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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胤礽:两废两立的跌宕(2)

有关胤礽的负面评价那是不胜枚举,多如牛毛。但他一直都是如此不堪吗?未必,否则以上两个标题就可以不用列出来了。换句话说,养成他那样的性格,又是谁促成的、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姑息养奸的?我的答案是康熙,一辈子都在围着胤礽这个儿子转的一位皇帝兼父亲。

先看看康熙帝自己是如何评价他这位太子的:“皇太子允礽,久践青宫,夙标誉望,克殚诚孝,笃守恪恭。……累月以来,朕因诸事愤郁,心神耗损。允礽朝夕侍朕左右,忧形于色,药饵必亲、寝膳必视,惟诚惟谨,历久不渝,令德益昭。……”这段话是康熙在二立太子诏中所说,与他一废太子时所述坏到无可救药的太子简直判若两人。除去政治上的套语,却也多少反映出胤礽作为皇太子的30多年来所拥有的一些功绩与美誉;此段话第二句是说康熙自废太子以来心事烦扰、以致大病一场,但胤礽却朝夕侍奉左右,并对自己的病情十分关心,表现了一个儿子该有的孝道。康熙的孝顺程度且不多言,所以他一直教导太子要做孝子。因此太子是否对自己孝顺是他验证胤礽作为储君是否合格的准则之一。

既讲到这位太子是否“孝顺”,那且不妨谈谈。首先,对父亲。康熙对胤礽是否“孝顺”的看法那是变化无常。康熙29年7月,康熙出兵宁夏时因生病而甚为想念京中太子,于是谕旨皇太子并皇三子胤祉前来探望。胤祉的表现没有记载,但胤礽却给康熙留下“略无忧戚之意,见于词色”的不良印象,这被康熙认为此子不孝,非常不满;康熙35年11月康熙再次亲征,在给太子的上谕中又夸奖说太子正因为这么孝顺才让我在外边毫无忧虑,翌年闰3月给太子的上谕中说自己在外奔劳,而太子是“极孝顺之人”,就是身在京城中想必也一定是在担忧皇父的辛苦。可见太子在监国期间的表现令皇帝满意之极,因他事事精详指示,直至皇父满意为止,甚合帝王之意,是故被康熙认为是孝子;还有一件轶事,是说康熙32年时康熙患上疟疾,胤礽因为诸臣服侍不周而大发脾气,最终确定传教士进上的金鸡纳霜有用后才将之推荐给皇父。可见胤礽对于抚育自己成人、并十分宠爱自己的父亲是十分依恋的,他没有母亲,父亲才是他的依靠,故而笔者认为29年探病事件多半是因为他年纪尚轻、久居高位而不谙冷暖罢了,并非真的不孝。

其次,对母亲。胤礽生而丧母,不可能对母亲有印象。康熙19年五月初二日,康熙特地带上6岁的胤礽前往巩华城祭奠生母,名义是“尽孝道”,其后幼年的胤礽又多次祭奠母亲,他表现如何,鲜有记载。但如此幼龄便承担起祭祀大任,实属难为。同上,一直希望太子孝顺的康熙帝应该经常在儿子面前提及仁孝皇后的美德,以不让儿子忘本。但胤礽对母家赫舍里氏、尤其是对外叔公的依赖却是事实。康熙说太子变坏完全是因索额图的骄纵所致,废太子的罪名中亦有胤礽因想替索额图报仇而企图谋杀皇父。可见索额图对这位侄外孙的疼爱与胤礽对其的依赖。因此对于无缘谋面的生母,胤礽可以说是将对母亲的思念转移到了母家亲人的身上以疗念母之苦。一废太子时,康熙指责胤礽不孝的罪名有两项:企图弑君杀父,生而克母。第一项胤礽未遂,并且不久之后便被康熙否决了。第二项却是冤的可以。

其三,对太皇太后。孝庄太皇太后病逝后,孝孙玄烨悲痛欲绝,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而此时年仅13的太子和诸位兄弟们(此时不算夭折和年幼的皇子,能做到这点的有8位)也都十分哀伤,如他们皇父一样茶饭不思,而是每日悉心照料病危的太皇太后,四十多天以来,未曾回宫安居。

