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近四小时纵马狂奔,在离察霍尔城还有两三公里的树林里,飞洛轻声命令大家休息一下,不少人直接从马上翻滚下来,瘫倒在地,倒头便睡。就连高斯这位最兴奋的长者也熬不住了,将马鹿拴好后,靠在树上睡着了。
此时天空中的月亮已转到了西方,它旁边有颗暗红色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不多时它们便被一片薄薄的黑色云彩遮蔽了,也宛如躲进被子睡觉了一般。早晨四点左右,气温低且潮湿,飞洛看着周围黑暗的树林和远处偶有灯火的城镇,思绪万千,不少往事划过眼前。秀伦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一起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
良久,飞洛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低声对秀伦说到自己打算潜入察霍尔城内侦察一番。秀伦轻嗯一声,随手擦去眼角的泪水,飞洛知道秀伦刚才又想她母亲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的披风紧了紧,她报以灿烂的微笑。飞洛也笑了笑变成夜鳞朝察霍尔城跑去,他同样知道若真的要出人头地,各种磨砺是必不可少的,各种舍弃也是必不可少的,勤奋和经验是各种成功的先决条件。
“口令!”飞洛跃上城墙后,踢了一脚正在角落里犯迷糊的哨兵。那哨兵一见是黑锤铁骑军官亲自来查哨,立刻爬起来回答道:“火山!”
飞洛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慰劳,便顺着城墙楼梯下到城内去了。走入一个黑暗的角落后,他继续变成夜鳞跃上城内最高点,一座类似教堂的屋顶上。飞洛在城中北边的军营里,又发现了黑锤铁骑的军旗。他不禁靠了过去抵近侦察,发现这里驻扎了大约有两百名骑兵,不过见军营中没有什么高阶骑士和修士,就顺手拿了张兵力分布图和几面军旗就离开了。他在城内又转了几圈,熟悉了一下各条大街小巷,在找到城内一处马市后便返回队伍。
当飞洛回来时,秀伦已经将大家全部叫了起来。飞洛环视一周,淡然说到考验诸位勇气的时候到了,你们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隐族的勇士,敢不敢跟我一道就这样穿过察霍尔城,而不用刀和剑为自己壮胆呢?高斯、沃德和奥森等人呵呵一笑,略显紧张的气氛得到释放,有人提出吃了早饭就出发,飞洛平静地摇摇头说道:胆小鬼没饭吃,我们在穿过察霍尔城后才吃早饭。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五点钟,天还未完全亮,城门准时打开了。在回复了口令后,飞洛便一马当先进了城,紧随其后的是高举旗帜的秀伦,骑着白鹿的高斯被围在了队伍当中。到了城内飞洛把马头一拨直奔马市,翻墙强行打开门后,秀伦带领六人把老板一家及伙计全部绑了起来。飞洛则带着另外一半人飞快地选了十三匹脚力好的马,替换了已经疲惫不堪的军马。一切妥当后,趁天未完全亮,十三人立刻打马出城。
原来一直以为会有几场硬仗要打的奥森等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回去最难的地方总算过了。众人开始活络起来,相互轻松地开起了玩笑。有人拿飞洛打趣,问什么时候有早饭吃?飞洛却说这一个小时是摆脱敌人追捕最关键的时候,片刻不能停留,尽可能多地赶路,早饭必须在马上吃。那人吐了吐舌头,没想到飞洛的语气竟如此生硬,但一路上飞洛的种种决策都是正确的,毋庸反驳。
经过一小时的狂奔,天已亮,众人穿过了一片一望无垠的绿色麦田。飞洛在与奥森反复确认远处大群丘陵为摩哲森林后,放松了紧绷的神情露出了些许微笑。大声向众人开玩笑道,晚上请大家喝酒庆祝顺利突围,众人高声附和齐声叫好。到了摩哲森林外围,由奥森继续带路进入森林,而飞洛则引领这些马匹沿路再跑上一阵,用以迷惑敌人。
等飞洛找到奥森等人时已经是中午了,众人心情大好,基本可以肯定甩脱敌人的追捕了,隐族人都主动与飞洛和秀伦攀谈,争着轮流背霍丁。高斯一边牵着马鹿献晏,一边指挥人帮着采草药,说若是能凑齐药材的话,晚上就可以煎药为霍丁驱毒。最开心的要算沃德,他没想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哥哥竟然是被俘,几乎绝望时被飞洛和秀伦救下,又乔装神奇地穿过了敌人要塞,一切一切对于他来说,有太多值得回味的了。
飞洛一路上在与沃德聊天中,也清楚了隐族的来历。几千年前,内忧外患、危机四伏的尼奥拉德王国,在当时国王的子侄辈中突现一位叫做克伦海迪的青年贵族,他凭借卓著的武功、纵横开合的外交能力,所向无敌将业已没落的王国挽救了过来,他本人深受国人和大部分底层贵族的拥戴。他本人无意,但当时的老国王却有意将王位禅让给他。
