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黑旋风席卷而来,金蛇的手被震得疼痛难忍,先前握的短刀已落入近在咫尺的壮汉手中。
“小王八羔子,你有几个胆子敢杀大当家的义子。还不快给我跪下认错。”壮汉提起金蛇的衣襟往地上一摔,令他狗趴式的扑跪在地上,面朝着聚义堂的方向,表情痛苦而羞愤。
金蛇略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壮汉,瞬间声泪俱下,说:“大哥,这来历不明的小子断然不能留啊。为了黑山坳,为了大当家,也为了众家兄弟,定要将他斩草除根才是。”
“混账,你怎知道大当家没有查清他的身家底细?”壮汉一巴掌拍在金蛇的后脑勺,“勿需多言,还不快给大当家认错,给少当家赔罪。”
“大哥,你我可是亲兄弟。”金蛇怅然而泣,“你怎能胳膊肘向外,助涨他人的威势呢。”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壮汉再次按住金蛇的头,让他磕头认罪。见他不依,骂道:“你若公平比试,我又怎会出手?”
“公平比试?山蝎,你这话是何意啊?”黑山虎看了眼满脸血渍的岳宣,耳到嘴角的伤已停止流血,却肿得像爬了一条蜈蚣。再看金蛇,粗壮的小臂上被割伤的口子仍有几滴血珠溢出。
壮汉名为山蝎,是五分堂的三堂主,也是金蛇的亲哥哥。
山蝎抱拳相礼,说:“大当家,列位兄弟,这场比试自始至终没有输赢可分。”转身向岳宣抱拳,说:“听说少当家出身猎户,刚才那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令我信服。若少当家没有手下留情,恐怕此时此刻我兄弟的脖子已经被割断。”
“我不服!”金蛇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岳宣的鼻子,挑衅的说:“你,敢不敢再比试一场。”
山蝎气的大喝一声:“金蛇!”
“大哥!”金蛇怒不可遏。
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连同聚义堂廊下的黑山虎都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击而来。
“琴儿。”黑山虎粗犷的嗓音吓的众人全身一颤。
方雪琴走上前来,“干爹。”
黑山虎抢来李媚云手中的香帕递给她,“去,给你的爷们擦擦汗。”
方雪琴双手接过,悄步声息的走到岳宣身边蹲下,小声说:“宣哥哥,不如你认输吧。”
“那样死得更快。”岳宣抓过香帕胡乱在脸上擦擦,借着方雪琴的力站起来,对金蛇说:“还未分出胜负,我们重新来过。”
“正合我意。”金蛇眉飞色舞,抽出盘在腰间的金丝蟒鞭用力一挥,“啪”的响亮一声激起尘土飞扬,他桀骜不驯的挑衅:“来吧,我们重新比试比试,这次定要一较高下。”
“琴儿。”
黑山虎又叫了方雪琴,吩咐道:“用你的帕子将他的眼睛蒙上,一点光都不能透。”
方雪琴微微点头,点起脚尖来用叠好的帕子围在岳宣头上,在脑后打了个死结。又走到山蝎面前伸出柔夷小手,“刀,给我。”
“是。”山蝎恭敬的交出短刀,看着她回到岳宣身边。
拉起岳宣的手,帮助他握紧短刀,方雪琴小声说:“宣哥哥,别再手下留情。”
校场中央一东一西,金蛇挥舞着金丝蟒鞭,嘴角噙着奸诈的笑;岳宣双眼被蒙,淡定的紧握短刀。
周围的小喽啰们开始二三十人聚在一起,有支持五堂主金蛇的;有支持少当家岳宣的;还有墙头草观战的……一时间黑山坳百里内,除了站岗放哨的小喽啰,其他的人全都赶来凑热闹。
场内一连串“啪啪啪”的鞭声响起,刹那间尘土飞扬,金蛇身影如闪电在其中穿梭,几步便来到岳宣身边。
岳宣更不势弱,屈蹲半身,短刀横向一划,险些割破金蛇的大腿。
又是一连串的鞭声,昏黄的尘土中仿佛鬼魅幻影,互相纠缠不休,却也攻守相宜。
“啪——啪——啪——”
金丝蟒鞭像是长了一双眼睛对准岳宣左右纠缠,看似无章法可循,却每一次都攻向要害之处。
被迫节节后退,岳宣鼓足勇气闪躲过从天劈下的鞭子,握紧短刀直刺向尘土中的金蛇……
“好!”
“五堂主威武!”
“少当家也不赖啊!”
众喽啰拍手惊赞,群情激昂。
五分堂的一个小喽啰激动的双手都快拍烂了,对着旁边的同伴说:“快看咱们堂主多么威风。使得一手好鞭子打得豺狼虎豹哭爹喊娘,连大当家都称赞过他的鞭子神啦!”
旁边的斜眼小喽啰嗤之以鼻,不屑说:“五堂主再厉害,也敌不过大当家的独门功夫。快看少当家,蒙着眼睛还能躲过鞭子,可见他已得到大当家的真传。”
众喽啰看去,果然岳宣不费吹灰之力躲闪过金丝蟒鞭凶狠的攻击,挥舞手中的短刀或横劈、或竖砍,几次都与金蛇擦肩而过。
错身时,金蛇一个旋身,金丝蟒鞭竟在岳宣握短刀的臂胳上缠了一圈,登时令他处于危险之地。
五分堂的小喽啰更加激动起来,指着场中的金蛇大叫:“五堂主,快勒死他,勒死他!”
