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燕飞涯闻言精致的剑眉微抖,咧嘴轻笑,果真是山野村夫!不曾想这小子蛮狡猾的,居然不上当,便继续喝茶试探道:“走了半天路,莫非李兄不渴?”
早已习惯居于高处的燕大公子也不想想,他那帮护卫将街巷前后都包围了,要说真的敢进去酒楼喝茶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完全不把燕飞涯等人放在眼里的高人,另一种就是完全不知江湖深浅的蠢人。
显然,李辟邪两种都不是。
“真的不渴。”
李辟邪侧身停在那里,继续敷衍,双眼微眯望着前后两群人,眼角一直瞄着四周。
“好!常人言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李兄是连敬茶都不喝。今日正午之时,你为了区区一千两银子,当着东盟虎堂人的面,落了我六世家燕家的脸,扯出什么‘先来后到’,我暂且忍过。此时你我偶遇,你又不识抬举,居然敬茶都不喝!我燕家燕某人相邀而拒的,你算是第一个!那是打了我的脸面,休怪我出手教训!哼……”
出身于中原江湖六世家之一的燕飞涯,原本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燕家长嫡子,偌大家族的未来继承人,由小到大享尽荣华富贵,奢华无比,对任何事物都是予取予求,何曾不如意?
而今日在这么一个平凡偏远的小城中,先是与有旧怨的东盟虎堂等人因为一个山野无名小子争价而败,丢了脸面,心里窝着一团火。此时又碰见那山野无名小子,虽然摆明是“茶无好茶”,本来想让护卫刮他几个耳光,出口恶气就算了,但他断然拒绝,再次恼羞成怒。
同样是因为这一个人,同样因为李辟邪,一个毫无教养、不识抬举的山野小子!
这就是火上浇油了。
他堂堂燕家少主,何曾试过如此?心中忿忿不平,一团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教训一个山野小子,还不是跟教训一条野狗似的?
燕飞涯冷哼一声,搭在桌边的左手轻轻敲了几下。
后面拦在道上弯月形的十数黄衣护卫中便奔出一位中等身材,身形彪悍的汉子,不发一语,迅速击出一拳,直奔李辟邪胸膛处。
李辟邪闪身避过那汉子一击,往后退去。
“呼呼……”那汉子又是连连击出几拳,力道浑厚,李辟邪挨着街道边又是连连避过,好几拳打在街道其他铺面的门板上,“砰砰”闷响,木屑纷飞。
李辟邪边躲边暗暗叫苦。
他娘的!这汉子的武道修为应有正三品实力,虽大不如自己,但是拳拳往往朝要害招呼,再躲下去必出意外。这小白脸当真记恨啊!不就是没有卖灵魂结石给他,丢了点面子而已,居然这么跋扈,而其手下出手又是如此狠辣,拳拳直攻要害,大有伤人之意,真是岂有此理!
他还想着息事宁人,跃开几步,大声问向燕飞涯道:“燕兄,燕公子,小弟之前多有得罪,在此向你致歉。你大人有大量,不必如此苦苦相逼……”
“嘿嘿……”
燕飞涯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李辟邪不存在一样,嘴角翘起微笑着。
当然,教训李辟邪这样的一个山野村夫、无名小子,在他燕家公子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李辟邪看着燕飞涯那翘起的嘴角,耳边仿佛响起了当年小胖子玩“肉包子引狗”的笑声,顿生厌恶,觉得这跋扈二世祖,卖唱小白脸实在欺人太甚了!
