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忍痛割爱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岑尔岚自认为帮古旭尧补课的事做得天衣无缝，除了他们俩知道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但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自从文峰之行后，他们的关系明显发生着变化，连一向大而化之的黎融都能感觉出来。
岑尔岚还是安静地看书写作业，看似没有什么异样的，古旭尧就不一样，有事没事就爱跑到岑尔岚面前来装可怜，甚至黎融亲眼看到古旭尧对着岑尔岚的背影发呆。
“小妹，今天晚上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古旭尧一脸暧昧地凑过来，把脸贴得离岑尔岚好近，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以后别乱叫我小妹，还有谁说我要给你做饭的？”
岑尔岚看一眼正满脸怒气的黎融，赶紧跟古旭尧划清界限。
“我的手可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为了我见义勇为的精神你也该奖励我吧，更何况你也知道我只有一个人，现在手又受伤了，你不做谁做啊？”
古旭尧特会装无辜，顺便说一句，古旭尧受伤的时候岑尔岚做了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古旭尧的家里为他做了一顿饭，并且做的全是她自认为最拿手的菜，本来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手艺，结果就惹来这么个是非，除了每天要帮他补课，每天还得伺候大爷似的伺候着他的饮食起居，都说人情债最难还还一点都不错。
“好了，好了，到时候再说。”
岑尔岚把古旭尧推开，本来想跟黎融解释，结果不容她开口，黎融就在她面前竖起一道高墙，把两个人划分得更清楚，瞎子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暧昧，就算岑尔岚尽量表现得很生疏也于事无补。
哎，自己什么也没做，结果在黎融面前就像个罪人抬不起头来。
生气归生气，像他们这种不住校的学生，在学校只能吃午饭，晚上都是自己回家吃，岑尔岚还是乖乖地跟古旭尧回家帮他做饭，谁让他是她的大恩人呢？
古旭尧挂着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岑尔岚忙碌的身影，他甚至希望自己永远就这样挂着手，家里好久没有过这样的身影，应该是从爸爸妈妈离婚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吧，妈妈嫁给了一个外国佬，似乎从他8岁以来就回来过一次，还是第一次见到岑尔岚的那天，虽然他喝醉了却清楚地记得岑尔岚的样子，爸爸也只有春节回来看一下，其他的所有日子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可岑尔岚的到来又唤醒了他孤独的灵魂，再也忍受不了一个人的日子。
“岑尔岚，你干嘛要师生恋啊？”
古旭尧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得不对劲了，就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喜欢自己的老师，还把自己弄得这样跟过街老鼠似的，每个学校见到她都惟恐避之不及。
岑尔岚没有抬头，手却停在半空中。
“不是，我是想问你家幸福吗？”
岑尔岚的每个表情都尽收古旭尧的眼底，既然别人不想说，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了，随便找个话题搪塞着，岑尔岚也不搭理他，只管摘她的菜，赶紧做完这顿饭就该回家，要不回家要遭盘问了，好像他跟古旭尧还没熟到可以讨论家庭的问题。
“那你的心里幸福是什么样子的？”古旭尧还不气馁。
“幸福就是我的所有亲人跟朋友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岑尔岚只是个平凡的女生，她要求的就只有这么多，可是这样的标准却也不一定能得到，她以为又会被古旭尧嘲弄一番，因为他们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想要的幸福就是让自己喜欢的人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古旭尧把头靠在门框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他要的幸福比谁都少，以前他觉得幸福就是为自己爱的人做他最喜欢吃的菜，可是从小他就有这个梦，为妈妈做一顿饭，十几年都过去了还是没有实现，爸爸也从来不在家里吃饭，回来一次也总是无尽的应酬，他爱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吃过他做的饭。
岑尔岚回头看着古旭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心酸的故事，也许古旭尧也有，只是她不了解罢了。
“好了，你自己吃，我要回去了！”
岑尔岚匆匆忙忙摘下围裙，钟都已经指向十点了。
