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扬急忙跑过去,扶住裘正,惊喜地叫道:“二伯,你好了!”声音又欲哽咽。
他自幼便与裘正最为亲近,又刚刚经历了一场凶险,差点丢了几个人的性命。现在见二伯平安无恙,既惊喜,又好似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家人,简直要哭出来!
裘正也心疼地摸了摸心扬的小脑袋,眼睛却是盯着心彤在看。心扬抬起头,顺着二伯的目光看去。看半天也没见心彤有什么异样,禁不住问道:“二伯,你怎么了?你老是看着心彤干什么?”
他自给心彤起了名字,便牢牢记在心里。裘正长出一口气,抬头望天。
那雨已经完全住了,天色放晴,远处斜斜挂一道弯弯的虹桥,原来太阳不知何时也又出现在半空。一番折腾,不知不觉,天色已近正午。
裘正轻咳一声,沉声问道:“可曾吓到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心扬伸展一下身体:“没有…对了,多亏了这个东西!…不知怎么在我怀里的?…还有这个小棍子,好奇怪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裘正脸色突然大变,伸手把那筷子模样的小棍接过,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响。过了许久,面上全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莫不是?莫不是阴阳笔吗?”
心扬看裘正神色凝重,不知所以,好奇地问道:“二伯,什么阴阳笔啊?也是很厉害的宝贝吗?”
裘正沉吟一下,指着那小棍说道:“我也只是听你爷爷以前讲过这东西。你爷爷和苍梧师伯向来交好,有次两人一起盘道时,曾将天下至宝点评一番。讲到赤天砚时——就是你怀里的那个!你爷爷道:‘赤天砚取自焰火地界,得至阳道气;又经苍梧道兄三百多年炼化,虽比不上传说中魔教化血吸魂的天干十二图,可在三界中,也尽可以排在前十之内了。’
苍梧道长听了微微一笑,说道:‘传说魔教的十二图含天干地支深意,又被千万冤魂戾气喂食,委实厉害无比!不过我这赤天砚只能算半个宝贝,若是哪天能得完全,并能知道驭宝密法,那就不管什么宝贝,都要逊色几分呢!’
你爷爷听了迷惑不解,问道:‘却是个怎样的半个宝贝之说?’
苍梧道长言道:‘赤天砚乃上古祖师在邙山古洞偶得。当年祖师取宝之际,传说原是一套!不仅仅只这一个赤天砚,还有一只阴阳笔的!
阴阳笔乃是主件,赤天砚却只是辅助。祖师用这阴阳笔砚,除魔卫道,造就不少功德。
后来祖师飞升,不曾遗下驭宝之法,这秘术竟是失传了!许多前辈高人也都没能参透!
那赤天砚天生至阳,稍一加道气催动,便见变化功用,威力至极。
可是那阴阳笔竟是没人知道如何使用。渐渐地,只余下赤天砚的威名传播于世,而阴阳笔则被封存在黄觉宫中,渐渐湮没。
几百年前阴阳笔在黄觉宫无端被盗,不知所踪。前辈祖师深以为耻,对外绝口不提!于是现下世人更是不闻其名了!’
你爷爷听了连声称道:‘这么个宝贝,可惜可惜!’又问道:‘既是湮没已久,保不齐被哪个凡夫俗子拣了去,当做一般之用也不可知。’
苍梧道长也喟然叹道:‘是啊是啊!’
你爷爷又问:‘既然今人都不曾见过笔的模样,以后若要寻找,可有什么标记么?’
苍梧道长道:‘平素那阴阳笔只有半尺左右,笔杆与寻常书生所用无甚两样。只是听说那笔头特别,需以道法催动,才会出现。平时只有杆子仿若一根竹筷。另外笔身上有四句蝇头小楷的竭言,写的是:洞中有天地,道法分阴阳;心存正邪念,原来梦一场。’你看不正和这这上面写的一样么?”
