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黎未央躺在榻上却还是睡不着,她只听得池塘中水车哧溜溜地打转,清水扑棱扑棱的声音似乎从未停歇过,并且又在池塘中一圈一圈地漾荡开来。难道这是故意要让她睡不好觉吗?起身掌灯,一霎间,在灯花亮起的时候,耳中又传入一阵婉转动听的箫声,如九霄传来的天籁之音,如泣如诉如痴如醉,那样让人沉醉。黎未央怔住了,险些将烛火落到地上,她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在爬,多么真实的感觉呵,在心头缭绕盘旋,如春雨化作的乳汁,让万物复苏生机。究竟是谁,能吹得如此好的箫声,把水车的声音模仿得这样惟妙惟肖?黎未央心头明明有一瞬的开心,转瞬又凭空消失,若有所失的感觉突兀地强烈,心里空空如也,亦是有些怅然若失和迷茫无奈。她突然很想把这件事告诉什么人,也很想写一些什么东西,可是感觉总归感觉,当她执起笔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告诉谁。她在前世莫非遗忘了什么没,在今生才有如此的感觉?她并不知道,也许胸腔里的心不是自己的。
执起笔,蘸了墨,在铺平的宣纸上写下一行字:
岁月静好,长乐未央。
黎未央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颇有美感的娟秀小字,耳熟能详的倾心诗句,这大概就是她要想表达的此时的心境吧。黎未央笑着把这两句话小心地收起来,这时,沉醉的箫声再度响起,依旧是婉转动听,虽只听过一次,心中却那么熟悉,她这才感觉到,于是又笑笑,和着箫声手指轻轻打着节拍,仿佛怕扰了什么人。
一夜旖旎。
当烂漫的阳光从窗楹透进来,床榻上的人儿才微微睁眼,懒懒地伸了伸腰,心中很是愉快。雪梅从门外进来,微微一笑,“小姐早上好。”“嗯啊,”黎未央点点头,半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雪梅,你起得可真早啊。”“那是呢,可惜小姐还像只小猫一样贪睡呢!”雪梅边替黎未央更衣边嘲讽一样地说道。雪梅那动听的声音又让黎未央想起昨晚那箫声,黎未央想着问了问雪梅,“雪梅,你昨晚可听见一阵很好听的笛声了?”
雪梅一听这话,原本灵巧的动作忽然地一顿,黎未央皱眉,“雪梅,你怎么了?”“没什么,小姐,那个人吹的曲子可是《碧涧流泉》?”雪梅恢复一脸的淡定,平静地问道。“好像是吧,不过我娘没教过我这些,或许她根本不知道。”黎未央嘴角轻轻一抿,关于母亲的事她宁愿只是自己的秘密。雪梅看出黎未央的不快,也只是微微一笑,“也许是附近哪一个青楼名妓吹的吧。小姐莫要理就是了。”对于青楼,黎未央了解不多,而母亲也大多都不知晓,况且黎未央并没什么兴趣。不过,她对于雪梅的话只是半信半疑,只是一个青楼名妓怎会吹得那般妙不可言?
雪梅看着黎未央若有所思,心道她还在思忖那半夜的箫声,就笑盈盈地安慰她道,“小姐莫要再想了,今天会有客人来,去晚了小心着雪梅会被老爷骂的。”“哎,你倒好了,说得倒像是我不仁不义似的。”黎未央暂时抛去了心底的困惑,轻轻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