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会停止爱他
天亮了。
祁柏禹将桌上半空的酒瓶扔进垃圾筒里,他一夜无眠,索性起床喝酒,想早点入睡。
讽刺的是,他的身体早已习惯酒精的刺激跟日夜颠倒的作息,喝了酒反而越来越清醒。
脑海又浮现前一天在急诊里医生对他的警告:“小伙子,你想好好过日子的话,就别碰这些!”
是肩上的重担让他停止自残的,他没有本钱受伤,就如同他没资格谈爱人……。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让他感到欲哭无泪。
祁柏禹进入浴室梳洗,也收拾自己自艾自怜的情绪,10来坪的独立套房是他暂住的居所,在新屋还未布置好前,他亦会回台北处理事务,所以一切从简。
徒步走向医院,祁柏禹的心头沈甸甸的,在简申泽的咄咄逼问下,他只能全盘托出他跟孙语燕之间的一切,当时,像泄气皮球的刑警硬汉,呆呆的问他:“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能说什么?”祁柏禹苦笑,几分钟前刚平息的胃,又绞痛了一次:
“我所该说的,就是请她忘了从前的祁柏禹,现在这一个,已经给不起任何承诺了。”他停顿:“这样一来,她就会死心了。”
“这些,应该由你自己开口解释。”简申泽试图想做些什么。
“我做不到,申哥,我宁愿我跟语燕不曾偶遇,宁愿她完全忘了我,我也不要让她可怜我,至少,在她看着我的时候不要……”他的语气不自觉落寞起来。
简申泽扶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停止:“别说了,你好好休息。”
已经两天过去了,简申泽没有再跟他联络。他很想要忽视,心中的那股深沈的心酸感。
到达医院时不过七点十分,他妈妈一向醒得早,接受化疗期间,胃口也不会太好,所以祁柏禹早早到达,送来请人特制的早餐。
他一路上跟护士及其它病患、家属点头示意,一直到个人病房的门前,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微笑,确定自己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
然后他敲门,约五秒后,开门进入。
“妈,我帮你带了瘦肉粥……”然后,他顿住了。
轻柔的语声正朗朗传来,而祁母的床边正坐着一个娇俏的身影。
入眼的那一刻,已经让祁柏禹的心,瞬间被紧紧凝住。
“嗨,早安!”孙语燕放下朗读的报纸,对祁柏禹微笑。
这个笑容,尽是纯善而甜美。
整个早上,祁柏禹的话不超过十句,而且大都是“嗯!”“是!”“有的。”之类的应答词。
他神情僵硬,相对于孙语燕的愉悦轻快、谈笑自若,是两个极端。
连祁妈都感觉到他的转变,赏儿子几个白眼:“怎么了,你们小时候不是很要好吗?现在太生疏了吧!难得语燕回来渡假,还特地探望我……”
“没事!”不等母亲说完,祁柏禹立刻接话,随即将目光又定在远方某个焦点上。
祁母还想说什么,孙语燕捧起她瘦弱的手:“祁妈,我帮你捏捏!”成?#92;转移病人的注意力。
孙语燕从小就是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懂得长辈的心思,加上阿姨、姨丈教过她一些简易的护理与按摩技巧,所以这些事她做起来很驾轻就熟。
认识祁母多年,现在看到她被病魔折磨的失去以往红润的气色、神情萎靡,孙语燕的对她更是细细的呵护。
祁柏禹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看母亲随孙语燕的按捏,显露轻松舒服的神情,不禁怔住。
阳光从窗户跃进,在孙语燕的背后晕出一圈光环,她还是一直如印象中那样的美好,他在心中想着。
“唉!如果翊妮也在就好了!”祁母睁开眼,感伤的说:“语燕,看到你我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女儿……。”话还没讲完,思念女儿的泪水就凝在眼中。
语燕握住她的手,没开口。
幸好护士敲门,通知要做化疗的疗程,才打断这感伤的气氛。
祁柏禹和孙语燕两人随着祁母一起到化疗室外,等祁母一进去,祁柏禹就开口了。
“你什么时候要走?”祁柏禹冷淡的发问。
孙语燕闻言抬头,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祁柏禹带着敌意的态度。
“等祁妈化疗完就离开。”她轻声的说,又补充一句:“我明天还会过来。”
祁柏禹皱起眉:“你还不知道吗?”