“留下来陪我吃完饭再走好不好？”
第一次看见古旭尧的眼神里不是那种玩世不恭，像是乞求，又像是渴望。
“可是，我……”
“只是这一顿，只要你陪我吃这顿饭，以后就不用帮我补课了，我也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的，好不好？”
岑尔岚觉得鼻子一酸，他居然只想要她陪他吃一顿饭，更何况以后不用每天都边走路边给他讲课，每天都讲得口干舌燥的，他会给她水，她却从来没喝过。
岑尔岚是个心软的女孩子，就算回去会被妈妈骂得狗血淋头她也只好认了，微笑着坐在古旭尧的对面，古旭尧的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兴奋地一路小跑到厨房再盛了一碗饭递给岑尔岚，又把菜夹到她碗里，似乎这是他这辈子吃得最幸福的一顿饭了。
菜夹到嘴边，岑尔岚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你的爸爸妈妈呢？”
岑尔岚好奇，为什么他只有一个人，为什么受伤了也没有人来看他？
古旭尧埋着头，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僵硬在脸上，他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一口全塞进嘴巴里，不用去想那一切。
“对不起，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八岁的时候我爸跟妈就离婚了，”古旭尧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他的秘密，“我妈嫁到加拿大去了，就半年前回来过一次，我爸也在北京，所以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从8岁我就是一个人。”
古旭尧把碗放到一边，扭头望着窗外，不想让岑尔岚看到他湿润的眼球，本来什么都已经忘记了，岑尔岚却突然提起，思念就如潮水把古旭尧整个人都淹没了，在浩瀚的海水里他被孤独和寂寞憋得喘不过气来。
“8岁那年我有一次发高烧，在屋子里昏迷了一天，结果还是自己迷迷糊糊地拨打了120急救才脱险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关心我的死活，也没有人在乎我过的好不好。”
古旭尧的脸上出奇地平静，却看了让人会心疼。
“所以你每次考试倒数第一，在学校不听任何人的话？”
难怪在学校不论他怎么样都没人管，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学习是为了什么，别的小孩成绩好可以得到爸爸妈妈的奖励，可他曾经也是班上的第一名，他的成绩甚至比岑尔岚还要好，却是笑嘻嘻地把奖状拿回去连看也没人看一眼，这样的成绩要了还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学了有什么用，学了给谁看。”
“学习只是为了自己，不是给任何人看的，自暴自弃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一个不敢面对生活的懦夫。”
不管古旭尧怎么想，至少岑尔岚是这么想的。
偏偏这句话让古旭尧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或许以后他有了学习的动力，有了让人刮目相看的理由。
黎融开始疏远岑尔岚，这点岑尔岚是能感觉得到的。
不光是下课，黎融跟别的女孩子打得一片火热，就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黎融虽然有特权，她还是喜欢跟同学一起在学校吃饭，不过吃饭黎融也不再叫岑尔岚就跟的别人走了，岑尔岚只有一个人，有时候也不吃了，总是在这个时候古旭尧就会好心地出现在她面前，把香喷喷的饭递到她手上。
起初岑尔岚以为黎融只是有点误会，解释清楚了就会过去的，可在他们这个本来就敏感的年纪，很多事都不会过去的，慢慢地关于她跟古旭尧的谣言四起，几乎学校的每个角落都有人在对他们俩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是岑尔岚抢了黎融的男朋友，所以她们俩才会闹僵的。
其实就算流言有一千分贝也抵不住黎融对她越来越冷淡的态度让她觉得委屈，她决定找黎融好好谈谈。
晚自习下课后，岑尔岚从背后赶上黎融。
“黎融，我想跟你谈谈，我想你一定是误会我了。”
“有什么好谈的，我又不是听别人说的，是我亲眼看见的，亲身感觉到的，再说你用得着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黎融看也没看一眼岑尔岚，抢了她喜欢的人还要跟她做朋友，她难道要求身边的人都当圣人吗？
“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你用得着为了一个男生跟我生这么大的气吗？”
“好朋友？”
黎融停下来，看着岑尔岚那副大言不惭的样子，她还真说得出口。
“以前有人跟我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就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好朋友靠近，除非是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没有私心，所以我选择了你，我曾经也以为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以为你不会，可是结果呢？”
