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5310号，英雄永不沉没

台风就要来了，5310号渔船开足了马力，全速返航，他们必须赶在台风来临之前进港避风。凌晨时分，海岸线渐渐清晰起来，远远看见岸上的灯火，陈永海站在甲板上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总算平安返航。

忽然，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求救信号。一条渔船齿轮箱发生故障，失去动力，随时可能被台风吞噬，因为风大浪急，海洋急救船已经无法出港。遇险渔船危在旦夕，陈永海不假思索，立即命令掉转船头，火速营救。船员们却迟疑了，有人赶紧提醒：“老大，咱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回去救人，这不是拿性命做赌注吗？”说的是实情，此时海上风浪正在逐渐加大。陈永海不由分说，大吼一声：“遇险必救，这是行船下海的规矩！”其他人不再反对，立即掉转了船头。

陈永海是5310号的船老大，在船上拥有绝对威信。出过海的人都知道，并非买得起船或驾船技术熟练的人就有资格当船老大，一旦出海，全船人的命就都交给老大了，因此船员最看重的是老大的为人。陈永海有多年出海经验，沉着干练，且为人义气，把命交在他手里，大家心里踏实。5310号劈波斩浪，朝出事海域疾驶而去。陈永海心里当然十分清楚，救与不救，其实是生死抉择，这次不同以往，自己的对手将是50年一遇的强台风。

两个小时后，终于发现遇险船只。这片海域暗礁重重，稍有不慎必将船毁人亡，两船相距只有200多米，却再也无法靠近，而此时海上风力已经达到15级，巨浪滔天，人在甲板上都难以站立。有人劝陈永海：“老大，咱已经尽力了，现在自身难保，赶紧回吧！”风力还在加大，毫无疑问，此刻多在海上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生命危险。陈永海默不作声，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身大海见死不救，身为船老大的陈永海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依然沉着镇定，又拿起对讲机指挥对方排除故障，除此别无良策。船员们从老大刚毅的脸上获得了信心，各司其职，掌舵的掌舵，抽水的抽水，竭尽全力与风浪搏斗。足足过去两个小时，遇险船只竟然奇迹般地排除了故障，终于松了口气，为防止再次发生险情，陈永海又吩咐对方在前头开路，自己断后。风力仍在增大，他们一刻也不敢停留，为了减轻船上的载重量，陈永海又果断地命令船员将价值几万元的渔具抛入大海。两条船一前一后，开足马力全速返航。

然而，谁也没料到，更大的灾难正在悄悄逼近。行驶了不到20分钟，5310号忽然失去动力，海上漂来的绳索绞住了螺旋桨，巨浪不断冲上甲板，下水斩断绳索绝无可能，人会被狂风卷走。陈永海迅速拿起对讲机向前方呼救，对方却无法收到信号，他们只好拼命大声呼喊，可是雷鸣电闪，狂风呼啸，前面的渔船并未听到呼救声，渐行渐远。失去动力的船仿佛一根稻草，在茫茫大海中随风漂流。5310号岌岌可危，命悬一线。

号虽然失去控制，但船上的精神支柱没有倒。船员们相信，只要他们的老大还在，希望就在。陈永海脸色凝重，却并未慌乱，他坚信，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他冷静地拿起了对讲机，向海上搜救中心呼救，又吩咐船员竭力保护电瓶，这是保持通讯联络的命根子。在海上漂流4个小时后，海上搜救中心的救援船冒死赶来，此时海上风力达到了17级，5310号上的船员根本无法弃船逃生。经过几番殊死拼搏，他们终于把缆绳抛向了救援船，艰难拖行了一海里之后，忽然一个巨浪扑向了救援船的驾驶台，船体进水，滔天巨浪还在张牙舞爪地不断扑来。救援船万般无奈，为求自保，只好砍断缆绳……最后一线生机被砍断了，绝望的5310号在狂风巨浪中飘摇不定，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陈永海仰天长啸：“老天，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死了不要紧，船上还有我这么多弟兄啊！”然而，回答他的，又是一个劈头盖脸的巨浪，一道闪电划过，撕破了漆黑的夜空，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淌下。为了救人，他在海上历险十几个小时，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然而这次，这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潸然泪下，他想到的不只有船上的弟兄，还有家里的妻儿老小。船上10条汉子都哭了，此刻他们无从选择，只能面对死亡。

级台风挟着海水不断涌进船舱，死神步步紧逼，陈永海并未乱了方寸，命令大家迅速穿上救生衣。然而，这回大伙又迟疑了，船上10人，只有9件救生衣！“混蛋，全给我穿上！”陈永海急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在他厉声催促下，其余9人默默地穿好了救生衣。“船上有什么吃的，统统拿出来，咱全吃了，宁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陈永海依然指挥若定。马上有人翻出一大堆方便面、火腿肠，可是即将面临灭顶之灾，谁吃得下啊，又是在陈永海威逼之下，他们把东西全吃了。

巨浪一波赶过一波，无情地拍打着5310号，海水已没至腰间，船体开始倾斜，慢慢下沉。回天无力，陈永海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然后回过头说：“弟兄们，对不起，我先走了！”说完，他抱起两块塑料泡沫跃入大海，5310号悲壮地沉没了……台风过后，烟消云散，风平浪静。搜救工作迅速展开，30多个小时过去，毫无进展，正在人们悲观失望时，有4名船员奇迹般地获救，正是最后一顿饱餐让他们支撑了那么长的时间。7天后，人们不得不放弃了搜救，船老大陈永海和他的几位弟兄，永远留在了那片蔚蓝的大海。

两年前的“云娜”台风已渐渐被人淡忘，可是人们永远不会忘记，在浙江临海桃渚镇有一个船老大——32岁的陈永海，还有他的好兄弟，那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船可以沉，英雄，永不沉没生命短促，只有美德能将它流传到遥远的后世。选择一旦产生，支配它们的，那便是美德。生命如流水，只有在它的急流与奔向前去的时候，才美丽，才有意义。磨刀石牺牲自己，把锋利赠给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