孙语燕望了他一眼,知道眼前的这人,防备重重下的心,已经经不起刺激,没有人可以突围。
他俩绕到隐敝的树荫下,她转身走到医院宽敞明亮的中庭,祁柏禹默默跟上。
“知道,或者不知道,我都是孙语燕。”她轻轻的说,朝他踏前一步:“你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会伤害你,你要我走,我就走;你不开口,我就留下。你不想说的,我就不问。所以,请你不要再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不要离开,可以吗?”说到最后,语带恳切。
祁柏禹无语,避开孙语燕温和祁求的眼神,看着她,伸手拿走黏在她发上的小小蜘蛛丝。
好一会,两人都没说话,孙语燕想起国小时在田野林间游戏奔跑后,回家之前,祁柏禹总是很有耐性地为她和翊妮身上捡掉树叶、稻草和蜘蛛网。
呵!多温柔的回忆!
“过几天我会去看翊妮,要去吗?”他问。
“好。”
祁柏禹退开一步:“我先进去了。”把门拉开前,他顿了下,轻声说:“我不会再消失。”
原本以为得不到响应的孙语燕,闻言,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倚靠在树身上,思绪又回到了前一晚,她与表哥申泽的长谈……。
当年,祁柏禹并没有在失事的班机上,却就此失去联络,而祁伯母出现早期的癌症征状,所以祁家举家北上租屋定居,一边找名医治疗,一边也让病人调养身体。
没想到一场大火,烧死了祁家的男主人,祈翊妮逃生跳楼,脑部却受到重挫,昏迷不醒,当祈柏禹连络上家人时,已经人事全非。
面对大笔医药费与债务,求助无门的祈柏禹,就此成了Alex。
简申泽平静地说完,孙语燕已经泣不成声。
“语燕,你别哭,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祁柏禹要你死心,他不能给你任何幸福,所以别再抱着希望爱他了!”他叹气:“你们两个毕竟已经是不同路的人!”
孙语燕拚了命摇头,如果他还在苦痛中挣扎,她又怎能抛下他?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他,她又怎能放弃?
“表哥,”擦干眼泪,她镇定下来说话:“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因为他痛,所以你流?#92;;因为他笑,所以你很快乐,跟他一起,你觉得自己完整;失去他,你又惶恐难过,到最后,你只要知道他很好,就够了,但是他不好、很不好,表哥,我的心,好痛!”语音哽咽不已。
简申泽看看她,又看看窗外蒙蒙的晨雾,认栽了:“我站你这边,不管怎样,我都支持你。”
所以,孙语燕用一天的时间养足精神,她把自己跟祁柏禹之间关系的主导权交给他,让他决定她的去留,不给他任何胁迫感,她示诚,而幸好祁柏禹没有拒绝。
如果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幸福,那么,她会陪他走最苦的一段路,她要为他打造幸福之路。
因为上天响应了她的祈求,从见到Alex时的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这一生不会停止爱他,永远不会。
所以她必须比她的爱坚强,是的,她会为爱勇敢。
不常下厨的刘芝芹难得短期内连煮了两餐,身为小辈的简申泽和孙语燕,责无旁贷的担任洗碗工的善后工作。
一整晚,孙语燕始终浅笑吟吟,明显的好心情让简申泽十分好奇。
简申泽戴着橡胶手套,一手拿着瓷盘,一手抓着海棉,动作规律的洗刷后,再交由一旁的孙语燕冲洗,放进烘碗机。
“语燕,你们谈过了吗?”他小心翼翼,假装漫不经心的问,却没注意手劲过大,海棉早整团捏进他手里,他现在是用拳头洗盘面。
孙语燕本要回答,听见磨擦声,低头一看,笑出来。
“表哥,洗碗用的是菜瓜布,不是手套喔!”她调侃。
简申泽也注意到了,赶紧调整姿势,挽救他专业煮夫的本色。
“语燕~~~~”他拉长了声,提醒表妹先前发问的主题。
表哥锲而不舍的精神,让孙语燕不得不投降:“是,我们谈过了!”
“然后咧?”
“我们后天一起去看翊妮,这两天早上我都会去医院看祁妈妈。”她简单清楚的交待。
“就这样?你没跟他说你不介意他做过什么,没跟他说你还爱着他,叫他不要逃避你们之间的问题……”简申泽一肚子的问题,比当事人还急!
“表哥,”孙语燕打断他,“有些事是不用说也会懂的,有一些是说了也没有用的,现在能陪着他走这一段就够了!”
