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渡陈仓
两个月后,姜晓芸的安胎逐渐有了成效。温行书虽然担心她的身子,但想想未来的幸福生活还是拼了一把,提出求子的事宜来。而姜晓芸虽然没考虑过自己生出来的这孩子可算是侯府的长子,而有任何母凭子贵的想法,但也忍不住心里暗暗盼望着要为夫家添子添福,一举得男。
温行书与姜晓芸的心态自不用说,如燃是抱持“尽最大努力脱离婚姻枷锁”的想法而积极着,而景生却是为了防止他那二小姐一旦有什么心怀不轨的行为,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劝退的想法,坚持跟了来。
于是各怀鬼胎的一行人踏上旅程。
无所谓啊,如燃这样想。
他不来的话,才没戏唱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半山腰,被亭子外守候的僧人拦下。
“抱歉温侯爷,庙里的规矩是,哪位贵女想要祈福求子,需亲自上山入庙诚心跪拜。”僧人笑得弥勒佛一样,说出来的话却不容人拒绝,“还请侯爷令车驾在此等候,等候诸家眷祈福归来。”
温行书差点怒了,“我的家人现在身上正有孕,你让她大寒天的亲自爬山,是想要我们侯府长子就此没掉吗?我作为丈夫,又怎能不随之上山祈福?”
僧人念了一句佛号,“请侯爷息怒。庙中规矩便是男子不得上山,至于侯爷担心的问题,小僧可以担保,夫人们乘坐庙里的轿子上山,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温行书看了看不远处停歇的几台软轿,看起来还算舒适宽敞,抬轿的几位僧人也是身体健壮面貌老实的模样,才稍稍放下心来。但鉴于男子不得上山的规矩,他少不得要威胁一番,“若我的家人出了什么问题,小心我拆了你们的寺庙,看你们还能拜哪方菩萨念哪家的经!”
说罢,他冲到女眷的马车,小心翼翼地护着姜晓芸下来,坐上轿子,那副样子活脱脱是个妻奴。
如燃撇嘴,实在不屑。她扶着景生的手,轻轻松松跳下车。
“二小姐,真的不用我跟着吗?”景生有些担忧,“我总觉着这山,这僧人……有些诡异。”接待众人的僧人,以及那些不声不响的抬轿僧,且看他们脚步灵动轻盈,而呼吸间悠长沉稳……他总觉着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燃摆摆手,“景生你实在多虑了啦!”说罢,也不再看他,盈盈笑着向温行书走过去。
景生恍觉自己被冷落了似的,心口有些奇异的闷。实在奇怪得很,他闷闷不乐地躲开了,潜意识里不想看到他们夫妻合鸣的样子。
“今天确实有些诡异呢。”如燃在温行书耳边悄声道,“虽然已是初春,但我总觉着在这平和情景下,有些什么不一样的事会发生。”
温行书略略点头,“知道了,一会你们尽管去拜观音拜菩萨,我会让护卫在暗中跟住你们的。”
如燃皱眉,没说什么,一弯身进了轿子。她心里总有沉闷的感觉,像是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但细细说来又不清楚是什么。
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吧。温行书带来这么多人,即便那些护卫武功平平,但至少……还有景生。
她只要相信,还有景生会来救她,就好了。
这样想着,如燃安安份份地待在轿子里,不去多想。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位僧人抬轿子的功力倒真是好极,一路上没有半点颠簸,轻轻巧巧仿佛在天上飞一般。她坐的舒服,慢慢就睡着了。
醒来时,如燃一撩帘子,见轿子已经停了下来。她走出去,看到不远处原本该坐着姜晓芸的轿子已经空了,心想应该是自己睡过了头,而那些僧人又不好叫醒自己。
走进大殿,宝相庄严的菩萨端坐堂前,雕工精细的白玉四面观音前香火鼎盛。只是殿中空旷无人,不见姜晓芸或是其他来参拜的女眷,惟有轻飘飘的香烟在空气中沉浮。
如燃对于求子这之类的事情毫无半点热衷之意,绕过正殿她走到后院。
“姜晓芸!”如燃呼喊,“姜晓芸!”
她不停喊着,却没有半点回应。她真有些慌了,要知道这次可不是欺负不欺负的事,而是她将温行书的心尖尖弄丢了!
“姜晓芸!你到底在哪,做什么呢!”如燃气急败坏地喊。她可不要因为那么一个笨蛋女人,毁了自己满心期待的条件!
好半晌,才听到一个角落里姜晓芸怯怯的声音,“夫人……我在这儿……”
如燃一个箭步冲过去,“你做什么呢?我真想——”
“夫人息怒……”姜晓芸怯生生地低语,向前一指,“有窝小狗狗好像刚生出来不久,在这里会冻坏的……”
如燃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简直想要发疯。那狗窝上面已经被盖上姜晓芸常穿的那件狐裘,现在几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正偎在一起呼呼大睡,看起来确实挺可爱的……不对,她可不要跟这女人一起发疯!
