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洛城西北方三十里,此地界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什么别致的景色,雨水少,较为干旱。但是,偏偏在这里有一片方圆百里的桐树林,且在这林里的只有那单一的桐树,除去杂草,连多余的灌木都未曾看到,甚是奇怪。这种桐树本应生长在南方那种湿润多雨的地方,却不知为何会在此处有上这么大的规模。再看那桐树,多半已经枯死,却是一棵棵的立在那里,配着从林里流出的溪水声显得阴森无比。
背靠着桐树林,临着溪水,三千大军在此落下营盘。新建的中军帐中,闻盛唇上胡须微颤,寒声说道:“杨昱,这是何意?你让我尽快出发,我在出发前又煽动了他们。而你却是在路上走走停停,让这军中颇具怨言,你究竟要做什么?”
那被叫做杨昱的白衣青年,淡然一笑,说道:“老将军,隔行如隔山,我们没曾领过兵,不知道您曾说的那段话会有这等影响。倒是我们的疏忽。”杨昱对闻盛抱拳赔礼,又继续说道:“同样的,我们在路上走走停停,是做些必要的事情,我们要观风望水,看山脉走势,推测下面的情况,毕竟情报来路不明,我们也好有所准备。这些都不是将军能知道的,有所焦急是必然的。”
闻盛无言以对,无奈道:“这等影响大军心神之事还是少做为好。”
“将军,您要知道,我们所做之事绝非一般。如不如此,稍有遗漏,后果不堪设想”
闻盛默然。
杨昱见状,暗自揣摩,口中说道:“当下之急,是要将这些人掌控在内,在这些人中挑出真正的潜龙军,成为我们的基础。”
闻盛不语,摆了摆手,却是下了逐客令。待杨昱走后,闻盛望着桌上跃动的烛火,长长的叹息一声,自语道:“先帝啊,我追随了你半辈子,知道你的为人,实没见过你如此执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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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开伙,王卓与周昊凑到一起,默然无声。许久,周昊才开口道:“王哥,终于知道这一道上你都琢磨啥了,确实怪啊。”
王卓不语,看了看有些阴霾的夜空,心底却更显得焦虑。思索中,一阵骚乱,王卓与周昊起身前往。却是之前被叫走的一百人此时都拖着铁锹回到营中,被众人拥簇着问东问西。
周昊看着无聊,想要离开,瞥到王卓一脸古怪,上前询问。王卓也不做理会,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人被叫走是为什么,他也想知道。可他看见人群中那些被拥簇的人,多数一脸惨白,拖着铁锹,不管别人如何询问,就是不开口,拼命摇头。这时,严赋从一旁来到,扯着公鸭嗓子喊道:“回来的兄弟!兄弟!快来讲讲让你们去干嘛了,怎么还不让我们跟着。”说着,便要熟络的搂上对方的肩膀。
“别让我去!我不去!我不去!”被问的那人一脸的惊恐,躲开了严赋搂来胳臂,一路撞开人群,夺路而走。留下了一脸惊愕的严赋。
而回来的其他人,此时俱是面色难看,不肯多说,避开前来套话的人匆匆离去。
严赋从人群中看到王卓与周昊两人,走上前来,啐了一口道:“这群狗蛋子,中了邪了?屁都不放一个。”
周昊也不忘耍贫,回道:“那不光听您老放那连环屁了,哪还插得上嘴。”
严赋出奇的没有还嘴,而是看向王卓,问道:“王子,想啥呢?”
王卓干笑两声,刚要应付两句,却在此时响起“咚咚咚”的沉闷鼓声。三人不敢耽搁,一路来到点将台下。
三通鼓毕,点将台下众兵丁站好队伍。闻盛只身登上点将台,点上五百兵丁相随,吩咐自己的亲兵,看守军营,严禁任何人随便出入军营。罢,带领五百兵卒进到营旁的桐树林中,这五百人中,王卓周昊恰在期内。在走出军营的瞬间,王卓回头看去,之前回来的一百人没有聚到台下。
进到那桐树林中,王卓四下打量,这林中古怪异常,与外面的黄土不同,这林中是这地界少见的黑土,再加上那本不应长在此处的桐树。好像这些树与这脚下的黑土都是从别处移来的一般。
闻盛带领众兵丁在林中穿梭,突然之间,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到了一处没有树木的空地上,地面坑坑洼洼,到处散落着挖出来的土。众兵丁一头雾水,这是为何?