简申泽楞了楞,开口:“还是你比较聪明、有智慧。”
他隐约感觉他们俩最终会有个结果的,只是这条路太辛苦,他舍得让这么好的表妹受苦。
简申泽跟孙语燕结束厨房杂役,又切了些水果端进客厅。
“语燕,刚刚季先生来电,说晚些会打手机跟你联络。”姨丈说。
“好!”孙语燕上楼准备回房间拿手机,一开机后,悦耳的音乐铃声便响起。
“喂!”她赶紧应答:“是我,季向鸿。”对方的声音传来,杂着一波波的海浪声。
“你在海边?”
“是啊,你不在,下了班不知该去哪?四处绕绕。”听得出语气中满含着疲累:“怎么,阿姨家好玩吗?”
“每天吃的好,睡的好,三餐有表哥侍候,没事便陪姨丈逛逛市场,再来就是去医院走走。”孙语燕笑答,也许是隔着一段距离,也许是她已经做了决定,跟季向鸿对谈不再像以往给她那么大的压力,让她能像跟朋友聊天一般。
“哇!真羡慕你,也许我也该放个假!”季向鸿也感受到她心情的转变。
“随时恭迎大驾!”虽然这么说,孙语燕也知道,他不会丢开手头上几个正在进行的计划。
季向鸿笑了几声:“你有跟你的死党们连络吗?我今天看见邱勤勤的广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咦!真的吗?是什么广告?”这几天她将行动电话关机,又甚少看电视,完全跟大学同学们失去联络。
“好像是’瘦身美少女’之类的,趁她手机号码还没换掉前跟她联络吧!”季向鸿挂上电话前,忍不住提醒她:“语燕,做朋友不能太被动。”
“嗯,再见。”按下停止键,孙语燕因季向鸿一语道破她的缺点而沈思着。
没错,她一直是如此,对邱勤勤、于瑛,还有第一个对她友好的祁翊妮,她总等着对方给她什么,她才有所响应,否则,她常是静默的等待,就只是等。
祁柏禹将车子驶进医院附设的停车场,熄掉引擎后,才轻轻摇醒身旁的孙语燕。
早上五点,他跟语燕就整装出发,绕过曲折蜿延的山头,才到这间僻静的私人疗养所。
半路,孙语燕还勉强支撑着,到最后终于睡去,轻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原本一直沉默的驾驶,这才发挥温柔的一面,降低椅背,为她添上放置在车上的薄外套。
“语燕,到了。”祁柏禹贴近,孙语燕睁眼,还未清醒,先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祁柏禹别开眼,还不能适应这样全然信任的表现。
那天早上,他的心因这这双纯真的眸子,禁锢的心被松动了,一股来源于她的暖暖情流,注入他干涸的心,虽然理智严厉警告自己,他还是忍不住接近她。
两人走出停车场,孙语燕讶异这占地辽阔的疗养院,草木扶疏,处处可见细心照顾所雕切出的精致,位于中心的大楼,相当簇新,散于庭中的病患们,着便服,三两成群的闲谈散步,彷若渡假。
这不是一般小康之家负担得起的地方,孙语燕心想,因为已经知道祁柏禹营生的门路,所以没问任何费用的问题。
同时,也没问祁翊妮的清况,她有眼睛,可以自己看。
祁柏禹领着她走,在入口处办理登记的手续。
很自然的开口说话:“我半年前在朋友介绍下将翊妮转到这家私人医院,他们有专业的复健师跟足够的医疗人手,翊妮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上次我来,她会对我笑……”
祁柏禹突然噤声,对自己泄露太多私人的感觉懊恼。
孙语燕没发觉他的异样,专注的吸收周遭的环境讯息,直到他们俩停了下来,面对一间十分宽敞的训练室。
咦?没有翊妮?
孙语燕站在问口,不敢随意进入,只有迅速看扫过视线,却没有看到好友,身旁的祁柏禹很快地走近,一对练习手握球的病人跟复健师。
孙语燕跟在后头,眼泪不听话的往上涌,立刻知道祁柏禹为何不让母亲看妹妹。
实在太让人吃惊了,无法跟她记忆中的人联想在一起。
十七岁的祁翊妮高挑健美,每一天都生气勃勃,眼里总是有股鬼灵精怪的俏皮。
现在的她,头发理得极短,短的可以看见头皮上手术后的长疤,身体浮肿,反应非常的迟缓,像上天突然收去了她的灵魂跟肉体,只留下躯体。
她认不出她了!孙语燕鼻酸。
祁翊妮发现有人看她,一分神,手上的小红球就滚到地上去。
孙语燕的反应最快,立刻弯下身捡起球放回她五指略开的右手上。
祁翊妮睁着大大的眼看她,既迷惘又好奇。
啊!她不怕我!才这么想着,孙语燕接收到复健师不悦的眼神,发现自己也许做错了什么。
“只要不是滚得太远,我都会请翊妮自己学着拿起来,这也是复健的一环!”略有岁数的复健师语气不善的声明:“祁先生,麻烦你带你女朋友离开,等翊妮练习完,我再让她陪你们。”口气十分霸道,但对祁翊妮却也十足的温和、有耐性:“翊妮,再试试看!”随即不理两人。
面对态度可称之为“恶劣”的复健师,祁柏禹也只能对语燕耸肩:“她是我找到最好的复健师!”他微笑。
等待的时间里,孙语燕忍不住开口要求:“请告诉我翊妮的情况好吗?”
