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熙淡淡的看了一眼小明，想了想，然后道：“你的袋子洒了荧光粉，你的衣袖里面有暗格，你其实是一个变魔术的。”
有荧光粉，所以袋子能发光；有暗格，所以能在一个被封死的袋子取出东西——其实东西并不是从袋子里面拿出来的，而是早已预备，然后在某个小暗格中拿出来而已。
很普通的障眼法。
最后，怜熙感慨道：“我承认，你的手法是很神奇，我相信，你会在今后成为一个伟大的街头艺术家，但是，”怜熙话锋一转，语调有几分苛责，微恼道：“你别想拿这些符纸糊弄给我！”
“你混账！你眼睛瞎了吗？你脑门被驴踢了吗？”
听见怜熙的话，小明也恼了，斜眼看着怜熙，语气微嘲道：“你见过在大白天发光的荧光粉吗？这身白色病服根本不是我的，你看见我一直在昏迷，哪来的时间做手脚？”
小明在斗气，是的，他在斗气，他很不爽怜熙的态度，还有她的眼神，简直在看一个叫花子！
小明讥诮道：“还有，那墙上的电视机还在冒出的烟雾，你就这么无视了吗？睁眼说瞎话，你这个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怜熙嗤笑，不屑道：“天谴是让善良的人遭罪，让贪婪的人游戏人间的垃圾规则而已。”
善良永远都是墓志铭，比如说雷锋。而无耻和强权，是一切人间窃贼的通行证。
怜熙侧目看着小明，连连冷笑，道：“谢谢你，你让我开了眼界，现在我发现，精神病人原来也可以是那么的萌萌哒。小时候，我的班上一个弱智，是真正意义上的弱智，因为他爸妈近亲交合留下的孽。”
“那个弱智很胖，很壮，经常被一群男生怂恿欺负我，在我珍惜宝贝的洋裙上吐口水，揪我的头发，在我头上泼尿。我没有告诉爸妈，妈妈说，你遇见弱智，不要还手，因为动了弱智，伤了弱智，我们自己要负全责。”
怜熙看着小明，冷笑道：“我不该理你的，如果我早知道你是精神病的话。”
“神经病！”小明骂道。怜熙一番话，完全没头没脑，但他明白她的大意是讽刺自己，加上怜熙的神态，和看着自己的眼神，都让小明极不舒服。
医院的病房的窗户一律是一扇大玻璃，外面有钢铁的护栏，是为了防范一些极端的事情发现。只是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在这一刻，玻璃碎了，钢筋可怜的往外翻卷，宛如剥了皮肉的胸膛上的骨架。
一股强大的外力造成了这个局面，而这股外力，来自小明手中的一张青色的符纸。
怜熙张了张口，她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哪怕有，也只能是外星人。
“我不是外星人。”忽然，怜熙心底响起一把声音，非男非女，有回响，是电子合成声。
怜熙知道是谁，是黑白狗，时隔多日，怜熙几乎把它给忘了，它此时又跳出来秀存在，在粉碎的怜熙脑里那层足够薄的，已经到了可怜的地步的知性。
铁窗遭到破坏的动静声响很大，门被打开了。怜熙转头望去，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看见了窗户，愣住了，显然是十分吃惊的，而且吃惊的程度似乎还要胜过怜熙，因为他们已经在拿诡异的眼神瞅着怜熙。
这种眼神让怜熙很不舒服，尤其是自己根本不是罪魁祸首。
然而当怜熙转过头的时候，怜熙愣住了，因为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小明不见了。
有些焦黑的挂帘斜斜的搭在一墙的跟脚，最上端几条竹片在粘连，只是它已经报废了。
一瞬间，怜熙明悟了。
“去你妹的！”
怜熙对着窗外比起中指，愤愤唾骂某个已经逃远的小贼。
“我们多退少补，等后勤部将财物损失的具体金额列出来后，我们会将多余的钱退回您的卡中。”医院的会计小姐看着怜熙，笑眯眯的如是道。
信用卡已经透支，医院是吸血窟。怜熙没有指望会有多余，她没有力气说话，转身离开，会计小姐似乎在怜熙身后说了敬语，只是怜熙的耳朵，甚至五感已经不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冬季有点冷，走出医院，没有了暖气，被寒风一激，雪妃缩脖子打了个寒颤。
她感觉有些累，因为在晚饭之后爸爸说了一件事。
爸爸说：“怜家，是修真世家。”
没错，怜熙的怜。
然后怜熙瞪大了眼睛，愣了愣，很长时间之后说道：“爸，原来你也喜欢看仙侠小说啊。”
微微偏了偏头，怜熙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是应该高兴的，因为喜欢看小说的人，一定是乐观的人。
这代表着爸爸已经开始直面现实，而且很乐观，这是好消息。于是怜熙笑了，笑的很开心，她觉得自己的牙齿一定是露出来了。牙缝有些难受，应该是塞了肉丝。
“爸，我喜欢看《仙家有令：娘子归来》的那本仙侠小说，主角是个老喜欢秀恩爱的女人。您呢？您喜欢看什么样的仙侠小说？叫什么名字啊？我也想看看。”
这样就能与爸爸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了，因为同班的同学喜欢一起聊彼此都看过的电视剧，或者见到过的明星。
兴趣很重要，怜熙欣慰的心想。
“怜家，是修真世家。”爸爸缓缓的重复道。
他的筷子拿得很稳，一如往常，因此无懈可击，筷子上并没有黏着饭粒，怜熙没有找到一丝开玩笑的证据。
或许因为他的话的本身，就是玩笑的证据，只是怜熙笑不出来了。
“我是家族被驱逐的弃子，修炼的废材。”爸爸语气低沉，眼睛看着桌上的青瓜炒猪腰子，缓缓的道。
“你是我的女儿，我隐瞒你，想让你远离那个充满黑暗的世界，做一个平凡的人，然后一生无忧。”
“您，您在说什么呀？”怜熙看着面色严肃的爸爸，声音发颤。
妈妈放下了筷子，没有说话，似乎对这一幕早有了预感。
“我要死了，我是个废材，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你妈本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却被我毁了。”
“我是个废材，可是我不甘心。你妈之前回娘家求人，我是知道。当年你妈的娘家不让你妈跟我在一起，于是我们私奔了。我要死了，我想让你妈带着你回娘家，我已经把脸扔出去了，不再执拗，可是他们竟然那么狠心，连亲生女儿，还有亲外孙女都不认了！”
“他们好狠的心呐！”爸爸咬牙，一向温和的面孔狰狞，声音发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