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仪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澡，心里还在“砰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她坐下来想安静一会儿，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她心里反反复复地思考着、回忆着：“那人是谁呢？那人是谁呢？”
突然，她脑光一亮，想起来了：“程建松，那人是程建松，县委副书记程建松，一年多没有见面了，连声音都陌生了。”
这程建松原是县委宣传部长，曾到医院来看过张凤仪的伤情的。张凤仪进了医院做了隐蔽战线的工作以后，程建松就替补做了富康县县委副书记。
不好，程建松掌握了太多的党内秘密，必须赶快通知县委营救。她这样想着，赶紧穿好衣服就要出门。正在她吹熄油灯就要拉门出去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迟疑一会儿，站在门后问：“谁？”
门外又响起了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是李书记！”张凤仪立刻反应过来。她打开门，外面一闪进来一个人。
“凤仪。”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凤仪确认是李承鹏书记。
她把门关上正要点上油灯，黑暗中，李承鹏拉拉她的衣角轻声地说：“不要点灯，事情紧急，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张凤仪说：“坐下说吧。”说着，借着月色下的微光和对自家的熟悉，她轻轻地搬来了凳子，让李承鹏坐下，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她急促地轻声说：“李书记，我正要出门找你，你就来了，程建松被捕了，你知道吗？”
李承鹏说：“你知道了？我正是要来通知你呢。程建松对你熟悉，他的被捕对你是一个威胁，所以我要连夜赶快通知你离开这里。”
张凤仪对于李书记漏液亲自前来通知她，关注她的安全非常感动。她说：“谢谢李书记对我的关心。”李书记说：“这不是对你个人的关心，你的身上关联着党的事业。”
张凤仪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党的事业，但是我也得谢谢你啊。”说着，她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向李书记作了汇报。
李承鹏说：“听你这样说，这里的情况很复杂，你们医院里有一批特务，而且这段时间活动猖獗，正在时刻关注我们的活动。所以你我都要高度警惕。现在，你暂时还没有危险，但是明天就很难说了，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张凤仪说：“李书记，来得及吗？来得及叫人的话，你现在赶快去把游击队叫来，把程建松救走。他关押的地方我知道。”
李承鹏想一想，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游击队今天就驻扎在离这里二十多里路的地方，把游击队叫来大约要到凌晨五点，时间还来得及。
于是他说：“好，我去叫游击队，你不要出门，你出门就有暴露的危险，你把程建松关押的地点告诉我就行了，这里我很熟悉。”
于是，张凤仪把程建松关押的地点告诉李承鹏，李承鹏打开门就悄悄地出去了。
李承鹏走后，张凤仪关上门，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她脱掉衣服上床，又坐在床上想了好久，她心里掐算着，李书记现在应该到了哪里，她想象着李承鹏叫人的情况，又想象游击队救人的情况。过了一会儿又在心里掐算，李书记现在应该到了哪里。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做起梦来，梦中程建松正在她面前痛苦地呻吟着，浑身头破血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砰砰”两声枪响，把张凤仪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张开眼睛，紧接着，张凤仪听到外面激烈的枪声响起，就像过年放鞭炮一样。她抬头一看窗外，天色已经微微发白，枪声持续激烈起来，有人在窗子外面跑过，窗门玻璃被震动得“当、当”作响。她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就拉开门想出去了解情况，但是一转念又停住了拉门的手，她想：“现在天还没有大亮，这么早我不能出去。也不知道游击队把人救出去了没有，如果没有救出去怎么办？也不知道游击队的同志们安全撤离了没有？”