“车祸后,第一年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后来,翊妮还是醒来了。有严重的后遗症,智力衰退,左手左脚不灵活,不过,她很勇敢,现在努力复健中。”祁柏禹淡淡的交代完,绝口不提这其中的辛劳与煎熬,过去的事,他不会再去想。
虽然如此,专注倾听的孙语燕却伸手紧握住他的手,祁柏禹不知道那微颤的指尖,是因为他还是她。
于瑛抱着一大堆待洗的衣物从走廊经过,见到一对年轻的男女在会客室喁喁私语,模样亲昵。
事不关己,她不经心的瞄了一眼,一张熟悉的侧脸却让她登时踉跄一下。
是语燕!她怎么在这?于瑛再次退回那半掩的房门,拿高怀里的衣物袋,只露出一双眼,然后迅速的再看一次,房内的两人都不曾发现这窥探的视线。
这次,连那个男人都有点显得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于瑛静静的离开。
她是为了逃避现实才又回到这座疗养院,刻意与一干朋友断了联系,犹如遁入荒山深岭。
没想到,在这也会撞见孙语燕。
怎么就像季向鸿说的,两个人是冤孽纠缠,旧往的一切会在不经意时冒出个尖头,狠刺你一下,想忘也忘不掉。
于瑛假装自己没看到什么,继续忙着洗衣打扫的工作,两个多小时后,才回到走道,正好看到孙语燕偕同男子从大门离去。
于瑛心头一紧,不由自主的走到访客登记簿前翻阅,她想起在哪里见过那位极为迷人的男人了。
也记起最后一次见小南时,他扬言要进行的报复,她原以为只是酒后的胡言乱语。
于瑛顿时感到有一股寒意由脚底窜起,一颗心直沈了下去。
回程,孙语燕要求祁柏禹载她回台北。
当时,他们刚离开疗养院,在邻近的小店用餐,孙语燕温温柔柔的开口问他。
“柏禹,你能载我回台北吗?我这几天临时有点事!”她浅笑盈盈。
“什么时候?”他问。
“等一下,如果不方便,我另外招车。”
“不会,我原本就要回去一趟。”祁柏禹继续品尝面前的各碟小菜,心绪有淡淡的阴影。
先前一通电话让她离开座位,到外头谈了十多分钟,之后,就打算回台北。
是谁让她动了回家的念头?是季向鸿吗?那个对誓约不忠的男人?
他知道他大可把季向鸿的出轨行径全盘托出,他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是想也许由语燕自己的眼来发觉,是最好的。
孙语燕已经习惯祁柏禹的沉默,但是他会用眼睛说话,总是不经意流露隐藏的情绪。
譬如,在医院,他疼惜妹妹,眼里有水光,趁没人注意,偷偷拭去;走时,翊妮已经午睡,他跟妹妹轻声说:“翊妮,快点好起来,哥哥还等着供你念大学。”
倚在门边的她,在那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孙语燕再一次爱上这个男人,她要再次做他的情人。
短短几天,情绪、心境的转折很大,但未来的方向却因此而豁然开朗。
是的,她要一直走在祁柏禹的身边,不止做他的朋友,她还要做他的伴侣、他的支柱。
孙语燕这一刻才知道自己这么贪心,想要的那么多。
这个想法,使她嘴角上扬。
然后,她的好心情感染到祁柏禹,可惜他的反应却是隐带着恼怒,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无妨,她会等,等他给她机会了解。
第一步,要先处理好她跟季向鸿之间的事,既然已经不能再伪装,把暧昧不明的情谊划分清楚,是保护两个人最好的方法。
“语燕,你为何这么开心?”祁柏禹黯然,一通电话竟让她这么雀跃,令他彷佛看到十六、七岁的孙语燕在他眼前娇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几天,就是他在自作多情了。
而季向鸿在她心中的份量,也难以估计。谎言被揭发后,她又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祁柏禹的心情百转千折,不曾发觉自己会有这些情绪的原因从何而来。
“季先生,孙小姐到了。”尽责的秘书用内线提醒仍埋首工作的老板,温柔婉约的未婚妻已经大驾光临。
“那请她再等十分钟。”季向鸿头也没抬,目前没有谁可以排在公事前。
稍后,所有的事务告一段落,他才到会客室见娇客。
昨天晚上,孙令庭通知他孙语燕回台北的消息,问他知不知道女儿突然返家的原因?语气困惑。
这头的季向鸿啼笑皆非:“问她一句不就得了,再不,问她阿姨啊!”