黎融愤怒地看着岑尔岚，她真的很自私，如果她也喜欢古旭尧，只要她说出来黎融是绝对不会跟她抢的，甚至她会帮她做媒婆，因为她一直觉得是好朋友就不会因为一个男生争得头破血流的，可是黎融最不能原谅的是她用这样的方式来欺骗自己。
“黎融你误会了，我跟古旭尧之间真的没什么，我可以保证。”
“你真的觉得我很好骗很好欺负是不是，以前你不是说他那样的男生给你一千万美金也不接受吗，可是现在为什么吃他给你买的饭，为什么让他每天都都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你身后，为什么每天晚上你们都一起回去？瞎子也看得出来你们在谈恋爱，你还想骗我吗？”
黎融越想就越觉得寒心，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在她面前遮遮掩掩的，难道她从来就没把自己当成朋友？
“我……”
黎融再也不想看到她这幅样子，道貌岸然，虚伪，甩手就走，留下岑尔岚一个人在晚风的吹拂下，感觉天都凉透了。
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自己不能让全校的人知道，曾经那个因为师生恋而成为过街老鼠的人就是自己啊，自己只是为了这些才跟古旭尧在一起不是吗？
自己跟古旭尧真的没有什么的，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话呢？
岑尔岚的朋友少，所以她一向是个很珍惜友谊的人，尽管别人说闲话，黎融暂时不听她的解释，她还是决定要尽力挽救这样的一份友谊，就算不能理解，作为朋友也要把这件事如实地告诉她，虽然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她愿意赌。
岑尔岚早上来早就到了教室，把自己写好的信放在黎融的课桌上，第一次心里那么忐忑地等着黎融的出现。
终于来了，岑尔岚一边看着书，眼睛却一直瞟着黎融。
黎融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信，再看一眼岑尔岚，迟疑了一秒钟，还是看也没看就当着岑尔岚的面把信撕成了碎片，想起当初古旭尧把她的纸条撕成碎片的情景，还真是讽刺啊！
第二堂课，黎融主动跟长篇大论老师要求把课桌搬到最后一排，黎融个子小加上高度近视，在最后一排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最主要的是离岑尔岚中间才是真的隔着太平洋那样遥远了，可是她宁愿这样也不跟岑尔岚同桌了，从搬桌子到坐下来，黎融始终没有再看一眼岑尔岚，只留岑尔岚一刻不停地在看着她。
后面的课，岑尔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直到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岑尔岚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一样，全身无力地趴在课桌上，一整天她没吃一粒米，没喝一口水，这倒不是想要向黎融证明什么，她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只是自己总觉得心里堵着吃不下东西，就连古旭尧给她带回教室的东西她也看都没看一眼，是真的没胃口。
“你一点东西都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了，还是吃点好不好？”
古旭尧皱起眉头，像哄小孩一样把饭盒递到岑尔岚的面前，看到岑尔岚不吃饭他心里也担心，其实他自己也什么都没吃。
“我不想吃啦！”
“都说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就饿得慌，你都一整天没吃饭了，怎么可能不饿呢，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啦，就算为了我吃一口好不好？”
古旭尧只差跪下来求岑尔岚了。
“我都说了我不想吃啦！”
岑尔岚依旧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什么都不想想，只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偏偏古旭尧就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地叫，她不耐烦地把头埋下去，不想看到任何人，任何事。
“就吃一口，这是我跑了老远去买的，你最喜欢吃的，给我面子吃一口好吗？”
古旭尧还不放弃，哪怕周围的同学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也无所谓，只是岑尔岚受不了了，她快崩溃了，人总是忍到一定的限度就会爆发的，就像此时的岑尔岚，她一把推开古旭尧的饭盒，打翻在地上，恶狠狠地眼神像看着洪水猛兽般。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再来惹我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我，我真的只想这样简简单单地生活，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你就是个刽子手，破坏我的友谊，破坏了我的一切，你到底还想要怎么样嘛，我恨你，恨你你知道吗？”