我想,要说太子是否孝顺,有时确实是要看皇帝的态度的。

再看看胤礽的个人品德如何。其一,谦和有礼。康熙25年闰4月,太子出阁讲书,第一次面对讲官,皆为一把年纪、满腹经纶的大儒。尽管之前他的成绩已经很好,但仍很谦虚地表示:皇父担心我不努力,于是精心培育,但我天性愚钝,对学问还不够精深,所以聘请诸位饱学之士充任我的讲官。以后进讲时,请你们都坐下吧,以便多讲一会。诸臣诚惶诚恐,立刻奏请康熙请太子收回成命,但太子再次表示自己的诚心,希望诸师父不要推辞,最终扭捏不过,康熙准允,命诸臣遵太子意。

康熙37年太子接见了著名画家王翚,因其绘康熙南巡图成。召见时胤礽与他坐在一起吃饭,送他一支好笔,最后写了“山水清晖”四大字,使王翚感受到莫大荣幸,将之高高挂起,这遭到其他人的艳羡。以此看来,当时的太子胤礽非常谦和,与画家同坐吃饭,并且他的书法很好。

其二,心思缜密。康熙35年康熙帝远征之时,命监国的太子送至阵前军马3000匹,胤礽得知,立即着手办理,并亲自过问即将送往前线的马匹状况,得知康熙满意,他也“不胜忭喜,罔知所措”;康熙因思念太子,特命太子寄送几件他穿过得旧衣服,太子精挑细选后送往,因样式缺乏,却填补了更多类目。而康熙对太子的最终评价是“皇太子并与诸臣巨细问之,此一大畅快事也”,“每事均明确具奏”,所以他无后顾之忧,感到幸福。

其三,接上,康熙数次南巡皆携太子随行,而他也刻意让太子接见江南汉族士大夫,以树立其权威。除却王翚,还有查升、陈见龙、张英、汤斌、王士祯等人。而这些人在其笔记中对胤礽的评价亦高,道其勤奋好学,成绩优异,举止得当等;众所周知,康熙本人热爱西欧文化,因此他乐意将此与自己最重视的儿子来分享。传教士白晋对胤礽的评价很高,道他相貌俊美,素有美誉;帮助传达给外国人皇父的旨意,并且尊重外国人及其文化、并有研究;南怀仁的著作中则讲述了康熙与小太子在东北视察时的一些趣事,如父子下河摸鱼的乐趣(似乎康熙帝有摸鱼这一爱好,上谕中他曾命太子给他寄送些渔具)。综上,在与贤达的交结过程中,他有着谦和得当的举止;而在与外国人的交往中则是在彰显大国储君的风范。

这样的一个人,不仅文武双全,才能优异,性格上也挑不出多少毛病;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最后楞是给自己的父亲贬得一无是处、恶行遍地。前已道明,胤礽的特殊身份——生而丧母、钦定储君,加之不俗的才华让皇父对自己疼爱至极。但疼爱到何种程度,凭着康熙的满腔浓烈父爱却是无法控制。

从以上举例胤礽是否“孝顺”的事情看出,青年时的胤礽却是对皇父十分依恋,而康熙更是将这个孩子放在心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与胤礽分别十几天便思念不断,他曾在书信中对太子说,你这么久都不向皇父我请安,让我内心不安。太子回复说,儿子对皇父您的思念是不能用简单几句话就能表述清楚的。而他外出凡遇新鲜事物皆不忘向胤礽讲明,还附送东西。

康熙18年,京师地震。朝臣议奏停宫内正在营造修建的宫殿事,康熙命除奉先殿、皇太子宫外,余皆停建。

康熙25年,康熙规定元旦、冬至、千秋三大节,大臣要对太子行两跪六叩礼;同时太子的名字也要避讳,朝鲜国王因在奏表内未避太子名讳,遭康熙惩处。

康熙58年,针对有人奏请复立胤礽,康熙指出,之前索额图规定与自己几乎等同的皇太子冠服、仪仗,超越礼制,才致二阿哥变坏。可见直到最后康熙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骄纵之过。