“不了,语燕看来累坏了,她妈觉得也许又在医院担任什么杂役。”他百般呵护的女儿,每次到了乡下,总在医院或她外婆家洗衣、煮饭、打扫,成了佣差,而语燕却又乐在其中。
这一点,也是孙令庭跟刘芝芹交恶的原因之一,他当女儿是宝,她却把外甥女视为免费帮手。
这些事他是不会跟准女婿提的,难道要告诉他,他心中的佳人热爱劳动工作胜过念书跟其它社交活动?
生长在富豪之家的季向鸿是无法了解的,他能好好珍爱孙语燕即可。
“你外面的女人都解决了?”挂上电话前,孙令庭不放心的再问一次,之前他风闻季向鸿与风尘女子往来,大吃一惊,连忙质问,当时季向鸿向他保证会妥当处理。
“是,我们已经分手。”季向鸿回答。
“不?三、五年后带着孩子上门认亲吧!”玩笑的口吻有着几分认真的语气,做父母的,不得不把话说的露骨。
季向鸿心口蓦然一紧:“怎么可能呢?”他笑,客气的结束电话。
二十个小时后,孙语燕就在会客室里等他,一起共进晚餐。
“晚安。”女孩脸上没有一点不耐,一派安闲自在,看他进来,从沙发上站起来,婷婷而立。
虽然只有一点点,季向鸿还是发现了孙语燕的改变,怎么形容呢?
她双眼散发的神采,把环绕着她的哀愁淡雾冲散了些。
他发现自己,还蛮喜欢她整个人隐隐散发出的光芒。
没想到几天的假期能给人那么大的改变,他也许该给自己一、两个月的长假,看能不能挥发掉他的低落心情。
“愉快吗?”他问,欣赏孙语燕赏心悦目的微笑。
孙语燕没回答。
随季向鸿到临走前最后一次约会的餐厅吃饭,一样的座位,一样的人,心情已然不同。
等待的时间,孙语燕掏出皮包里的小方盒,还没开口,她的神情已表示一切。
季向鸿敛去了笑:“我一点希望也没有?我以为我们会是最适合的一对!”
“你真的想跟我结婚吗?”孙语燕叹气,将装着订婚戒指的小盒,往前推向她一直敬如兄长的男人。
“当然,不曾改变。你变得不一样了,语燕!”他感叹。
孙语燕默认。
半个月前,她对这椿婚约是不安、矛盾的,但没想过自己会开口要求结束。
现在,她知道她自己明明深爱着另一个人,怎么可能躺在其它男人的床上。
“你不爱我,而我希望我能因为爱情而结婚。”她轻轻地说。
“所以,你认为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语燕,你怎么判断我们之间完全没有爱上对方的可能?”季向鸿露出不满的神色,他实在不懂,孙语燕的想法为何如此天真?他们两人不论出身背景或着学识外貌,甚至生活习性,都会是最相衬的,她为何苦苦认定这个虚无缥渺的条件?
他顿时明白:她恋爱了!
这短短的十来天!
“你恋爱了,爱上了某个人,所以改变心意。”他无意中透露出指责的意味。
“季大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孙语燕说的坚决。
那双眼,闪闪发亮,既真诚又温和,连到最后,孙语燕在他心里仍是一弯柔柔流动的水。
季向鸿屈服了!
他无法强迫语燕做任何事。
“我答应你!但是悔婚这件事由我对外宣布好吗?”他平静的说,依然是为孙语燕考虑。
孙令庭只是小股东,他才是公司的龙头,如果孙家退婚,势必影响孙令庭跟孙静棠的发展,若由季向鸿开口,则没这层顾虑。
只是势必难免会有一阵子的闲言闲语。
“谢谢你,季大哥。”她真的只能感谢。
“告诉我,为何这么快就判我出局?”,送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