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凤仪被捕
上午十一点，一行四人进了富康里。
程勇至今都没有告诉钟其南他们三人此行的目的何在。戚蕴武问他，他也只是说：“到富康里去找一个人。”至于找一个什么人，他笑一笑，紧抿着嘴唇不肯说。他是长官，他不说，大家也不好再问。
富康里是富康县的治所，看这街头，虽是国难时期，汉奸当道，却也人来人往，小商小贩叫卖不断。穿过纷纷攘攘的人群，走过两条大街，程勇一路打听来到富康中学。时已中午，学校已经放了午学，几乎看不到人。程勇请蕴武等人在外面稍等，自己进到学校去。他见一个房间的门口挂着“校长办公室”的牌子，没有关门，探身进去，看到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坐在办公桌上写字，就上前很礼貌地问：
“校长，打听一件事情，行吗？”
校长一听，惊讶地抬头，见是一个商人模样的人问他，就问：“打听什么事情？”
程勇说：“就打听张凤仪住在哪里？”
校长警惕地问：“你是谁？找张凤仪有什么事？”
程勇见校长这样提问，怕他误会了。顾不得不好意思，索性亮明身份，就直通通地说：“我是他的未婚夫。”
校长疑惑地望着程勇说：“你是他的未婚夫？”
程勇肯定地点点头说：“是呀。”
“你是他的未婚夫，你都不知道她已经出事了？”
程勇大为惊讶，急切地问：“她出什么事？”
“她被警察局抓走了。”
“为什么？”
“警察说他是共产党。”
程勇一听，立时目瞪口呆，脸色发白。
但他立即镇静下来，问校长：“什么时候抓走的？她现在在哪里？”
校长说：“昨天下午抓走的，不知道在哪里。”
他顾不得说谢谢，拔腿就走。走到门口，双腿发软眼睛发花脑壳发晕，朦胧中看到兄弟们，他身子一软，几乎跌倒。蕴武看程勇软倒，赶忙上前，扶住他，问他：“程团长，怎么啦？”
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抬起苍白的脸，艰难地摇摇手：“我好难受。”
几个人以为他突然发病了，要送他上医院。他声音虚弱地说：“不要去医院，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
大家就在近旁找了一家比较好的旅社，先安排程勇住了下来。刘天明端了一碗水给程勇喝了，程勇揉揉自己的胸膛，面朝里躺下了。一会儿，他想起弟兄们还没有吃饭，就声音非常柔弱地说：“你们快去吃饭吧。我先躺一会儿。”
钟其南知道他一向身体很好，从来没有听他说有什么病；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估计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否则不会是这个样子。于是，他要其他人先去吃饭，自己陪伴他在这里。
刘天明望望他，犹豫了一会儿。蕴武拉着刘天明的手说：“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吃了饭把饭给他们带来。”于是二人出去了。
蕴武是一个相当细心的人，他也看出程勇一定有事，否则不会一下子这么虚弱。
刘天明说：“这怎么办啊？要不发个电报给团长报告情况，看怎么办？”
蕴武说：“先等一等，看情况再说。”
两人在外面的小店里买饭吃了，又带了两份上来。
钟其南坐在旁边，看着程勇，心里非常着急。见蕴武刘天明回来了，就说：“程团长，还是起来挣扎着吃一点饭吧？”
程勇还没有缓过神来，说：“你先吃吧。”
一会儿，程勇突然想到：“我得去找凤仪。不行！我得振作起来，我得有精神，我得挣扎着吃饭。”
于是，他挣扎着坐起来，刘天明赶忙过去扶住他。
他默默地吃着饭。吃完饭，揉揉肚子，靠在床头靠枕上，长出一口气。大家不解地看着他。
一会儿，他对几位弟兄们说：“弟兄们，这回太麻烦你们了。”
钟其南说：“程团长，你说什么话呢？大家在一起，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蕴武说：“你这样说，我们就受不起了。”
刘天明说：“程团长，我们跟着你，是要赴汤蹈火的，这点事还是事呀？”
程勇听大家这样一说，非常感动。他坐起来，说：“弟兄们，既然你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得把情况告诉大家，要请大家一起帮忙啦。”
于是，程勇告诉大家：这次出来要找的是他的未婚妻，名字叫张凤仪，他们两人都是浙江丽水人，两家的经济条件都不错，两人同在一个村，又同在一个私塾读书，自小青梅竹马，你亲我爱。双方父母觉得门当户对，小伙子不错，女孩儿也很好。长大以后，就给他们定了婚。后来自己进了黄埔军校，凤仪也在杭州上大学，再后来，自己参加淞沪会战；张凤仪继续上学，就这样婚事一拖就是多年。凤仪去年应聘来到闫州富康县的一个学校当老师。部队在闫东整训期间，双方父母都商量着要把婚事办了，但那时自己已是副团长了，军务繁忙，那有时间办理婚事呀；虽然两人不在一起，但是两人心里都在互相牵挂，热切思念，相距这么远，唯一表达思念的办法是鸿雁传书，这几年，他们的来往书信就一直没有断过，只要部队安定，几乎每隔几天就能够收到对方一封信；就在部队开赴闫西杀敌前几天，凤仪还写信告诉他自己很好，要他保重身体。这次部队驻防富康里，觉得与凤仪离得这么近，有一点空闲，就请假去看看已经多年没有见到的凤仪，商量把婚事办了。但是，他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告诉自己的战友。不想这次来找她，却遇到这样一种情况。
大家一听，心情霎时沉重起来。大家都在心里说：“这可怎么办啊？”
钟其南说：“如果是国民政府警察局，现在正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可以亮明身份，直接找他们；但这里的警察局是汉奸警察局，这就麻烦了。
有一会儿，蕴武悠悠开口说：“现在关键是打听张凤仪关在哪里？然后再想办法。”他接着说：“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那还是只有从学校想办法，托人了解详细情况，花一点钱也值。”
程勇下床来，说：“那还是我去学校找人。”
钟其南说：“还是大家一起去吧！人多主意多，办法多。”
于是大家一起向学校走去。
学校已经上课了。程勇等人走到校长办公室，门没有关，但是校长不在。等了好一会儿，才下课。校长走进来，程勇见是一个文文静静很是帅气的书生，便站起来与他打招呼。
校长看到程勇站起来，便很客气地说：“坐！坐！”又对蕴武他们说：“你们都请坐。”
程勇介绍说：“你看，校长，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校长说：“好！好！你看，张老师一出事，这课也只有我去暂代了。哎！哎！”
他满手粉笔灰，用洗脸盆倒水洗手，洗完手，用毛巾抹干净手上的水，然后慢慢坐到办公桌前。大家看他慢悠悠的样子，心里着急。但是客气话还得说。
程勇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校长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程勇直奔主题，说：“校长，你看，我们在这里人地生疏，凤仪出事我们毫无办法，现在我们很想拜托校长帮我们出个主意。”
校长说：“要说呢，张老师这个人挺好，工作认真负责，可想不到她怎么跟共产党靠在一起了呢？”
程勇说：“我们家凤仪人很老实的，这和共产党有联系，说不定是一个冤假错案呢！”
校长说：“但愿如此啊！”
蕴武见两个人说远了，赶快把话题拉近：“校长，帮我们想一想办法吧！”
校长说：“是呀，得想办法，可是想什么办法呢？”
这真是急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