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付沉在积玉桥的武汉万达公馆花了200多万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那是一套临江的房子,推开窗就能俯瞰滚滚的长江水自西向东顺流而下。王琴那天在万达公馆的房子里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着付沉回来。桌上有他爱吃的农家小炒肉,土豆炖牛肉,她还特地开了一瓶拉菲城堡干红。那一天是09年9月30号,国庆前夕,离付沉的公司被查封已经有14天。
付沉大概八点多才到家,他的脸上挂满笑意。王琴走过去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娇羞的问,“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会小情人去啦?”付沉随手丢掉公文包,双手将王琴托起,激烈的向她湿润的双唇吻了上去。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王琴喝着红酒问。
“今天是个好日子。”付沉笑着说。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电话,李宏启已经被送进医院了,留下了一只耳朵。付沉品着8000多块的红酒,脸上荡漾着胜利的喜悦。10万块买一只耳朵,值!此时的武汉第二医院,坚定的共产主义者李宏启同志再也坚定不起来,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在医院的楼道里,焦急的李父在门外不停来回踱步。
“那你说说是什么好日子。”王琴不依不饶。
“反正就是好日子。”
“就知道你没良心,告诉你吧,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600天。”王琴看着付沉说道。
付沉的心“咯噔”一下,时光如水,肆意的洒在岁月的墙头,转眼间就和王琴在一起600天了。付沉看着眼前的王琴,她比以前更加成熟更加美丽,化了淡妆的脸,在红酒的衬托下分外妖娆。那一刻,他发誓,要一生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好。
王琴是在一片争吵中长大的。她的父亲做着药材生意,在当地算是个暴发户。1995年到1997年,王琴每周能看到父亲3次,1998年每周能看到父亲1次,到1999年1个月才能看到父亲一次。她的母亲脾气暴躁,也不太讲理。在她的观念里,男人不回家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说,你是不是又从哪个女人的床上刚下来的?”1995年到1999年的王琴,在不多的时间里看到的父亲,时常在母亲的无理追问下焦头烂额。“你烦不烦?你烦不烦?”然后是东西的碰撞声,接触地面的破碎声,清脆的耳光声,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王琴总是躲在幽暗的房间,透着狭小的门缝,无声的流着泪。
1999年8月,十三岁的王琴再也听不到了这些似乎无休止的声音,她的父亲后来再也没有回来,据说真的跟一个女人跑了。我想这也许是她和我有过的主要原因,她的心常漂浮不定,她抓不到一根安全的稻草。生活大抵如此吧,有时候快乐,有时候悲伤,但更多的是惶恐。惶恐回不到的昨天,惶恐未过完的今天,惶恐摸不着也看不见的明天。没有谁是真正安全的,生活的大手铺张而下,谁也逃不出它的五指山。
那一天的誓言,不知道付沉现在还记不记得。此时的他躲在黄南贵德县的一个小镇,这是一个地处黄河谷地还未开发过的原始小镇。大西北冬天特别冷,一到夜晚温度骤降到零下十几度。破旧的旅馆没有暖气,他的双脚冻得冰冷。条件好的宾馆他不敢去,因为要身份证。窗外是一条泥泞的小路,不大的镇上一到夜晚灯火寥寥,没有人会找到这里,他想。
他的头发蓬乱,胡须根根挺立,眼角黄屎累累,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是哪一天睡过觉,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见一点天才商人的影子。他缩着身子张大着眼睛盯着对面的墙壁,上面有些地方劣质石灰已经脱落,还有一些黏浊的痕迹附着于上也许是哪个嫖客留下的罪证。摇摇欲坠的窗户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他凄然淡薄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也许是因为寒冷,也许,谁也说不明白。2014年12月9号的付沉眼前飘忽着太多的记忆,往事历历在目,随着月光的映照,哗哗泻落。一切还回得去吗?逃亡已经一个月多月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