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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唐怡莹(3)

6月21日,张学良为张作霖发丧。唐怡莹虽不知谷瑞玉的此番“逼宫”有何进展,但从少帅推迟发丧期看,谷瑞玉的奔丧之举实属轻率。此时的少帅正迅速稳定了东北政局,面对日本的虎视眈眈,张学良正准备接受南京国民政府的领导,南北统一。奉天是满蒙的发祥地,溥仪认为一旦南北统一,他的复辟梦就更渺茫了。

回到天津的“御弟”,被皇兄一顿劈头盖脸地怒斥,溥杰搬出太祖建立大清王朝,靠的就是军事力量,要想恢复满清的江山社稷,没有军阀的兵力,如何能成事?溥仪明白弟弟的意思,对他道:“你的志向不错,不过怎能给张学良做事呢?不如直接到日本士官学校去学军事!”于是,1929年3月,溥杰东渡日本留学。

1931年时,赵四非但已完成私奔壮举,还生下一子以女秘书的身份常伴少帅左右。九一八事变,传出少帅和影后胡蝶在北京六国饭店跳舞的绯闻,甚至一度传闻少帅将电影公司人员用钱打发,以便无人打扰他和胡蝶的舞会之夜。

这时的唐怡莹已搭上了浙江军阀卢永祥之子卢筱嘉,将醇亲王府的财物用卡车大批运走。

比起军阀老子卢永祥,卢筱嘉生平有两件事夺人眼球。卢筱嘉和少帅一样是军二代,公子哥的脾性都有,尤以大闹上海共舞台为最甚。

露兰春,当时上海滩的名伶,玉女清纯,她是黄金荣一手捧起来的。为了这个养女,黄金荣特地建了“共舞台”捧她,这是上海第一家男女同台演戏的戏院。露兰春是黄金荣老牛吃嫩草独占的,上海滩上无人敢动她的心思。每天流氓打手分踞四座,只要干爹鼓掌,底下就拼命叫好。

1922年的某天,干女儿登台不久唱错了戏词,老戏迷都听得出来,没人敢吭声,干爹黄金荣正在台下“压阵”呢。忽然有一个青年在包厢里大声喝了一个倒彩!这个青年就是卢筱嘉。这下可好,露兰春自打登台,还从未这么穿帮过,羞愤之下当场掩面大哭,一时间戏院哗然,台下的干爹火冒三丈,立刻让人把这青年从包厢拖出去一顿棒打。

卢筱嘉公子横行上海滩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挨了这顿打,岂能甘休?他带了一伙人绑架黄金荣,结果在杜月笙与张啸林的周旋下,黄金荣才平安而不失面子地得到解救,这件事当时声震上海滩。

唐怡莹要找的就是这类“有为青年”。这年,公公载沣随溥仪去了东北;丈夫溥杰留日生涯尚未结束;情人张少帅一边是“不抵抗”致东北沦陷,另一边是与胡蝶跳舞的绯闻,正在风口浪尖上。处于灰色地带的醇亲王府少奶奶就差没直接放火烧宅了,载沣接到急报,苦于鞭长莫及,只能抬出日本人,说王府早已抵给日本商人,唐怡莹这才作罢。

少帅说她“混蛋透了”是不是这件事不得而知。但由此能看出,唐怡莹是个极能替自己打算的人,眼看日本人步步紧逼,醇王府绝不是个避风港,丈夫去日本留学,以后还不知是个什么变数。

充满变数的年代里,家世抵不上真金白银管用。少帅是不能托付的,赵家如此名门正派,“私奔”过去一个大好闺女,只能没名没分地做“女秘书”,想要“转正”,不知要苦熬到猴年马月。谁知道以后还要经历什么?

女人的聪明才智,有的用在婚嫁上,有的用在自己身上,图谋个好出路。无论是好是坏,一旦用来作比较,那就输了。

精明如唐怡莹,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民国四少,她和其中两个闹过绯闻,也不错,让有心之人羡慕去,让无心之人冷嘲热讽去。

一生才智凝书画

爱新觉罗?溥杰,本该大清的醇亲王,身世显赫,亲哥哥是宣统皇帝,伯伯是光绪皇帝,姨婆是大名鼎鼎的慈禧太后。

他要和溥仪共做复辟梦,一辈子围着皇兄打点,少时他是溥仪的伴读,后又是清逊帝最忠诚的保皇党,后来又一起被关进抚顺战犯所,之后先后回到北京过起了晚年,溥杰比溥仪长寿。

相对皇兄摆摆姿态做个谦和的皇帝,溥杰更谦逊、亲和、沉默寡言,作为丈夫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唐怡莹的性格比较极端,醇亲王府应该是她自己的家,为了她自己过更好的生活,她完全不管王府其他人,找到卢筱嘉就去王府搬大量稀世珍宝,用卡车运到上海供她花天酒地,有这么个媳妇,面对父亲载沣愤懑,善于服从的溥杰深受内伤。在国家大事上,她坚决不跟从爱新觉罗家奔向满洲国,甚至上书坚决反对,这点可以看出,她的聪明在于能审时度势。