激荡的心情仅仅维持眨眨眼的时间,当小喽啰们以为金蛇稳操胜券之时,不过三招岳宣轻而易举的脱身,并且短刀已横在金蛇的颈下。
“好!哈哈哈哈……不愧是俺的儿子,学武的奇才啊。”黑山虎骄傲的竖起大拇指夸赞不已。
步下十级的台阶,黑山虎大步来到二人中间,先取下横在金蛇颈下的短刀,又一手摘去蒙住岳宣眼睛的绢帕。
“后生可畏呀!”黑山虎洋洋得意,看看挫败失落的金蛇,又看看平静无波的岳宣,畅然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之事在你们一生之中不过是小小的一场玩乐罢了。金蛇。”
“是。大当家。”金蛇抱拳,无奈道:“我……认输。”
黑山虎看得出金蛇心有不甘,却没有再说什么。回头见岳宣默默的喘气,方雪琴心疼的为他擦拭臂胳上数不清的伤痕的血渍。
“今日俺的义子岳宣胜了,还有谁不服的?”黑山虎环视四周的小喽啰们。
喧嚣的寨子里此刻鸦雀无声,寂静到一片叶子脱离枝桠的细微响动都能吸引人们的注意。
黑山虎瞟了闭目养神的岳宣一眼,掂量在手中的短刀一个旋花飞出去,瞬时在阳光下一道银光闪烁……
“干爹,万一我没接住,琴儿就没命啦。”岳宣抬腿将短刀收入靴筒内,牵着方雪琴的小手往旁边的小路走。
黑山虎伸长脖子,吼道:“小兔崽子,明早日出前到峰顶等俺,不许偷懒。”
背对着他的岳宣潇洒的挥挥手,牵着方雪琴继续往后院的休憩之所而去。留下这边一群人张大嘴巴、睁圆眼睛,胆战心惊的看着黑山虎笑呵呵的回到聚义堂。
从此,黑山坳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定律——拍少当家的马屁,哄大当家开心。
翌日,天未亮时,黑山坳的峰顶一处平坦之地,岳宣已蒙着眼睛站在那里聆听飞禽啼、走兽吼、风起云动之声。
“宣哥哥,这花漂亮吗?”方雪琴采来一束野花在他面前晃晃,见他不睁眼睛,气得噘起嘴巴不高兴的说:“干爹还没来,你装腔作势给谁看啊。快来陪我玩一会儿吧。”
岳宣闷笑,屈起食指在她小巧的鼻梁刮一下,问:“你不是最爱睡懒觉的吗?为何跟着我上来练功。”
方雪琴无奈的叹气,野花交给他,自己反而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眺望远山朝霞。
将野花交织成花环戴在她头上,岳宣坐下,说:“你也要好好的学学,等咱们逃跑时必定有大用处。”
方雪琴恍然大悟,激动的抓住他的胳膊摇啊摇啊,大眼睛笑眯眯的撒娇说:“宣哥哥最好啦,定要带着我一起逃跑。”
“嘘——”岳宣食指竖在唇上,左瞧瞧右瞅瞅,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千万别被人听见,我们需等待东风吹来。”
“嗯,我知道啦。”方雪琴正重的点头,伸出小指来,“来拉勾。”
岳宣呵呵一笑,伸出尾指圈住她的。听着银铃般的笑声,碎碎念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鸟看见,虫看见,老鼠蚊子全听见。”
“大哥,难不成咱们黑山坳里只有鸟、虫、老鼠和蚊子吗?”
调侃的话从背后的林子里传出来,两个孩子惊慌回头,见一黑一白两道似幻影在树林中飘移。
顷刻之间,黑影先于白影站在两个孩子面前。
黑山虎豪爽的大笑,摊开磨盘大掌,十颗水晶红的酸枣像玛瑙珠子,惹得人暗自吞咽口水。
“琴儿,给你的。”黑山虎难得露出慈父笑容,十颗酸枣滴溜溜落入方雪琴掬成小碗状的手掌心里。
林子狼望天感叹,“天下之大爱是父母对子女的疼爱。”拍着黑山虎的肩,揶揄笑道:“想不到大哥威震八方,在小儿女情长面前竟是个慈父。”
“怎么,你看着俺有儿子,得了妒妇的毛病不成?”黑山虎横眉斜睨,豪情万丈的指着岳宣和方雪琴宣布:“你敢打他们的主意,俺就把你丢进狼穴,让你的那些狼崽子们好好的饱餐一顿。”
林子狼佯作无辜的举双手,可怜巴巴的说:“不敢不敢,我怎敢觊觎大哥的儿子和儿媳妇。”看躲在岳宣身后偷笑的方雪琴,灵光一闪,笑说:“既然女娃子认我是师父,那我和大哥就做亲家,多好。”
黑山虎一想,既是兄弟又是亲家,以后黑虎寨落不到旁人的手里。赞成说:“果然是好提议。好吧,让琴儿认你做师父,你可要好好的教她。”
林子狼抱拳,“大哥放心。”
方雪琴笑呵呵歪歪头,蓦然望向北边的树林里闪过一道影子,怔怔的大叫:“林里有人!”
黑山虎和林子狼面面相觑,一抹不安油然而生。
岳宣不禁疑惑,那人是谁?为何身影即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