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白紫川望向李辟邪那带有一条淡淡伤痕俊朗刚毅的脸。
一片惨白,鼻血横流,嘴角处甚至还隐约有血沫,不管是严寒中冻的,河水中泡的,或者真的受伤,都有七八分像,衣衫湿透,在寒风中颤抖的古怪身姿,更是暴露伤势无疑。
她顿时相信了七八分,隐约间有风声传入耳中,夹杂遥远处一阵吆喝怒骂声,更是相信了八(九分。
李辟邪望向白紫川,看着她的表情算是记起并且相信自己的话一半多了,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命算是保住了,身体立马有种虚脱感,僵持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毕竟那匕首还顶在喉咙处呢。
他动退不得但又不敢不请自进,便出言询问:“白姑娘,我……我能进来吗?”
话音刚落,李辟邪连自己都觉得十分唐突冒犯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正要入浴,自己一大老爷们进去干嘛?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男的全身湿透,女的还衣衫不整的,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偷情?
男子慕艾潜水渡河而来,少女动情椅窗翘首以盼?
这一幕很容易脑补出来,被人看到或者知道了,两人跳河都洗不清啊!
但是不进,再游向其他地方藏身,自己有这样的体力坚持下去吗?
白紫川犹疑片刻,握着匕首的手终于放下,脸上红得发烫,本应该拒绝的,但是看到李辟邪那惨白的脸色,将要虚脱的样子,心中不忍,稍微思考一下道:“你进来吧。”
李辟邪闻言心里一松,用尽余力一挺身子,滚爬一样爬进窗户,马上瘫坐在房中木地板上,一口一口喘着大气,大感大难不死,又逃过一劫。
再望向白紫川,只见她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护着身上衣衫,正看向自己,那雪白玉肌隐隐能见,不禁看得两眼发呆,又感到实在无礼亵渎,用手掐着自己的大腿肉,痛得纠结着脸,硬是将目光移向别处。
白紫川此时也感到实在失礼,脸上更加火辣,恨不得在木板上挖个洞钻进去,听到李辟邪说道:“白姑娘,实在冒昧唐突,在下无力也无处可逃了,所以……请白姑娘……”
“你……你闭上眼睛,快转过身去,不许望向这边。”
白紫川脸上火辣,心乱如麻,但也不失镇定,马上以命令的语气道。
李辟邪马上闭上眼睛,转过身去,只听见有脚步声走到屏风后,然后“唦唦”的类似整理衣服的声响,脑海里又凸现白紫川那若隐若现的妙曼身姿,心中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却又情不自禁。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睁开眼睛了。”
娇音响起,李辟邪应言睁开眼睛,有点模糊地望向白紫川。
穿着整齐白中间紫衣裙的白紫川站在眼前,面带微笑,一如之前黑龙山中初见那般春风拂面,只是脸红红的,更像娇艳欲滴的玫瑰。
“你得罪了什么人?谁在追杀你?”白紫川问道,她实在难以想象之前碰到的那个身手矫健,身份却平淡普通的猎魔少年,时隔半年之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一言难尽,一个纨绔子弟,不说也罢。”
李辟邪此时才忆起眼前这个白紫川也是什么中原六世家之一白家的重要人物,按常理说和燕家并列的世家豪族,应是多有来往走动,关系密切,要是说出前因后果,说不定自己就会被绑起来,直接送到那个小白脸燕飞涯手中,那正是送羊入虎口,冤死了,故而遮掩不言。
“哦?”白紫川见李辟邪隐瞒不语,以为他是不想自己牵扯进去,也只是好奇,并未继续深究追问。
一时间相对冷场。
“你怎么会在龙城里?”李辟邪好奇发问。
“我白家有族业在龙城里,故而过来巡查验账。”白紫川淡淡地道,脸色中却带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
李辟邪将其收进眼里,点点头,正寻思那一丝忧伤何来。
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一直走到这间客房门外,便听到一把苍老的男音恭敬地问道:“小姐在里面吗?”
“我在,什么事?”
白紫川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顿时又火红一片,要是被他人看到自己和一个陌生的少年男子孤男寡女在一房里,哪怕是误会,彼此清白,那也是越描越黑的事,少女姿态顿显,语气稍稍有点焦急失态。
“燕家来人,据说龙城附近出现一个少年暴徒,打伤七八个燕家护卫后,大闹龙城,而后跳河逃往附近,怕出点意外,冲撞了小姐,故来知会,请小姐小心留意。”那苍老男音又说道。
这次李辟邪听清楚了,估计就是那位白面无须的白家长老,瞪着眼睛,不太敢相信:暴徒?说我吗?自己什么时候变成暴徒了?还打伤了七八个人?