康熙在废太子时披露,因为太子“赋性奢侈”,是故命太子的乳公凌普充任内务府总管大臣,以便太子取用物品;自己屡次外出,住的地方皆为棚屋陋室,而太子却挑三拣四,并且纵容属下四处敲诈勒索。有一次胤礽因嫌知府陈鹏年招待自己不周而大怒,差点将陈杀掉;自己从不让外间妇女与姣好少年随行,而太子所为让他难于启齿;太子脾气十分暴躁,当着自己的面殴打老师。有一次太子将老师徐元梦臭骂一顿之后推进河里,然后捞起来继续打。……

如此种种,可见康熙对胤礽的溺爱之极,即使他被这逆子气得痛哭流涕、身染重病之时,仍不忘以召见胤礽来抚慰自己的伤痛;一旦胤礽前来,他便胸中舒快,很快便原谅了胤礽,并且在公众面前一再强调胤礽的孝顺;胤礽的心情不得而知,但康熙这个父亲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一厢情愿呢?

康熙帝对胤礽的过分偏袒使得胤礽逐渐被兄弟孤立起来,而他自己长期的养尊处优也难免养不成一些坏习惯;同时康熙对太子的过分监督,譬如连服侍太子的内侍都要亲自过问,太子的随从皆由康熙提前安排妥当,因此胤礽的一言一行皆在皇父的严密监督之下进行着。于是逐渐将其性格扭曲,漫漫衍生出不正常变态心理,骄横无礼、不懂变通自此形成,对康熙这个皇父如此,对其他人更不用说,这位太子俨然是朝中如日中天的新一任政治中心了。于是君储、父子间的冲突由弱渐强、由表及里,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自被废黜,康熙托词说废太子是因为被鬼附身了才导致丧失本性,而接下来胤礽疯疯癫癫的行为更让康熙对此深信不疑。最后皇三子胤祉总算给他父皇找了一个台阶下,参了大阿哥胤禔一本,废太子也很“配合”,突然变得十分正常,在父亲病榻前衣不解带地侍奉着,并信誓旦旦地表示要痛改前非。康熙也终于释怀,看来我的好儿子还是从前那样,所有美德集于一身;后来错误不断,完全是因为大阿哥的诅咒所致。

接下来的康熙皇帝就开始替自己的宝贝儿子开脱罪责,赐死、贬斥、罢免了一批陷害胤礽的人,尤其对大阿哥及其拥护者真是痛之入骨,张明德就因为给八阿哥相面、陷害太子未遂,就被康熙下令凌迟了。历史就是这么有趣。彼时的胤礽还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此时的胤礽完全靠着父亲“被鬼物凭之”的荒唐借口就顺利摆脱了全部错误。

值得一提的是,康熙在一废太子后不断强调着自己多年来为培养太子而下的血本功夫,而太子也很争气,小时候勤学苦读,长大监国后又做得非常出色。但后来因为接触了一些小人而导致本性丧失,甚至还说太子居住过的宫殿风水不好,大概从那时起太子就被鬼附身了。

从这些资料看出,康熙皇帝爱子之切,不希望自己30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他对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储君还是十分满意的,不相信曾经优秀的太子会变成后来那样。

胤礽的缺点同样数不胜数。关于他的负面评价多是出自康熙废太子时数落其的罪状,之前却鲜有记载。但值得注意的是,有关胤礽的负面评价多来自实录,并且“发扬光大”,记载相当翔实。但有一组数字很值得商榷。康熙在位61年,实录仅300卷,而乾隆在位60年外加4年太上皇,实录却有1500卷,如此悬殊。就是在位仅仅13年的雍正也保有159卷的实录。而编于雍正时的圣祖实录其宗旨就是胜利者的赞歌。