王卓与周昊相互对视一眼,暗想,刚刚那些人可是在此?发生了什么?其余的人也均看出头目,心中有了猜测。恰在此时,在那坑洞之中,传来了一阵声音,众人吓了一跳,循声望去,之见一个坑洞中越出一个黑色身影,却是那之前总是一身白衣的杨昱。
杨昱走到闻盛身前,抱拳道:“老将军,下面差不多了,给我们点人下去,您带着剩下的人守在上面就好。”
闻盛点头,点了王卓周昊在内的二百人跟着杨昱去了。
王卓和周昊来到杨昱跳上来的那坑洞前,足有半丈粗细,直上直下,黑洞洞的像一口深井,垂下去几条绳索。杨昱在众兵丁之前,顺着绳索沉入黑暗之中,众兵丁紧随其后。
王卓手抓绳索,脚蹬着洞壁一点点向下沉去,四周一点黑暗,也不知下去了多少。正思索间,听得身下一声惊呼,绳索一阵晃动。王卓心中一惊,向下望去,满眼黑暗,正要开口相问,脚下一空,却是洞壁到了头,整个人撞了个七荤八素,差点握不紧手中绳索。王卓稳下来,回应出声相问的周昊,叫他小心。
众兵丁一路有惊无险的到达洞底,黑暗中一个挤一个略显慌乱。不久,一丝光亮跃进众人视线,是那先行一步的杨昱举着火把前来相迎。杨昱看着众人略显狼狈,笑道:“在下杨昱,忘了告诉诸位下来的时候小心一些了,是杨某得疏忽。”
众兵丁哪能给他好脸色,纷纷冷眼相待,要不是这大头兵当的不久,当下局势不明,这些流氓地痞恐怕早已发作。那杨昱也不在乎众兵丁对于他的态度,点头示意,顺着来路转身离去。
众兵丁默然,跟在杨昱身后。
王卓在黑暗中,跟着杨昱那明亮的火把,借着光亮四处打量,但这地下空间过大,火把的光亮略显不足,看不清什么。
骤然间,前面的火把变得明亮许多,似是到了另一个较小的空间。待王卓走到近前,发现那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那一点火光正拾级而下,反没有刚刚明亮,像是有了要熄灭的迹象。
王卓盯着漆黑脚下,随着队伍缓缓而行,走了一烛香的功夫,眼前出现一丝光亮,不久,便到了一明亮去处。
这是一处足有两百丈方圆的石质大殿,都是相同大小的黑色石料堆砌,殿顶,四壁皆有纹路。有八根两人合抱粗细的石柱分别支撑在大殿两列,四周墙壁上每隔一丈便有一盏长明灯,此刻皆被点亮,将这大殿照的通明。
此时,众兵丁正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一部分人惊得合不拢嘴,还有一些人却是面无悲喜,猜不得心思。
王卓看向四周,心底微惊,不曾想这地下还会有这等奇景,当真是不可思议。众兵丁顿感惊奇,四处打量,乱糟糟的一团。惹得杨昱那一行人中的一个面如黑炭的高大青年出口呵斥:“都他娘的闭嘴!”
一众兵丁不乏脾气暴躁者,当场便有几人点着了性子,一通淫言秽语脱口而出。对面那高大青年哪里知道这些地痞流氓骂人的功夫,登时气的面红耳燥,说不出话,上前便要动手。却被一人拉住,高大青年也不理会,微微一挣,却没有将那人震开,回过头去,正是那杨昱将此人拉住。
杨昱仍是那可憎的笑脸,对众兵丁抱上一拳,开口道:“我这兄弟不懂事,说错了话,还望众位宽恕则个。”说罢,看了那高大青年一眼,那高大青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杨昱笑容更盛,接着说道:“我等受闻老将军相邀,与诸位一起共事,荣幸之至。此地万般困难,还要请众位出手相助。”
一众兵丁被抓来之前,都是些自诩江湖人士的流氓混混,对杨昱所说的话十分受用,对方又搬出了闻老将军,也不再争执,纷纷抱拳回礼。
王卓在后方看着这一切,他本是心思细腻之人,对杨昱这一套说辞很是佩服,轻描淡写的化解了一场冲突。思索中被人从背后一拍,回头一看,却是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是那周昊,在下来时一脚踩空,整个面门撞开了花,随手那袖子一抹。到了下面,一片漆黑,分不清谁是谁,到这大殿后从惊奇中清醒过来,寻到了王卓。
王卓骂道:“扮个花脸,是要吓死我?”
周昊干笑道:“现在死好,抓紧投胎,还来得及当我儿子,老子一定好好待你。”
“你能生出儿子?”王卓鄙夷。
说话间,众兵丁被吩咐两人一组,一组一只鹿皮口袋,两根五尺长,一端浸了油脂的栎木棒。杨昱面色少有的严肃,说道:“此地绝非一般,望各位不要随便乱走,不要动任何东西,一切动作要听得我的命令。”
众兵丁一头雾水,有人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来此为了什么?”不料,杨昱面色一寒,冷冷的道:“此事杨某不能多说,还望各位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