已经把这部被炸毁车的司机关押在里面，是不是要审问？”
谢一清说：“立刻把他押回师部保卫处，我们一起审问。”熊飞岩答应一声，就去安排警卫战士押人回去了。
乐安给带来的警卫分派任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文先生流着泪蹒跚着来到大樟树下，找到程勇说：“程师长，麻烦你一个事情。”
程勇说：“文先生，不要说麻烦的事情，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文先生用手擦了一下眼泪，说：“请你尽快给我发一个电报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是中央日报记者，现在正在第一战区程潜司令长官那里，请程潜司令转告我的女儿文盈盈立刻来金松沟奔丧。”
程勇一听，不禁望望文先生，他现在认识文先生，他也曾经认识文盈盈，可没有想到中央日报社的那个非常漂亮的大记者文盈盈就是眼前这位老先生的女儿。他赶忙说：“啊！文盈盈就是文先生的女儿？文先生放心，我一定今天就把电报发到。”文先生说：“谢谢你，程师长，谁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大事。”
程勇叫人拿来纸笔迅速把电报稿拟好，拿给文先生看，文先生表示：“很好。”程勇叫来自己的警卫，叫他赶快回师部发出电报。然后对文先生说：“文先生，请你把今天爆炸的情况简单地给我们说一下。”
文先生说：“具体过程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和戚先生正在里面捡拾东西，大约是十点左右吧，忽然听到外面“轰隆”一声爆炸了，连旁边房子的玻璃都震裂了。我和戚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停下手中的事情发愣，只听得外面的人纷纷攘攘大喊：‘不得了，炸死人了’。我们一听，便赶快出来对旁边的人说：‘去问问，炸死谁了？’这时，只听得香香和桂枝在外面大声哭喊‘妈妈、妈妈!’。我们知道不好，赶紧去看，张主任也在喊‘刘院长！’。香香又大喊：‘哎哟，不得了了，还有文伯母呢！’我知道事情不妙，三个女人都被炸着了，只是不知炸成什么样子了。”
文先生擦着眼泪指着房子外面的小空地继续说：“我们出来一看，外面围满了人，只见地上到处是炸碎的汽车零件，到处是人体的碎片，蕴文、蕴武还有蕴魁都在那里哭着，戚先生完全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赶紧对蕴文说：‘快，把尸骨收拢来，哭什么！’。蕴文带着蕴武、蕴魁一边哭着一边就把尸骨一点一滴的捡拢，有人赶紧卸来门板，把三个女人的尸骨放到门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