时任王子撒赫,在他舅舅奇瓦德西亚祭祀的力挺和密谋下,使王朝政权内部形成对立的两派。在克伦海迪一次远征期间,撒赫弑父夺位,血洗朝堂。部分幸免的大臣陆续投奔克伦海迪,一些地方政权也倒戈投靠他,从形势上已经分裂成了两个国家。
数年过后,奇瓦德西亚祭祀的法力突然变得十分厉害。阴谋劫掠了克伦海迪的母亲并设下了一个鸿门宴。克伦海迪为救母亲甘愿一死,从此克伦海迪的部下纷纷起兵造反。再加上奇瓦德西亚嗜杀成性,老百姓纷纷逃离他的统治,投入在各处密林中仍在打游击的克伦海迪旧部。虽有几次大的反攻,但终究因奇瓦德西亚的邪功太过厉害,克伦海迪的旧部先后失败了,被迫转入地下形成了今天的隐族。
奇瓦德西亚祭祀那种将自己生命和灵魂出卖给凶兽的修炼方式,传遍了这个尼奥拉德大陆,逐渐成为了修炼的主流。但这种修炼方式存在非常凶险的后遗症,那就是修炼者一旦实力下降,就会惨遭作为魔宠、凶兽的反噬。而隐族则继续保留原来的传统修炼方式,所以隐族的实力一直处于劣势。为了弥补这种弱势,隐族就拼命培养符文镂刻师,和寻找各种失落的符文图纸,寄希望通过铠甲防护和武器犀利等方面来弥补。
沃德提到自己、高斯和奥森就是因去寻一张‘偏斜’的符文,而遭奇瓦德西亚王朝士兵偷袭被俘的。飞洛心中一动,但表情比较平淡,仿佛已经忘记了那个装着图纸的皮囊在秀伦处一般。沃德讪讪地笑了笑,也就没好意思再提这个话题了。其实,飞洛对此早就有所考虑,本想将这个皮囊和黑锤铁骑的布防图一并作为礼物,送给隐族首领凡登的。经沃德一说飞洛反而犹豫起来,心道至少自己也要学会这个‘偏斜’符文。
入夜,飞洛的命令依然是噤声禁火。对于这些平日里艰苦惯了的隐族汉子来说并不算什么,抱怨了数声后也就遵守着,在他们心中飞洛已然是他们现在的头。飞洛从腰带中拿出些黑锤铁骑的驱蚊熏香点上,没想到效果非常不错,一行人在吃过干粮后居然可以安静休息。飞洛见大家都累了,于是安排了一下值守顺序叫大家早点睡,明天还有一天强行军才能进入原来隐族的营地。一听明晚有可能回到营地,众人都十分开心。
这时,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说,晚上值夜的事他全包了,不过所有人不许出他画定圈子,每个人都要嚼食此处的一种树叶。大家都是一阵好奇,他略显不好意思地拿出一支骨笛,笛声也不动听,一种特殊的嘶嘶声。不多时,树枝上、地面枯叶下发出沙沙声,高斯和奥德露出会心的微笑,原来这矮个子居然是名召唤师,而且是召唤蛇群的召唤师。飞洛虽然有点头皮发麻,但这些蛇群肯定要比哨兵更警觉和隐蔽些,于是晚上就是飞洛、秀伦和召唤师兰多夫值夜。
一夜无话,第二天微亮,在飞洛的催促下一行人又上路了。经过一次虚惊后,众人连着翻过四座山丘,午后便发现了隐族新近留下的标记,这表明隐族就在这一带活动。众人一阵欢呼,他们笑着拍着飞洛肩头,非常感谢他给他们带来了一次近似于旅游式的突围。飞洛微笑着派出三组斥候去寻找隐族队伍,其余人就地整休等待消息。约一小时后,一组斥候来报找到一支隐族队伍,他们派出向导来接高斯等人。人齐后,飞洛自然就成了客人,高斯指挥着众人朝凡登所在的中心营地前进。
当找到凡登的中心营地时,已是后半夜了。沃德一路陪着飞洛和秀伦,生怕两人感觉有所怠慢。飞洛借着暗淡的月光,看向近三米的木质寨墙、箭塔和吊桥,又看看周围地形。这是一个建在山谷半山腰上营地,居然也实现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战术要求。
进了军政大殿,经沃德和高斯的引见,飞洛和凡登认识了。一个个头壮实,满脸胡须的年轻人,眼神中流露出一股锐不可当的英气。一袭黑甲黑袍,说话声音刚中带柔很有磁性。凡登和飞洛见彼此都是七阶,不禁相互多打量几眼。然后,他哈哈一笑,示意飞洛和秀伦等人分宾主落座。在沃德和高斯叙述遭遇后,再次躬身施礼向飞洛和秀伦表示感谢。而霍丁早已被人抬到后面救治去了。
再次落座后,凡登命人在大帐的地炉中添上些木炭,端上些酒肉来,他要开怀畅饮,庆祝高斯长老、沃德和奥森以及众隐族弟兄的脱困和回归。飞洛适时地站起来表示感谢款待,并将黑锤铁骑的兵力布防图,以及在达兰格城意外得到皮囊献给凡登。黑锤铁骑的兵力布防图?这让凡登大感意外,他喜不自胜,接连向飞洛敬酒表示感激。也让一直有着小九九的高斯、沃德和奥森心中石头落了地,他们不禁对飞洛有了极大的好感。
酒过数巡,飞洛趁凡登在兴头上问道,那偏斜的符文能否借自己看看。凡登一愣,随即问道莫非飞洛也会镂刻符文?飞洛含笑说到,略懂。先前酒席上众人都在夸飞洛如何大智大勇,这也让凡登产生极大的好胜心,总想找个机会和飞洛比试比试。他哈哈一笑,提出要和飞洛比试一下镂刻技巧,并说不论输赢飞洛随时可以观看那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