岑尔岚再也受不了地歇斯底里，再也顾不了所有人都用那样惊讶的眼神看着自己了，一边咆哮一边泪如雨下，自己真的只想平静地过完高中生活嘛！
古旭尧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发疯似的岑尔岚，她临近崩溃的眼神刺到他的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他从没像此刻这么心痛过，不是为自己，就算岑尔岚现在拿刀杀了他，只要她能再快乐起来他都甘愿，只要别这么让他觉得无能为力。
古旭尧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起身拿来扫把把地上的饭菜打扫干净，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个起伏的背影，如果可以让岑尔岚再快乐起来，他相信自己什么事都是愿意做的，哪怕是把一份感情埋在心底只有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那个晚上的自习，对他们三个人都是一种煎熬，别说写作业，就连岑尔岚那么好的记忆力也一个单词都没记住。
终于熬过了最后一堂自习，岑尔岚连收拾课本的力气都没有了，脸色苍白得让人不放心，古旭尧就偷偷地跟在她身后，不敢靠近，怕她再受伤，看到她颤颤巍巍的脚步，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眼里不禁有泪水涌出来，也许以后他注定就只能生活在她身后黑暗的角落，对她的感情也只会被埋在见不得光的黑暗世界里，如果自己的感情对她只是一种困扰和伤害，他宁愿所有的苦都自己来承担。
那注定是个无眠夜，是他们三个人的无眠之夜。
顶着俩熊猫眼来上学对岑尔岚来说也是第一次，她一直是个上学期间时间很有规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是井然有序的，只是这次例外。
她原本以为等待她的会是更黑暗的一天，对她来说连朋友都没有的日子就是黑暗的。
“岑尔岚，你真的很逊呢，这么晚才来上课！”一进教室，就看见黎融又坐回了原来的座位，还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仿佛什么事也没发上，岑尔岚真的怀疑是自己做了一个梦，不禁拍拍脑门想弄清楚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尔岚来，我知道你肯定又没吃早餐，你妈都说啦，你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所以我这个当姐姐的就帮你买了蛋糕跟牛奶，怎么样，很细心吧？”
黎融一脸谄媚地凑过来，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早餐，一下子就搂着岑尔岚的腰，把头压在她的脖子上，样子暧昧得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你不生气啦？”
岑尔岚完全搞不清状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什么傻话啊，我们是好姐妹啊，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点误会，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还是好姐妹好不好？”
“好，当然好啊，可是你为什么突然就不生气了？”
完全没理由嘛，头天还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只过了一个晚上就什么都事都没发生一样，这实在让人怀疑！
“以后你就知道啦，总之我是没有生你的气就对啦！”
黎融说着说着居然脸都红了，就更让人觉得奇怪了。
一定是自己做了一场梦，岑尔岚这样想，肯定是做了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什么都过去了。
真的很快就明白了，第一堂课下课，黎融就径直走到古旭尧旁边，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接下来的日子更是如胶似漆。
黎融跟古旭尧恋爱啦！
偶尔岑尔岚斜眼注视着古旭尧，他正埋着头在写作业，也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是幸福的，黎融说过他们也可以像大哥大嫂那样创造奇迹的，也许爱情真的就有这么伟大，只是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心里多少会有一点遗憾或许是别的什么，都容不得她去多想。
接下来的日子，黎融跟古旭尧就像是她的左右护法，两个活宝总跟她搅在一块，有时候看到黎融跟古旭尧之间快乐的样子，她心里会闪过一丝落寂，可是跟那次的伤心比起来，她觉得好受多了，至少朋友还在身边，古旭尧也还在自己身边，一切不就够了吗？
岑尔岚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看到古旭尧跟黎融相处的那么好，就算心里有点难受，她还是觉得够了，至少他们都还是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