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蛮骨灵车便停在了灵山脚下。
这灵山位于镇海城西北两千三百里的绝地,此山高一千两百余丈,山巅高耸入云霄深处,而这武灵院便位于山巅通天峰上。漫山的清脆绿树,随风荡漾,说不出的美丽。
武灵院在东南荒域地位超然,所有的灵车都不得在上空飞行,所以雷缺便将灵车停在了山脚下。
灵山山脚下有一条“千石阶”,直通云霄深处,而在千石阶的入口竖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七个大字:“灵武传世,俯仰天地!”相传这七个大字乃是武灵院第一任院长谷神通所提的,
而这谷神通却是两千多年前的人物了。
洛宁婉拒了雷缺的相送,独自走上了灵山。
钟声悠扬,当洛宁来到武灵院的时候,早课才刚刚结束。
早课刚刚结束,武灵院内的学子都从课堂上缓缓地走了出来。洛宁的武道资质不太好,在整个武灵院所有的学生当中都是属于最差的那一类人,院内自然也没有多少人留意到他的回来。
只是偶尔相熟的人才会在惊愕的眼神中看着洛宁从他们的眼前缓缓地走过。
这些人的确很奇怪,洛宁前不久不是才差点掉下山崖摔死了吗,为何今天竟然回到了武灵院?
洛宁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眼神,事实上就算认识他的好些人,除非是印象很深,不然的话二十年未见,一朝回到十六岁,洛宁对他们印象却也早已很是模糊了。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间远处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啊哟,这不是我们镇海城的少城主吗,怎么今天竟又回武灵院啊,我道他还扑在他那个妖妇母亲的怀里哭鼻子呢!”
洛宁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颤,他回过身子,望向远处,而看到那人的时候,身子不由之主地变得激动了起来。
眼前这人与洛宁的年纪一般大,穿着一件华服,身材微胖,而此时正满脸讥笑地望着洛宁,他的身旁跟随着五六个少年,这些少年的脸上同样挂满了讽刺的意味。
凌天赐!
洛宁死死地盯着凌天赐,眼神里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机。
前一世的洛宁性子柔弱,在武灵院内便时常遭受同龄人的欺凌,而这凌天赐便最是喜欢戏耍洛宁,先前洛宁跌落山崖差点死掉,便也全都是被凌天赐耍的手段所造成的。当然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那么洛宁的恨意绝不会像如今这样强烈,更重要的是,前世对他来说改变了他今后一生的悲剧,凌天赐所在的流风城便是罪魁祸首之一。
流风城毗邻镇海城,早年洛川在此建城,迁移的百姓绝大部分都是原先流风城的部落子民,两家的关系原本就相当恶劣,凌天赐自然也常常在武灵院欺负武道实力孱弱的洛宁,而后来随着洛川的意外身亡,这流风城便伙同其他诸城,对镇海城展开大规模地攻击,这才导致镇海城破,玉凌尘惨死,酿成了洛宁孤独一生的惨剧。
当如今再次见到凌天赐的时候,洛宁岂能不恨?
凌天赐等人缓缓地走了过来,挖苦道:“洛宁,听说你上次摔得可惨了,差点都挂掉了。哎,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恐怕也不用去爬那千仞峰。”
旁边有人出声道:“凌少爷,这可不关你的事啊,只能怪他太没用了,谁知道他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还是觉得没脸活在这世上故意摔下去的呢?”
“故意摔下去的?”凌天赐愣了愣,随即捧腹大笑,道:“宗伟,你这小子真是太有才了。哈哈,故意摔下去的,洛宁我看你好像还真是有可能啊!”
洛宁冷冷地盯着对方,他沉声道:“凌天赐,你难道只有耍耍嘴皮子的这点能耐吗?”
凌天赐闻言,不由地勃然大怒,道:“你个该死的半妖,竟然说我只会刷嘴皮子。哼,也不知道哪个家伙在武灵院修炼了三年,还停留在通窍境第三层!”
洛宁乃是半妖,半妖的体质异于常人,在武道上向来进展缓慢,洛宁虽然修炼颇为刻苦,但奈何体质的限制,三年来这武灵院的进展的确相当缓慢,到如今也只不过达到了武道基础通窍境的第三层,比起凌天赐的第五层的确相差很远的距离。
洛宁缓缓地道:“凌天赐,你觉得你的实力就很强了吗?”
武道实力向来都是洛宁心中的痛,每次只要提及武道,凌天赐便总能从洛宁那倔强的脸上看到让他满心欢喜的痛苦,然而这一次凌天赐却发现洛宁的神色显得极为平静,往昔那熟悉的一幕竟是没有丝毫的痕迹。此时凌天赐听到洛宁那隐隐透着一丝嘲讽的语气,不由地脸色微变,道:“该死的洛宁,你找死是不是,我的实力能把你揍得让你那妖妇母亲都认不出你来就行了!”