少帅是花花公子,她若是当真了,那就输了,其下场不见得比谷瑞玉好多少,她不是赵四那样的女人可以忍气吞声地在大帅府过活,自小除了姑姑瑾妃,连她丈夫也拿她没办法。卢筱嘉亦然,还是个没有作为的军二代,最后不是败光了家产就是分道扬镳。

让少帅知道她是玩假的,她是给自己找了个完美台阶,让他恨恨不能相忘于她。

唐怡莹后来和溥杰离婚,是因为日本军方对溥杰施加压力。溥仪不能生育,日军瞄准了有朝一日可能继承衣钵的溥杰。出乎意料的是,溥杰搬出早与他划清界限的妻子唐怡莹,他大约是被她“欺负”怕了,第一次听从母亲安排娶了唐,这下日本人又要他娶个日本女人,又不知是怎么个“劫”了。

原本这夫妻俩就在闹离婚,唐怡莹要溥杰赔偿“青春损失费”,要价太高,这件事就一直搁浅。这次日本宪兵直接找上唐怡莹在北京的家人,彼时她正在上海寻欢作乐,两个弟弟被一阵子吓,只得代替姐姐签字画押承认离婚,还找来当地警察作证人。这场离婚官司就这么收场了,分手费自然是一分没捞到。

与少帅的联系也因溥仪投靠日本人而关系急转直下,张学良派人往溥仪所居的张园送了一筐水果,溥仪的随侍祁继忠按例检视,发现其中竟藏了两枚炸弹。

西安事变后,少帅与外界的联系切断。

1937年4月,溥杰与日本贵族女子嵯峨浩结婚,这次婚姻权当是一种偿还,溥杰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政治联姻,却让他找到了一个相亲相爱的女子。大概前妻唐怡莹让他深受重伤,他对温柔体贴的嵯峨浩很满意。溥仪曾打算给御弟张罗个满族女子,迫于日本人压力未果,他因为担心自己的帝位,对嵯峨浩态度比较恶劣。

青春渐渐用尽,年华易逝。她靠变卖醇亲王府的家当过了段逍遥日子,但总归不能长久。

找个人嫁了,也算托付终身。在与溥杰婚姻中挣扎多年,又在社交场上看尽各种潮起潮落,感情来去匆匆。前夫溥杰已经幸福地开始了新生活,情人少帅有两个女人陪他囚禁,男人真是耐不了寂寞的,女人拼了命地都想找个男人做靠山。

性格独立又有才艺的唐怡莹,大抵是过不惯相夫教子的日子,也或者她就是没遇见一个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做个温柔小女人的男人。

1947年,她在中国画苑举办个展。1949年春,她去了香港。她以工笔画见长,画宫廷人物、场景、生活,得心应手,她的诗、书、画堪称三绝。乱世中,无论男女都想找个人托付,所谓托付,说穿了,无非是大难时有个人一起手拉手地逃难。

在香港时,她偶遇香港大学中文系前主任林仰山教授,并受邀任教香港大学东方语言学校。女史堪称诗书画三绝,并曾在台、港两地举办画画个展及联展,其作品曾受邀参加《晚清王族旅台名贤诗书画展》。相比淑妃文秀离婚后,坐吃山空,潦倒残生,她将“聪明透了”凝聚在书画上,有性格的女子,终能找到一条最适合自己的路。

关于她之后的生活资料几乎没有,画作偶尔能在市面上流传,她的故事嵌入在她的画里,最狂乱颠沛的那几年,她看到了最美的风景。

日本战败后,溥仪、溥杰成为俘虏,嵯峨浩回到日本,抚养她和溥杰的两个女儿。溥杰出狱后,他妻子从日本辗转到中国和他团聚,她写有自传《流浪的王妃》。几年前,我在市面上见过书改编而成的日剧,剧照很漂亮,常盘贵子演嵯峨浩,竹野内丰演溥杰。

1987年嵯峨浩去世,据说有人将在香港的唐怡莹与溥杰再次连线上,大约是想介绍两人复婚,溥杰不同意。那时,他们都已是年过80岁的老人了。

虽然无从得知40年岁月中,唐怡莹可有再寻良人栖息,晚年是否有人照顾。她比蒋士云要有料可爆得多,却缄默始终。

20世纪90年代,张学良在11位情人中点了她的名,可见刻骨铭心,他说她在香港,言下之意少帅已是90高龄的人了,仍然关注这个“混蛋透了”的女子?用情至深别期待回报,她用她的“坏”让这只东北虎惦记一生。

如果,晚年时的唐怡莹看到少帅在秘史大爆她的隐私,她会作何感想?

女人的坏,助长了男人的心心念念。

少帅口中的最爱,却不如她这般鲜活、明媚和豁达。

性格中极具毁灭性的唐怡莹,做不得最爱,最恨也成。

爱容易变质,尤其不纯粹,倒是恨更纯净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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