她迟疑地站了好久。天色渐渐大亮，枪声渐渐远去，直到听到医院大楼前人声鼎沸，她才拉开门出去，来到医院大楼前面操场上，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一些人正在来回跑动，一些人围在那里纷纷传闻：“不知是谁把黄西川打死了？”张凤仪一听，跟着人们赶快跑到食堂后面，一大群人围在那里，她急促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食堂的张师傅看是张凤仪，告诉她说，大约五点钟的时候，这里响起了枪声，接着很多人向这里跑来，他也跑去一看，黄西川就倒在地下，额角一个大洞流血不止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凤仪走过去一看，在那关押程建松的房子面前，黄西川果然四脚八叉躺在地下，脑边淌着一大滩血。
正在这时，刘菲红带着张志荣、邱志清等几个人从外面进来了，他们手里都提着枪，一个个满身汗水、脸色铁青。张凤仪立刻知道，程建松已经救出去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林院长也出来了，接着，医院的所有领导都出来了。大家看到刘菲红提着枪从外面进来，一个个上前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菲红说：“今天早上小偷来了，他们想偷东西，被黄西川发现，黄西川与他们搏斗，被他们打死了。我们起来刚好发现赶快去追，没有追上。”
大家听到之后，半信半疑，心里都说：“小偷会有抢吗？小偷偷东西会发生枪战吗？”但是现在黄西川死在这里，安排后事要紧，大家也就来不及多问了。林院长派人赶快去通知他的家属，家属一到，要做的事情就多了。
这时，程勇带着警卫连骑着马“得、得、得”赶过来了。程勇的马队来到医院大楼前，看到这里很多人，赶忙跳下马来，牵着马过来问：“怎么回事？”
林院长上前把刘菲红刚才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程勇把缰绳交给警卫，上前察看了黄西川的尸体，观察了他的伤口，说：“这是手枪打死的，小偷怎么会有手枪呢？”他站起来沉思着。
张凤仪赶紧上前，对程勇说：“这事情很蹊跷，叫院里警卫处出面处理吧。”程勇看看张凤仪，现在比过去精神好了一些，但是仍然显得很疲惫。就拉着张凤仪的手说：“凤仪，还是注意身体哟。”
张凤仪点点头，说：“我会注意的。这事你插手不好。”
程勇知道张凤仪的用意，他对林院长说：“林院长，哨兵报告说，军部医院枪声激烈，我就马上赶过来了，现在看情况，案情复杂，还得警卫处去查。”
林院长说：“好，我会派人去查。”
程勇飞身上马对张凤仪说；“凤仪，师部还有很多事情，我现在要走了。”
张凤仪点点头，程勇一声“吁--，驾！”就带着警卫连策马而去了。马声得得，越行越远，张凤仪目送程勇，忍住了自己的眼泪。
在刘菲红办公室里，刘菲红坐在办公椅上，脸色铁青，几个军统特务恭恭敬敬地站在刘菲红办公桌，听着刘菲红高声斥责：
“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交代你们要好好看守，结果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就黄西川一个人怎么能够看守住呢？你们看，一根这么好的线索现在就这样断了，功亏一篑。你们也不好好动动脑筋怎么看好，今后再出这样的漏子，我饶不了你们。”
训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刘菲红训累了，就说：“今天你们回去，都好好地检讨自己。下去吧。”
几个特务垂头丧气的从刘菲红办公室内退了出来。还没有开步走，刘菲红说：“进来，还有事吩咐给你们。”
几个人又回到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刘菲红说：“我突然想起，刚才追赶那几个共党的时候，我看到草丛里有血迹，不知道你们看到没有？”
几个人摇摇头说：“我们只顾追赶，没有看到。”
“从我看到的血迹分析，这个共党受伤的部位应该是大腿。流出来的血是股动脉的血。你们这几天注意一下，有没有人在附近诊所购买止血消炎的药物。如果发现，要追查到底。”刘菲红说。
几个特务齐声说：“明白！”
“去吧！”刘菲红说。
众特务离开了刘菲红办公室。刘菲红坐在办公椅上沉思不语。
一会儿，她心里平静了一些，拿起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向总部做了汇报，总部向她做了几点指示，她边听边频频点头。
黄西川家属来了，他们又哭又闹，提出了很多要求。他们说黄西川因公殉职，要求院里给他办理丧事；要求给他补助钱；要求安排他老婆和子女的工作。林院长答复说：家属的这些要求必须向上峰请示，自己不能做主，但是他表示自己将积极向上峰反映。
为了黄西川的事，林院长忙活了几乎整整一天，到晚上，他感到精疲力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