凌天赐的确感到很愤怒,他向来嚣张跋扈的很,这时候更是直接想要动手了。
洛宁冷笑道:“怎么,想要动手不成,如果你有本事的话,那我就站在这里让你白打一场?”武灵院的戒规极严,除非是院试,否则在院内私斗,必然要严惩不殆。洛宁知道凌天赐固然嚣张却又哪敢明目张胆地挑战院规呢?
凌天赐又狠又急,他自然也知道院规的存在,如果说是私下还好,此时正值早课结束,人来人往,如果此时动手,他哪里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少城主!”人群外忽然挤进一位十六岁上下的少年,此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长相颇为魁梧。
洛宁见到这人,神色一亮,道:“阿蛮。”
蚩蛮咧嘴一笑,道:“少城主,我刚才听人说你回武灵院了,我还不信呢,没想到是真的。”
洛宁笑笑道:“阿蛮,我回来了。”
蚩蛮神色激动,他忽然扑倒在地,就这般跪倒在洛宁的身前,道:“少城主,对不起,上次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在后山修炼,那时这凌天赐怎么敢来欺负少城主您呢,我还答应了我爷爷,一定要好好保护少城主的,都是我不好,差点害了少城主您!”说到最后他满脸的伤痛与后悔。
洛宁道:“阿蛮,你快起来,这样让别人看着会笑话你的。”他的心头却是极为感动。蚩蛮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的双亲早年死在了海妖手中,后来就一直跟随着他爷爷生活。当年洛川建立镇海城,对他爷爷也有所照顾,蚩蛮便一直记着这些事情,再后来蚩蛮因为武道资质出众,被选入武灵院,便主动承担起照应洛宁的,这些年要不是蚩蛮一直照顾着他,恐怕在武灵院的日子洛宁早就被凌天赐欺负惨了,而先前洛宁被凌天赐陷害的时候,却也正好是蚩蛮在后山修炼之际。
蚩蛮却是不肯,道:“少城主,你若是不肯原谅我,我绝对不会起来的。”
洛宁拗不过他,道:“阿蛮,你是我的好兄弟,不要再说这些了。”洛宁能再见到蚩蛮如此惊喜,不光是这份从小玩到大的情谊,更重要的是前世在镇海城破的时候,洛宁虽然有雷缺统领的护佑,但始终守卫在他身旁的却是这位最要好的伙伴,那时的蚩蛮早就是武灵院最强的弟子了,听到镇海城被围攻的消息时,毫不犹豫地回到城内,而就算城破的那一刻,他也是战至最后一刻才终将洛宁送出镇海城得以活命,然而他却是被追杀而来的武者万箭穿心而死。
原本的蚩蛮武道资质卓绝,身为武灵院的杰出弟子,可谓前途无量,然而到头来却是舍了自己性命救下了洛宁,这又怎么能不让他感动呢?
蚩蛮喃喃道:“好兄弟?”
洛宁坚定地道:“好兄弟!”
蚩蛮浑身一颤,眼神里忽然亮了一亮。
远处的凌天赐却是脸色忽晴忽暗,凌天赐的武道实力虽然不错,但蚩蛮这家伙虽然看起来蠢笨如牛,但实力却委实很高,绝不是他所能对抗的,就算身后这些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凌天赐便知道今天想要再教训洛宁,恐怕是不行了。
旁边有人自然了解凌天赐的脾气,忽然笑道:“凌少爷,半个月后便是院试了,到时候凌少想要怎么教训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现在动手可就真的上了他的当了。”
凌天赐闻言,眼神一亮,道:“哼,洛宁,你给我等着,半个月后的院试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今天敢这样跟我说话的代价。”
洛宁道:“凌天赐你觉得你赢定了吗?”他的目光冷然,浑身却是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气质。
洛宁在前一世虽然经历过大悲大难,但他的武道却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算实力不在身为绝世强者自有他的气质,此时的凌天赐被洛宁这样冷冷瞧着,心头不由地产生一股莫名的惧意。刚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地竟是吞了回去。不光是凌天赐,就连站在洛宁旁边的蚩蛮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惊讶。
这时先前旁边的那人又道:“少爷,既然洛宁这家伙这么有信心,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凌天赐虽然刚才被洛宁的气势所震慑,但他回过神来又哪里会将洛宁放在眼里,闻言不由地大喜,道:“不错,洛宁可敢跟我赌一场?”
洛宁沉声道:“赌什么?”
凌天赐想了想,道:“要是在半月后的院试,你输给我的话,你就跪在我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学上三声狗叫就可以了。”
轰!
学狗叫?
这无论是对谁来说都算得上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了,可何况是在以强者为尊的大荒,在场周围原本看着热闹的众人一时间也都是议论纷纷。
蚩蛮急声道:“小宁,你可别答应他!”
洛宁的神色从容,只是冷冷地道:“要是你输了呢?”
凌天赐道:“哼,我会输?”
洛宁道:“怎么,输不起?”
凌天赐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一般,道:“要是我输了,那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你三声爷爷!”
洛宁道:“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