他把心一横,反手抓住那汉子攻来的拳头,用力一扯,抬脚膝撞,将那汉子撞得连连后退几步。
那护卫汉子原本以为随便几招,便能将这不知好歹的山野小子打得倒地打滚,满地找牙的,谁知几乎用尽全力都未能碰到他的一片衣角,顿感在主子面前落了脸面,正急得额头冒汗,连连进击,不料被李辟邪一扯一撞,后退几步,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心中狂怒,跃身再来,定要出口恶气。
“哦?”燕飞涯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不曾想李辟邪身手如此矫健,连扯带撞,居然能把自己的护卫一击而退。
他不由来了点兴致,左手再次敲打几下。
敲打刚落,前后护卫中又各走出了三名汉子,连同之前那位护卫,一共七人围攻李辟邪。
这七人加在一起,身手彪悍,招式凌厉,武道修为同样是在正三品实力上下,李辟邪顿感压力大增。
他身形闪动,或击或挡,凭着与独臂糟老头对练和数年黑龙山猎魔的经验,毫无章法的乱拳挥出,身上虽挨了一拳一脚,但是也将对方放倒了三个。
燕大公子的目光终于转向这边,看着李辟邪在燕家七个正三品实力的好手护卫夹击中虽然手忙脚乱,但是并未受损,还放倒三人?这下子更是觉得气填胸腔,愤怒莫名。
他骤然放下茶杯,连拍几个响掌。
那早就跃跃欲试的剩余十数护卫听到掌声,嗷嗷叫着,一窝蜂地冲向李辟邪,加入了战团。
李辟邪再次骂娘了,只觉无数的拳头和掌击纷纷群殴击向自己,混乱中已经受了好几拳和一腿,其中那一腿踢在肚腹中,更是火辣辣地一阵痛。
蚁多咬死象。
一群护卫围殴一名山野小子,毫无章法不说,根本用不着讲究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
“哈哈……”
燕飞涯在酒楼内大笑着,看着李辟邪在群攻中落入下风,故作大度道:“小子,给本公子跪下磕三个响头道歉,燕某人便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你一命。”
李辟邪听得心中恼火。
如今对方已被自己放倒三个人,就算自己真的跪下磕头认错,估计那卖唱小白脸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一念至此,李辟邪咬咬牙,谷催真气,一招指枪击向靠得最近的那个黄衣护卫大腿处。
那名黄衣护卫就惨了,莫名地被一道如枪柱般的指风穿透大腿,兀现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痛得他倒在地上翻滚,嗷嗷大叫。
剩余众护卫见状,不明所以,纷纷闪避,退至两丈余外不远不近地依旧围着李辟邪,不少人眼光恐慌地盯着他的双指,不知发生了什么怪事。
“撮指成风,怪哉怪哉!这山野小子居然深藏不露啊!嘿嘿……”
燕飞涯清楚看到李辟邪发出指风,击伤自己的护卫,倒是稍微一愣,转瞬已是释然。
五行魔兽正三品、正二品实力与武道修行者的正三品、从二品大抵相同。
之前李辟邪能够贩卖那块火焰狼王的灵魂结石,自然是能猎杀那种近正二品的五行魔兽,以此推测,这个山野小子应该是从二品以上实力了。
他桃花眼一挑,喝道:“尔等都退下!让本公子来会会这山野小子。”
话犹未了,燕飞涯从酒楼大堂纵身一跃,几个跨步便至街道内,右拳挥出,带着真气拳状的巨锤般大小的拳头向着李辟邪头顶击下。
剩余的黄衣护卫得到吩咐,七手八脚地抬起那个倒地哀叫的弟兄,退开好几丈,还远远地围着李辟邪,神情更是愤恨。
李辟邪大吃一惊,没想到燕飞涯身法如此之快,拳头未至,拳风更是压得他气息一滞,连忙出拳阻挡。
不料燕飞涯真气拳罡力道无匹,他这一拳格挡跟打在墙壁上似的,猛地倒退七八步,手臂酸软,喉咙发甜,吐出一口鲜血。
“啧啧……”燕飞涯重拳得手,只觉拳头硬碰处一片冰寒,凭借自身真气迅速将冰寒逼开散掉,更是得势不饶人,欺身再进,又是一记重拳。
“打不过!这小白脸果真是难缠的角色,武道修为实力比自己只高不低!比糟老头还要厉害几分!”
李辟邪心中大骇,闪身躲过旁边护卫汉子的偷袭,猛地用力一拉一扯,抬脚将那汉子踢向燕飞涯,然后疾退几步,往街旁铺面门板一踏,飞身而上。
他身子刚落在铺面房顶,就用巧力踩塌一方瓦檐,借力向前冲,沿着街道往城边逃去。
风紧,扯呼了。
李辟邪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连贯矫健,行云流水,也多亏了他多年的猎魔生涯练就的敏捷反应。
燕飞涯向后斜退几步,刚闪过被李辟邪抛来的汉子,便看到李辟邪飞身上了房顶。
他纵身一跃,一个旱地拔葱般就直冲飞上,提纵身法比李辟邪高明多了,稳稳地站在房顶上,却看到李辟邪已经逃了三四间铺面之远。
“跑得倒是跟兔子那样快!哼……”
燕飞涯轻轻咧嘴,居高向街道下的众护卫吩咐道:“众护卫听令:那小子往西市城边去了,留下几人照料伤者,其余人等赶往西城边!动用兵刃,宁杀……勿纵!”
“是,公子!”
众护卫齐声应诺,马上留下几人照顾伤者,其余的纷纷抽出身上携带的兵刃,由小队正带着,大声呵斥地拨开挤在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群,像恶狗出笼般扑向西市城边方向。
燕飞涯则在房顶屋檐上施展身法,如春燕掠地般优雅迅捷,腾空追踪李辟邪而去。
依旧白衣翩翩,仿若谪仙。
一时间,街道上只留下议论纷纷的好事者看众,还有那一地破碎木板片和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