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收藏,推荐。致谢!>
风在呜咽,沙在漫卷,河谷中大片的死胡杨被吹得“吱嘎”怪叫,一个臃肿的人影在河谷中急速穿插绕行,动作敏捷而优雅,就像是一头老练的猎豹。
前方河谷的地势陡然上升,复行数十丈河谷骤然消失,现出一个宽阔无边的大沙台来,沙台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红柳沙包,就像是一个个荒草盖顶的坟头,红柳火红色的老枝上疯长着黄色的新枝,远远望去,就像一团团红黄相间的鬼火!
凄惨!诡异!死寂!阴森!除此之外,便是嘶吼的风沙,没有一丝生机。
那臃肿的人影滞了一滞,骤然刹住脚步,原来是一小一大两个人影的叠加,卢玉峰正背着总角小童骇然四顾。
他没有去村中唤醒那些甘愿为奴的可怜鬼魂,只因荒漠中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村落,要解救所有人,只有直捣野鬼王的老巢,找到那靡靡之音的始作俑者。
“我怕!我冷!”小童瑟缩在卢玉峰肩头,发出惨兮兮的柔弱声音。
“不要怕,贴在叔叔背上就不冷。”卢玉放慢脚步,沉思默想道:“这孩子命运凄惨之极,前世未成人便告夭折,成了亡魂还不能转世,我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啊呀”一声惨叫自右前方传来,只见一道绿影狂奔而来,竟是那名绿衣老妇,只见她身后黄沙滚滚、烟尘冲天,瞬间就要将她淹没,卢玉峰极目望时,不由得三魂出窍,追她的赫然是一座红柳沙包!
他顾不得惊骇,展开身法,冲天而起,旋风般将绿衣老妇拦腰抱起,凌空迈开奇门遁甲步,一连数个起落,将绿衣老妇藏在一座高大的红柳沙包后。
“是你?”绿衣老妇那麻石般的老脸轻轻颤抖,双目中闪出异彩,但当她瞥见卢玉峰肩头的小童时,又惊得连退几步,冷酷凶狠地道:“你……竟带着个小祸根……难道忘了我那几句忠告?”
卢玉峰大笑道:“照你所说,你我岂非是都是大祸根?我倒想瞧瞧当三个祸根凑在一块时,会有多么轰轰烈烈的祸事?”
绿衣老妇立刻怔住,一字字道:“疯子,你会后悔!”
“悔”字还未出口,“沙沙沙”一阵轻响过后,“咻”的一声尖啸,众人身旁的红柳沙包中暴射出千百道黑色爪影,向卢玉峰三人迅疾抓来!
卢玉峰抄手把绿衣老妇领起,掠至三丈开外,硬将小童塞到她怀中,闪电般掣出鸣鸿刀,使出孙武刀法“断刃式”,不闪不避,侧身一滚撞入爪丛,只见红芒频闪、缤纷耀目,“噌棱”之声不绝于耳,漫天断爪向四周狂泻!
“蓬”的一声巨响,红柳沙包猛然爆裂,冲出一大群黑黢黢的骷髅人,骨架上生满丈许长的黑色芒刺,时滚时奔,碾压而来!卢玉峰再不迟疑,提聚十成内力将“屠龙式”使出,鸣鸿刀“呜嗡”一声,旋作磨盘粗细的红色光轮,向狂涌而来的那群骷髅人电射而去!
“轰!轰!轰!”骷髅人一个个似纸卷般燃烧起来,各冒出一股诡异的蓝烟,瞬间化为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忽然,一阵大风暴卷而过,卢玉峰茫然四顾,直惊得三魂出窍!
所有的红柳沙包都神秘地消失了,现出一座方形的残破古城来,卢玉峰脚下的沙台已变作斑驳的石板,四周全是残垣颓壁、野草萋萋,街巷中蓬蒿满地,弥散着阴森的寒意。
街巷两侧都是颓败的大屋,梁柱横七竖八地倾倒在地,胡杨木门虚掩着,狂风贯穿门缝呜咽而鸣,仿佛有无数鬼魅在哭泣。
卢玉峰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绿衣老妇也已怔住,眼前的古城是否又一个幻象?他宽大的额角渗出了汗水,俯身将小童背起,慢慢走入巷子深处。
突然,“呜呜……”一阵凄凉而幽怨的哭声传来,夹裹着幽灵般的诡谲阴笑,卢玉峰心下一横,拉起着绿衣老妇的手,踏着荒草碎石,向那哭声处疾奔而去!
他们转过一个个陋巷,到了那哭声处,却发现哭声又飘远了,他们再次转入另一个巷子,又是扑了个空!他们转过一个又一个巷子,不断寻找着那个哭声,可每次都是落空!
卢玉峰猛醒,向绿衣老妇道:“莫非这就是鬼打墙?你有没有办法?”小童闻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卢玉峰后悔不该当着小童的面说出,连声安慰起来。
绿衣老妇冷冷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也许找到那哭泣的人,就会找到出路。”
他们只能继续狂奔不止,然而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忽然间,所有的巷子里都有了那个恐怖的哭声。
他们不再寻找那哭声,只是疯狂地寻找着出路,但他们发现所有的巷子都是一个模样,就连梁柱倾倒的方向也分毫不差,这怎么可能?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困在了这座恐怖的废墟中。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也不知过了过少时辰,他们不仅迷失了方向,也忘却了时间,只有这座残破的古城没变,他们却始终走不出去,已然在废墟里徘徊。
卢玉峰血脉贲张、大汗淋漓,一颗心几乎跳出腔子,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他的体力真气在一点点耗尽,绿衣老妇也已摔倒两次,几乎不能再奔跑下去。
他眼见三人都要魂飞魄散,心急如焚,猛听到一个破屋中传来哭声,再也按捺不住,纵身跃起,飞上断壁残垣,却见一团蓝烟升起,倏然幻灭,哭声旋即飘远。
卢玉峰心中狂怒,纵身飞掠向一个破庙,凌空一个“幻影闪击”,飘射出一道弧线落入破庙之中,一团蓝烟正在氤氲升腾!