因此,对一个人好坏的评价,不能不考虑到当时的政治、社会环境,一味地人云亦云,只能是以讹传讹,长此以往,本尊的真实面貌便被一些不负责任的言论所湮没而鲜有“翻身”机会。但也必须强调一点,有关胤礽的正面评价,多出自起居注与时人笔记,以及民国时编撰的不受文字狱影响的一些史料笔记。起居注是随时记录,当时他储位稳坐,诸臣为了讨好皇帝与太子,多少有吹捧之嫌,书里的记述有些用词也实在是很夸张;时人笔记类同。但仍能看出胤礽之前的贤德与美誉。而编撰于民国的史料,譬如《清史稿》,《清史纪事本末》,乃至野史《清代宫廷艳史》并未有形容这位太子有多么差劲的词汇。《纪事本末》中形容胤礽“性仁弱,无矫饰”,而对太子被废的原因是在强调因为太子“为政务宽大”,故不被皇帝所喜。另《清史稿》记述:“有为蜚语闻上者,谓太子昵比匪人,素行遂变”,这是在说康熙36年时,康熙亲征凯旋回宫时,处置掉曾于太子处行径“甚属悖乱”的几个无名之人,被康熙认为是“匪人”蛊惑太子学坏。而其下对一废太子的描述则是誊抄了实录的记载。可见《史稿》中并未说这个太子是因为“无能”才被废黜,相反在开头对胤礽的评价并不低。这时清朝已经灭亡,故不受文字狱影响,不知这样的描述是否能比清朝官方史料更可靠呢?

总而言之,笔者认为,关于胤礽的正负面评价都有夸大之嫌,他不是完美无缺,亦不是十恶不赦。胤礽聪慧好学,以致文武双全、能力非凡,他非常争气,没有给早死的母后赫舍里氏抹黑,更没让悉心培养他的父皇失望。但从小的养尊处优让他养成了富二代们都会有的坏习惯。他不昏庸,不懦弱,只是有暴君的雏形而已;他被废黜完全不是某些影视剧、小说中描述的那样因他荒淫无道、软弱无能。若能将其一生中最值得炫耀的资本(监国时期)都抹杀得一无是处,那其他方面还真是不值一提;只是因为被自己皇父授予的过多权力而使得康熙感觉自己大权旁落;而胤礽的蛮横与不可一世,更让康熙这个父亲伤透了心。就像阎崇年教授总结出康熙立储的几大弊端,这样的悲剧根本就不会避免,从未有立储习惯的清王朝在初尝改革时总要有牺牲品,而胤礽不幸中标。如果历史上没有他这个胤礽,也会有另一个胤礽的。

这位现年23岁的皇太子和京师里的同龄王侯一样,长相清秀,身体健壮,在皇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皇太子的侍臣及朝廷大臣对他都评价甚高,人们深信他日后将像他的父皇那样,成为历代最著名的皇帝之一。

洪若翰和刘应两位神父抵达北京时,康熙皇帝正卧病在床,不能像往常那样亲自召见他们。皇太子听说这两位神父聪明练达,便召见了他们,并进行了亲切的交谈。

实际上,可以看出皇太子已经明晓天主教的主要教义,因此,和他的父皇康熙皇帝意见一致,他也认为儒教和天主教具有共通之处。

胤礽由皇父康熙一手带大,耳提面命,时时勤导,时皇帝对太子的下血本教育颇让诸臣惊叹。

其一,胤礽的聪明绝顶,又肯不要命的读书,因而他的成绩很好,四书五经,政书通鉴等古代传统教材统统不在话下。故例行在众大臣之前讲书让康熙狠狠骄傲了一把。

也许鲜有人知,他不仅本国知识不在话下,甚至还追随乃父景仰起了外国文化。康熙喜爱西方科学文化,故他也愿意将此教授给自己最重视的儿子。

其二,年轻时的他谦和懂礼,为年老诸师父看座、赐食,尽管学习很好却仍很谦逊地表达自己还不够精深,让卑下惯了的诸师父“不胜惶悚”,受宠若惊。

其三,文武双全,自不用多说。时人对他的字的评价最高。大概他的字体有康熙的影子,也不乏他自己的风格。

其四,彰显大国储君风采。笼络汉族文人也是康熙授意。太子与江南名士的交结同样给他们留下了良好印象;而与外国传教士的交往更是彰显泱泱大国储君的风华绝代。

其五,不俗的政绩。数次监国多少减轻了康熙帝的负担与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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