“走了走了!”如燃斜眼瞪她,“就会碍手碍脚,麻烦死了!”
姜晓芸立刻红了眼眶。
怕了她了!为了自己宝贵的自由,如燃忍痛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姜晓芸围上,“拜托你啊,明明都是有了身子的人,能不能别总让人这么担惊受怕!”
温暖附在身上,鼻端嗅到陌生的玫瑰香气,姜晓芸明显一愣。望着身上暖和的披风,姜晓芸忽然抬起头对如燃甜甜笑开,“夫人果然人美心又好呢!”
如燃呲牙咧嘴地怒吼,“放屁!你肚子里好歹是侯爷的长子,我不看顾着点,以后怎么把他抢过来当我的儿子养!”她故意吓姜晓芸,省得对方老是讲一些似是而非的傻话。
闻言,姜晓芸倒是有一点点失落,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夫人你很好的,又是正妻,我想儿子在您身边的话,一定也是很好很好的……”
如燃翻了个大白眼。难道这姜晓芸的心里除了“很好”二字,就不懂得别个形容词汇了?!
果然是“单蠢”的“可爱”。
如燃忽然生了要逗弄她的心思,于是恶意地笑道:“既然你也认为我很好,那么就把夫君让出来吧,你也别一人独大,让我这个正妻面子上说不过去。”
她倒想看看,温行书嘴里那真正的爱,到底是什么!在她的认知里面,爱情,不过就是人类为了获得感官****刺激而铺设的谎言罢了,爱就是自私,就是占有,就是抢夺!
姜晓芸嗫嚅着,“夫人……夫君他……”
“嗯,我听着呢。”恶魔的尖尖角慢慢伸出来越生越长,越来越晦暗的气场萦绕四周……
姜晓芸看她一眼,鼓起勇气说:“夫君并不是一件物品,可以随意让来让去!”
“唔……你什么意思?”恶魔角忽然被用力按下去。如燃瞪她。姜晓芸在说什么天书?
姜晓芸耐心解释说:“夫君是独立聪明的男人,他娶了夫人您和我想必自有论断。我能做的,便是在夫君宠幸时让他开心快乐,让夫君每天生活得更幸福——仅此而已。现在夫君他不宠爱您,或许只是对夫人有所误解,我想假以时日,夫君会看到夫人您的好处。”
如燃差点被她的“夫君夫人论”给套懵了。在她看来,姜晓芸的思维正代表了女人的悲哀——从一而终,以夫为天,无怨无尤……陈阿娇的悲剧再度上演,她除了鄙视就是鄙视,丝毫没有别的情绪。
姜晓芸将她鄙弃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笑容里竟然带了点母性的慈爱——估计是处于孕期,慢慢发酵出来的气质。“夫人,容我多嘴——夫人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吧?”
“既然知道多嘴,还说?还问?”如燃锲而不舍地瞪过去。
此刻姜晓芸却像胆子被充了气似的,在这样严厉的瞪视下还敢接着说话:“我不敢说自己心里揣着的就是真正的爱情,但我爱夫君,很爱很爱,所以只要夫君快乐,让我怎样都愿意。”
“悲哀。”如燃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夫君倒是挺快乐的,一个又一个妾室迎进门,又有哪个男人不欣喜?只顾着丈夫的齐人之福,自己呢?自己心里的不开心不快乐,又有谁来顾忌?!”
姜晓芸大方一笑,“我自小就是这样被娘亲教导成长的啊!其实想一想,男人们在外面辛苦打拼,不就是为了给心爱的女人创造一个安心舒适的生活?那么女人在家里,就要尽力维持好家里的一切,让男人在外面不至于担心忧虑。等回到家里,夫妻两个把门一关,快快乐乐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即便……即便夫君迎来新妾室新美人,那或许只是夫君的心里住了别的人……可是当初自己心里那份真实的悸动,以及夫君的疼宠,都不是假情假意的,就足够了……”
“愚蠢至极!”如燃冷颜丢下一句,酷酷地大步走到前面去。她都懒得理姜晓芸这笨女人,当才定是脑子发懵才会听这番愚蠢之至的白痴女人说教!
然,姜晓芸的话虽然通俗浅白,却直直钻进她的心里。想她渫如燃不是没嫁人成婚,却是跟自己名正言顺的夫君仅仅维持同盟军的关系而已。相较之下,她与温行书的互动,根本远不及在她身边十五年的景生来的多……
什么是爱……
爱情,就是简简单单地过日子,两个人一同幸福快乐吗?
如燃猛地摇头。
不是,根本不是!爱情,不过是谎称快乐,却又在翻覆间划伤自己的玩意!看看,姜晓芸虽然说着只要夫君快乐就快乐的傻话,但对于纳妾一事不还是照旧掩不住伤心低落?!
她才不要这样,轻易就沦陷,让自己步陈阿娇的后辙!
“啊——夫人,夫人——”
身后传来姜晓芸一声惊呼,如燃充耳不闻。
爱情,爱情!都是你给我讲解什么爱情,什么伪装大方无私……统统给她去死!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