“杀!杀!杀!”卢玉峰嘶吼狂呼,一阵“啊啊”鹤唳般的尖啸,鸣鸿刀横劈竖斩,随即一记“屠龙式”使出,磨盘大的红色刀轮若地狱岩浆狂喷而出,向那团蓝烟泻去!
“轰!”一声巨响,刹那之间墙崩梁折,“喀嚓咣及”之声不绝于耳,天空风云变色,飞沙走石,大地发出一阵筛糠般的剧烈震动。
少顷间,所有的哭声一同寂绝。
卢玉峰只觉精疲力竭,大脑一片空白,虚脱栽倒。
※※※※※※※※※※※※※※※※※※※
春,是四月的春天。
华州城楼上的灯笼又大又红,城内的桃花也很红艳,姑娘们的衣服也都是姹紫嫣红,但和街头的那块红布相比,却都立刻黯然失色。
这条红布长得直贯东西城门,就连城门外也一眼望不见尽头,宽得让铁匠不敢在门口打铁,货郎们只能蹲在墙角摇鼓叫卖,两列银盔铁甲、手执红缨枪的卫兵侍立于红布两侧,老百姓人头攒动、翘首争睹,红布上要来的是何方神圣,竟摆了这么大的排场!
忽然,街口马蹄的的、车轮辘辘,一队近百人的重装骑兵当先纵马驰过,接着一辆八乘大马车沿着红布碾来,马车四周簇拥着数十名全副铠甲的护卫,护卫们一个个雄姿英发、精芒四射,显然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手。
道旁百姓中突然排众挤出两个脑袋来,一个是俊面笑模样的白衣剑客,说不出的潇洒倜傥,一个是举世难觅的黑衣佳人,顾盼之间透着十二分灵气。
白衣剑客向着拥挤的人群大声嚷嚷起来,道:“我说大伙,你们个个像老鱼鹳一般流着口水呆看,难道轿子里坐的是条大鲤鱼?”
四周百姓和护卫闻言一下子哄笑起来,黑衣佳人噗呲笑道:“你管那轿子里是不是条大鲤鱼,就算是条大鲤鱼,你敢伸长嘴去叼?”
一个大胡子卫兵听了大笑道:“我说你们都是外地来的吧?实话告诉大家,李节度的掌上明珠素婉姑娘昨晚回来了,明日就是她与少将军高怀德的大婚,这是李节度一家三口西去骊山圣泉寺捐香火许愿。”
百姓们齐声大赞,一派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论调。
白衣剑客的脸却刷一下白了,拽着黑衣佳人一窜一跳,风风火火挤出了人群,来到僻静处,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这次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黑衣佳人一把拧住白衣剑客的耳朵,笑道:“快说,赔了你哪个夫人?”
白衣剑客苦笑道:“姑奶奶,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服气了!赔了嫂嫂又折兵行不,到时如何想大哥交代,况且大哥是生是死……”
黑衣佳人松手打断道:“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我看素婉姐机智过人,这趟去圣泉寺未必不能成事。”
白衣剑客恨恨道:“无论嫂子能否盗得那枚舍利子,我也要把她抢走,决不能便宜了高怀德那龟孙子!”
黑衣佳人乐得直拍手,笑嘻嘻道:“抢婚倒是件新鲜事,本姑娘舍命陪君子。”
白衣剑客这一次终于裂开大嘴笑了:“哈哈,是舍命陪绑匪才对吧!”
白衣剑客自然是常少游,黑衣佳人当然是孙灵倩,原来他们二人仗着举世罕见的轻功,跑趴窝两匹青骢宝马,星夜奔驰了千余里,大亮时赶到华州,正要去骊山圣泉寺接应李素婉,想不到刚进城,却碰到了这一桩巧事。
那八乘马车中坐着的正是李素婉一家人,此刻李守贞和夫人喜气洋洋,正你一言我一语谈论明日大婚的安排,李素婉望见父亲李守贞虽雄健依旧,但鬓上又添霜发,母亲更是为她的归来而高兴得整夜未眠,满面的喜色也遮不住她的憔悴消瘦。
李素婉只觉一阵剜心般的痛楚,一言不发地紧握父母的手,目中闪泪,不时露出温情而痛苦的复杂神色。
为了救治卢玉峰的尸毒,李素婉本已驾鹰直奔骊山圣泉寺,经一番夜探,已得知唐玄装舍利子供奉在圣泉塔其中一层,但每日都更换地点,况且圣泉塔有二十层,加上每一层都守备森严且高手如云,若是硬抢只怕还没见到舍利子,便已遭擒。
于是李素婉想到了智取,她回到华州家中,一口向父母许下与高怀德的婚事,趁机提出全家到骊山圣泉寺捐香火许愿,以父亲李守贞一方霸主的身份做幌子,正是名正言顺接近舍利子的唯一机会。
然而,她正以婚事欺瞒父母去搭救心上人,她是至孝之人,此刻良心上怎能不承受巨大的煎熬?
李素婉多么想向父母说明,她憎恶小人高怀德,钟爱的人是卢玉峰,可是他身中尸毒,自己此行能否拿到那枚救命的舍利子,仍是未知之数,又怎忍心让日渐苍老的父母再为她劳心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