“哦,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白紫川回道。
那白家长老便不再言语,转身退下了。
白紫川再望向李辟邪,刚才听到什么少年暴徒的,就猜到应该指的就是他了,而这附近能够将其追杀得犹如丧家之犬的势力,暂时来说,除了她白家之外,也就燕家了,便释然道:“你安心在这疗伤,暂时躲一下吧。燕家之事,我白家从不过问。我出去安排点事。”
说完,朝他嫣然一笑,放下匕首在桌上,还特意将油灯挑亮,方才推门而出。
李辟邪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酸甜苦辣俱有。
酸的是自己落魄于此,莫名其妙被人追杀逃命得像狗一样,污蔑成“暴徒”。甜的是白紫川临走的嫣然笑言,算是表态不会参入此事之中,还特地善解人意地留下匕首,以示可以用来防身。苦的是身受重伤,几近虚脱,浑身痛的要命,就算白家要将他捆绑抓拿,交给燕家,自己如今的伤势也毫无反抗之力。辣的是脸上的火辣辣,脑中依稀幻想那一副少女入浴图,香艳无比……
只能豪赌一把,选择相信这个不顾自己声誉,让他进房避难的紫衣少女了。
“咳咳……”他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嘴中咳出了一点血,知道自己这次受伤只比上次冰甲辰龟魂冲击那次稍轻一点,也仅仅是一点而已,又在冰冷河水中浸泡潜游半天,不容忽视,必须立刻处理。
一抹玉简,摸出那驭龙尊者留赠的小瓷瓶,倒了一颗红彤彤的丹药,吞入口中,盘腿而坐,心无旁骛地运气疗伤。
他希望能尽快控制伤势,恢复点体力,毕竟一旦事变,也能多一丝自保逃命的可能性。
虽然敢于豪赌,但是听天由命,从来不是他李辟邪的处世准则。
不知过了多久,李辟邪从疗伤的深沉内息中回复过来,身体稍微恢复力气。
房内自己孤身一人,油灯已灭,一片昏暗。
望向窗外,一轮满月挂在繁星璀璨的夜空中,皎白月光却只能射进窗内自己身体处,勉强看清房内家具物件,应已是深夜时分。
不知道白紫川是否会回来,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阵尴尬,他遂站了起来,走到房中那张八仙桌前,没有找到笔墨纸张,拔出白紫川留下的匕首,在木桌上刻了扭捏的两字。
“多谢。”
没办法,少年时期他虽然被糟老头逼着认字读书,识字不少,也能读从黑龙山外的龙城集市上买来的那些盗版再盗版好几回的《千字文》和糟老头“借来”的厚经书,但字写得却十分难看,不堪一睹。
不过,在以武为尊的五行大地上,识字便可,做学问的大儒学究们,都是给武者打下手的。
他再回头看一眼那“侍女扑蝶”屏风,脑海中还是那一副香艳的情景,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像癞蛤蟆一样想吃天鹅肉,摇头凄然一笑,从窗户爬出去,再次下河,游向对岸。
这倒不是李辟邪生性好色。
他从十三岁起就被扔在“摘星楼”后厨提刀练气当切菜小厮,连续三年间与后厨一大群人食宿一起,都是庸庸俗世、滚滚凡尘中的食色男女,市井坊间的嬉笑怒骂、打嗝吹嘘,耳濡目染的早就接触有关男女之间的情愫。
随着年龄渐长,每当春暖花开之际倒也有过一些青涩幻想,如今更是近十九岁的成年小子,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香艳旖旎的场面,如此美妙的少女,一番想入非非,亦属正常。
换一个角度思考,如果没有点幻想,那可能才是最可怕的不正常。
李辟邪上岸之后,唯恐燕家之人不死心,还潜伏着护卫等着自己,说不定又是小命难保,于是不敢大意走大道,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小心谨慎地慢慢潜行,一直进入了熟悉的深山密林中,才稍微产生一股安全感。
之后,他随便找了一个安全的小山洞,垒点石块做点简单防御,换上一身干衣裳,躺下就呼呼大睡。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李辟邪才被肚子咕咕饿醒,这才想起自己从昨日午时吃了一碗炸酱面到现在粒米未进,遂起身准备去采摘野果或者猎捕点山鸡之类填肚子。
舒展身手,觉得身体疼痛稍轻,气血通畅不少,不知是那一颗丹药的疗效还是自己所修《天地阴阳罡》的功法疗伤作用,总之伤势好了不少。
他心情大好,奋身而起,走出山洞。
接下来的十来日,李辟邪就在附近山林中调养伤势,顺便猎杀野味和采摘野果,充作干粮放进玉简里,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