这几句心扬刚才便已经看过的,果是一样。听说是宝贝,喜不自胜!想了想道:“可是,二伯,刚才这个什么笔上面的话可不是这样的!刚才那上面写的是:休言人间苦,且听野鬼哭;何如化身去,了了尽虚无。”摇头慌脑,仿若小学生背书:“而且这笔刚才好粗好大,本是根柱子来的!”
当下详细地将刚才的见闻从头到尾给裘正讲了一遍。说到群鬼扑身之时,两只手死死抓住裘正胳膊,紧张地四下瞧看,似乎那鬼魂会突然冒出来!
裘正静静听完,道:“别说是至宝,便是一般的法器,大都可以变化大小,不足为奇!不过你说的这阴阳笔吸收戾气,倒是首次听闻。怎么竟是与魔教的化血吸魂有相像之处?有违道家法器的做法!”
他听心扬讲最后反倒是心彤将黑气尽数吸收,救了自己两个,心中更是惊诧,暗思:苍梧师伯所言不假,这心彤果然不通寻常!
心扬见裘正眼光又盯住心彤——也就是心彤,一把从裘正手中将阴阳笔夺过,嘴里嚷道:“二伯,这宝贝可是心彤的,咱不能要!”跑到心彤身边,把阴阳笔递到她手中,道:“心彤,来!你拿着,这个是宝贝!有了它,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
心彤摆弄两下阴阳笔,一点儿也见不出高兴的样子。将它又还给心扬,木然道:“我已经都好了!这个只有一个,嗯,我平时吃饭都要两个才行的……给你吧!”
心扬奇道:“好了?什么好了?”
心彤也不作答。背后裘正走上来,板着脸道:“扬儿,还是你收着!快点离开这里——是非之地!”
心扬见裘正脚步稳健,伤应该好了大半。“哦”了一声,拉着心彤跟在裘正身后走出寺庙,低声悄悄说道:“我二伯人很好的!别看他总是对你板着脸,他只是面冷,你别不高兴!”
三个人走出来,见庙门外的马车只剩下个架子。刚才雨太大,包裹都丢在里面没顾得上拿出来。心扬矮身钻进去,包裹全湿透了,拎在手中淋淋漓漓地向下滴水。
没有马,三个人只好丢了车,徒步前行。这地方原本是极偏的,弯弯曲曲,尽是小路。加上下了雨,道上泥泞不堪,一脚踏下去,提起好大的泥团。心扬看看心彤突兀的身材,拽住裘正的胳膊悄声道:“二伯,干嘛不在那庙里歇一歇?把衣服拧干也好些儿…”
裘正也觉自己失了计较。不过又不能再返回去,只好先上了大路再做打算。三个你搀我扶,拖泥带水走了好久一段路。心扬忽然眼前一亮,见前面路边踢挞踢挞的,可不是自家的白马?甩着尾巴,正啃吃路边的草根。
心扬三蹿两跳,来到白马跟前。一伸手拉住短短的缰绳,摸着马儿脖子上湿漉漉的卷毛,爱怜地说道:“好马儿,你还记得我们啊!”
回头对裘正道:“二伯,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套马车,咱们还是坐马车走得快儿些!”说完兴冲冲地拉了马顺原路赶回去。
原路拐回几道弯,却找不到那寺庙了。
奇怪!明明记得就在这里的,怎么会不见?心扬边想边寻,眼光落在倒在地上的车架子上。车架子还在这里,那寺庙却已经不见。对面光秃秃地,竟是一片片破败的坟茔!说是坟茔,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个的土包,中间几具露天的尸骨正被野狗拉扯着!
那些野狗见有人来也并不停口,猩红的眼睛瞄一下心扬,继续努力工作。
心扬心里悄悄念了个佛。蹑着脚把白马套在马车上,也不等完全套好,一抖缰绳,白马奋蹄长嘶,直冲下去!
远远瞧见裘正与心彤都站在路边等着,这才长出一口气,勒住缰绳,心惊胆颤地将自己的见闻都讲给裘正。
裘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仿佛早就知道,接过缰绳道:“坐稳了!还有好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