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霞,已是轻然洒落地面,一轮淡淡弦月离悬半空,与那即将升起的朝阳交相呼应,很是有趣。山崖边一间茅草房中,袅袅炊烟飘然而起,更增几分飘渺之色。
此地距离碧霞山脚已有六七里远,深山老林,少有人烟,虽说地处偏僻,却是青山碧水,风景怡人。屋前不远处,便是一汪如明镜般的湖水,安逸恬静,偶有鲜活鱼儿跃出水面,更显悠然。屋后种满山茶,眼下虽不到开花季节,却也有些早育花蕾耐不住寂寞,含苞待放,远远望去,粉粉的一片煞是好看。
“吱扭”一声,小屋木门已是缓缓张开,一名绿衣少女伸个懒腰,张开双臂,尽情地沐浴在这清晨的天地灵气之中。这少女十四五岁年纪,一张甜甜的脸蛋,活泼调皮却又满腹心机,正是韩心儿。
这深山之中竟也有这般秀丽景色?韩心儿心中默默想着,脚下却是不停,转眼间已是走到那镜湖湖畔。只见她纵身一跃,立于一株矮树顶端,右手微张,轻轻一收,一张细网顿时从水中现出形来。那网中有着黑红鲤鱼各自一条,均是须长尾壮,离水之后,兀自在那跳个不停。
韩心儿微微一笑,心中暗忖:也只有这等寒潭,方可养出如此肥美的鱼儿了。
此地名唤清潭,名虽如此,湖水却不似那般清澈见底,平日里,总有一层白色云雾浮于湖面之上,湖水一片湛蓝,显然深不见底。镜湖两岸,却是数座高耸如云的雪山。每年春夏之季,山顶雪水汇集成溪,尽注入此湖中,再加上湖面常年难见日光,是以这一潭春水寒气甚浓,池中养出的鱼儿也是膏肥体壮,乃是下酒入菜的上上之选。
韩心儿收了鱼儿,心中正自欣喜不已。一把推开房门,咯咯笑道:“姐姐你看,今日这鱼儿可是肥得紧呢!”
屋角,一名白衣少女应了一声,便又垂头不语。眼角润湿,泪痕兀自未干,显是刚刚哭过。
韩心儿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也不气恼,仿佛见惯了一般,只是笑道:“好姐姐,你眼下体虚气乏,今日定要尝尝心儿的手艺。如果你再这样不吃不喝,圣女姐姐怪罪下来,心儿可是担当不起呢。”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圣女姐姐也真是的,刚入夜便又出了门去,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真不知这碧波亭之约她要如何应对。”
白衣少女听到“碧波亭”三字,肩膀微颤,脸色也是苍白了几分,只看得一旁的韩心儿大惊失色道:“好姐姐,都是心儿不好,又提到让你伤心的事了。心儿心儿给你陪不是了。”
“我不怪你。”白衣少女微微摇头,两行清泪已然夺眶而出。
这一来,饶是韩心儿精灵古怪,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她本想说些俏皮话儿逗她一笑,但见她哭得伤心,自己心头也是一酸,到了嘴边的话也是生生塞住,再也说不出口。
就这样哭了半晌,白衣女子神色稍缓,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看魔门你们圣女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而且她身手又很是厉害,当无大碍的。”
韩心儿深知灵真六仙绝非泛泛之辈,以他六人各自百年的道行,单打独斗,圣女恐已难敌。若是联手进击,圣女纵是身手通天,也是毫无胜机。想到这里,心中也不由一阵紧张。
这几日来,自己与她朝夕相处,起初因她是灵真门人,心中有意疏远。但她举止大方,言谈有礼,虽是自处险境,却是不见丝毫惊惶。如此一个天真可爱的姐姐,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对她生出厌烦之感,相反地,却有了亲近之意。
韩心儿将那两尾鲤鱼剥皮洗净,置于柴火之上翻转微烤,顿时,便有一股鲜香之气逸散出来,确是与青龙江中之鱼大有不同。
透过那摇曳的火光,韩心儿见那白衣女子神色矛盾,有失落,有怅惘,也有释然。犹豫多时,手中烤鱼已熟,她将其中较大的一尾递了过去,好奇道:“好姐姐,难道你还想回碧霞山么?”
白衣女子闻言神色一滞,望向远处的青龙江,幽幽道:“回不回,又有什么分别呢?倘若真的回去,以我这般身世,师父还会容我在门中么”
她顿了片刻,又道:“倘若我要离开此地,难道你又会放我离去么”
韩心儿一愣,虽然对她身世仅是略知一二,于其中困苦却是深有所感。倘若她真的有意重返灵真,自己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阻止。毕竟,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凌潇潇了。
“圣女离去之前曾特别嘱咐心儿要保得姐姐平安,还请姐姐不要让心儿为难好吗?”
凌潇潇淡淡一笑,这几日间,自己已然想通了许多事情。虽然心中尚有结未解,却已不似当初那般迷惘困惑。她微微点头,淡淡一笑道:“莫说我身手本不如你,仅是我身上这火蚕毒丝,便是破解不得,既是如此,我怎还能脱身而去呢?”
韩心儿知这火蚕毒丝封锁全身经脉,一旦调动灵息,周身便如火烧一般刺痛难耐,严重者经脉尽被灼伤,届时除了四肢尚有反应,便如废人一般。被此丝缠住之人,时而全身刺痛,时而内火中烧,极是难忍。正因如此,韩心儿才会费力从寒潭中未她捉鱼,虽说不能将这蚕丝威力完全压制,至少也会大减痛楚。
远方,隐隐传来群鸟齐鸣之声,其音高亢凄厉,凌潇潇柳眉一蹙,抬头望去,只见远方天际似有光彩跳动,那方向,正是青龙江畔,碧波亭所在。
“哪里走!”
这一声怒喝极具威势,以龙喻风的修为,竟也是心中一寒。
他身居半空,眼见瞬息之间,原本空旷的四面八方竟已布满光影气箭,竟无一处容身之地,无奈之下,只得抽身急退。
却是穆万雄一声大喝,其音未至,身形已及。他一击得势,再不手下留情,急使连环三兜手,登时逼得龙喻风自顾不暇,身法也是立时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