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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胜利方的要求,战酋的四百降卒让出进入城堡的道路,被大队骑士死死的弹压住。
贾利尔伯爵大人带着战酋马哈兰德驰马进入城堡,十来名身披西州铁甲的重骑士护卫左右。
带着忠诚和敬意的城堡卫兵们阵列两旁,穿过数重拱门,伯爵大人驰马来到内堡外的校场。内堡二楼大厅蔓延的火焰已被浇灭,与恶魔一战中死去人们的尸体也都抬出,尽量的拼凑好之后裹上白布整齐的码放在木板车上,再按照惯例披上一面艳红的三足神鸟旗。
保得全尸的祭司班邦以及转运使沙斯特罗大人,被单独的放置在校场上。夏德拉在震撼未消卫兵们的拱卫保护下,迎向归来的城堡主人。
翻身下马的贾利尔伯爵面色不变的看着这些尸体,无言的听着夏德拉以及担架上百夫长的报告。
洛雅的尸体单独的被较好的蕾丝床罩裹住抬了出来,阿陈面若死灰双目无神的默默跟着,卫兵们按照夏德拉的吩咐,准备将母子送回木屋,再通知镇上进行厚葬。
同样站在一旁的战酋马哈兰德,听完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看着祭司和转运使的尸体难以置信的同时,自觉这看似传奇故事般的解释肯定无法在回到珊瑚港后得到国王的认可。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贾利尔伯爵同样思考着这个问题,恶魔事件在迦南国内数十年未曾出现,或许这就是历史真相总是要由看似更加合理的让人接受的表面故事所掩盖的原因,这次事件也需要掩盖,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平民恐慌。
“站住.”
贾利尔伯爵向将洛雅尸体装上马车准备运往镇子里的卫兵说道。
伯爵大人与疑惑着看向他的阿陈对视,用一个男孩换取领地继续平静和平的发展,这个代价或许并不高,除开道德方面。
夏德拉听见伯爵大人的命令,转过头看向被伯爵注视的男孩,立即明白了贾利尔伯爵心中所想的念头,一个不字在含在口中几乎脱口而出,但是紧握的手指最终放开,不字安静的被吞回肚中。
阿陈茫然无措的看着重甲骑士走来将自己绑缚起来,当卫兵将阿姆的尸体从车上扒下的那刻,才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开始挣扎反抗,甚至像野兽一般咬上卫兵的手腕。
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反抗总是无力的。
三足神鸟的石雕在阿陈眼中开始旋转,周围无数火把的光亮也紧跟着旋转起来,最终一切都归于黑暗。孤独幼兽般的男孩被击中后脑倒了下去,知觉最后消失的瞬间,只能如成人般感叹这世界一如既往的冷酷又残忍。
夏德拉转过头快速离开,不想听闻贾利尔伯爵大人她的丈夫如何与战酋马汉兰德商议对这场意外悲剧事件的最终定义,以及对那个男孩的命运判决。她曾经学习着也想成为这样的人,但是她发现这条路代价很高,哪怕现如今她对联盟性质的婚姻已能坦然接受,或许她永远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人。
看着女儿蒂亚高兴的从拱形门中冲出,夏德拉毫不犹豫的将其抱在怀中重新推入门内,外面的场景属于世界黑暗的一面,哪怕自己仅仅只是作为后母她也不想女儿过早的看见,最好一生都不要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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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楼钟鸣,渡鸦远行。
这次黑羽足上携带的是加奥伯爵贾利尔亲署蜡封的正式文书,它是鸦笼里最体宽膘肥的被人类喂养的最好的那一只,只要担负人类传信任务那必定就是远行。
振翅高飞,将城堡的天空深深的埋藏进记忆里,不知今后是否还有机会回到这里。
载满了人和物的船队所有一切都整装待毕,水手奋力拉动绞盘,铁锚从海底徐徐上升,风帆兜满了适宜出港的海风。
自动晋升成为转运使的马哈兰德战酋,站在船头看着冉冉升起的红色太阳宣布船队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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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的最下层,船够大但是这个舱室太小,作为囚犯来说,阿陈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都不可能再看见太阳。从轻柔的晃荡变成了颠簸不休,这说明船已起航,阿陈缺少食物的胃里酸味开始翻腾。想要活下去,那么再恶劣的食物都必须吞下,哪怕是爬满蠕虫的老面包或者快要馊掉的腌菜汤,更重要的是阿陈必须管住自己的胃,坚决不能吐出来,否则境况将更加糟糕。
毫无生气并带着深刻裂纹的木雕,依然被阿陈死死的拽在手中,这个已经成为他对阿姆洛雅唯一的纪念之物,就算他被失去首领的沙斯特罗亲卫鞭笞折磨取乐,也未曾丝毫松动。
唯一值得阿陈庆幸的是,在被这间黑暗舱室里单独关押的时候,他对体内灵炁的感受逐渐加深,并且按照阿姆洛雅的教导,缓慢的将灵炁炼神化元。
船在脚下永不停歇般颠簸不休,黑暗的舱室里昼夜不分,阿陈甚至无法依靠水手毫无规律不定时的送饭来计算日子。不过,水手送饭之余,有时会带来替换的桶子顺带清扫舱室,偶尔还会对这命运到头的男孩表示善意,毕竟卫生保持的还算不错没有四处吐满污物。
成为阿陈身在船底唯一交流的水手腿有些瘸,门牙不齐深度发黄,发枯面糙几乎猜不到真实年龄,不过阿陈却认为他比城堡管账以及岛上的那些头面人物好看,至少内心没有他们丑陋。
曾经被鞭笞得皮开肉绽的后背以及被打得几乎折断的右腿,以完全颠覆自然法则的速度迅速愈合,阿陈的修炼在自愈方面获得了很显著的进步,如果不是他自己刻意压制,很可能连一丝伤疤都不会留下。
随着日子在昏天黑地中过去,与瘸水手接触的次数增多,却依然不曾有过真正的对话,对阿陈的任何提问瘸水手都不回答哪怕一句,以至于阿陈开始怀疑他很可能是个哑巴。
除了自愈能力,在黑暗的舱室里阿陈也能够从掌心幻化出一小朵微弱的冷火,这仅有的没有一丝热度的淡淡光芒也是对自己孤寂心灵的聊表慰籍。
在这种时候,阿陈会从怀中掏出阿姆洛雅临终前还给他的绣帕。绣帕明显不是迦南国的产物,如丝般柔滑的织物在已淡忘的记忆里清晰起来,这是出生时盖在他身上的东西。李陈两个通用文字用黑丝秀在白帕上,这应该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而每当想起阿姆,摩挲着掌心的木雕,阿陈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立下誓言,我会活下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的活下去。
除了不呕吐食物和努力修炼两件事,入睡对阿陈来说也不容易。躺在颠簸的地板上,几乎完全无法正常入睡,多数时候是依靠修炼疲累之后迷迷糊糊的身体状态进行休息。但迷糊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做梦,也就不能再次在梦中无力的面对已成过往的幕幕悲剧。
阿陈用意念费力的控制着地板上一颗水珠在颠簸中静止不动,持续的修炼中愕然发现船体颠簸的程度在减轻,打着转的旋转感意味着即将进港,或许这将是阿陈这辈子最黑暗的人生经历,而这经历似乎正在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