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尽管如此，由于柳思信具有极其复杂的社会关系，秦亦虎立即考虑到他雇凶作案的可能性。
倘若他真的是雇凶作案，究竟谁会充当他的雇佣杀手呢？
秦亦虎思忖道，能够充当雇佣杀手的人应该具备几个最起码的基本条件。其一是孔武有力、性格凶残，这样行动起来才能够干净利落；其二是平时与柳思信关系密切，这样才不至于产生任何的后遗症；其三是那人最好有前科。
据新菏市警方提供的信息，有一个人比较符合上述三个条件，他便是《星空璀璨之夜》夜总会的保安部经理牛乡柱。那牛乡柱曾是柳思信的小学同学，两人之间关系一向比较亲密。牛乡柱不但身材魁梧，而且颇懂得些拳脚，即使是同时对付三、两个人也不在话下。他年轻时曾因聚众斗殴打人至残而被判刑五年，出狱后就凭借着与柳思信的关系而来到《星空璀璨之夜》夜总会，不久就被提升为保安部经理。
秦亦虎在当地警方的陪同下曾前往夜总会，并且见过了牛乡柱。他身高一米八以上，这就基本上排除了他作为郑家别墅入室盗窃案犯罪嫌疑人的可能性。因为据郑易平与乔爱真当时的陈述，那窃贼应该是中等身材。可是，他会不会是12月9号大方巷91号停车场命案的杀人凶手呢？因为停车场命案的凶手与潜入郑家的窃贼未必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进一步的调查发现，牛乡柱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因为前几天牛乡柱的妻子曾因妇科病住院，而12月9号从下午4点到晚上8点，牛乡柱一直都呆在妻子的病房里！
那么，柳思信会不会雇佣其他什么人作案呢？可是，那雇佣杀手究竟又是什么人呢？茫茫人海，到哪儿才能找到他呢？
秦亦虎进一步思索道，至今为止，尚缺乏任何强有力的直接证据表明，12年前柳思能命案的幕后策划者就一定是柳思信。因此，即使当年的柳思能命案与现如今的郑易平命案为同一人所为，也不能轻易认定那人就是柳思信！那柳思信既然在生意场上春风得意，又何必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杀人害命呢？
难道是自己的思路发生了根本性的错误？
秦亦虎颓丧地回到了临渝，他带回来的，是满脑子的迷茫！
秦亦虎对自己的侦查思路再次进行了反复推敲。
新菏市之行虽然未能完全排除柳思信雇凶作案的嫌疑，但也不曾发现他作为11月29日郑家别墅入室盗窃案及12月9日大方巷91号停车场杀人案幕后策划者的任何蛛丝马迹。秦亦虎反思道，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失误？难道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误入歧途？难道这两件案子的作案者另有其人？
多年的侦查经验告诉秦亦虎，对于任何一个刑事案件，都必须对所有值得怀疑的犯罪动机及相应的犯罪嫌疑人进行全面梳理，然后再逐一加以排除，而最后无法排除的就可能是真正的犯罪动机和真正的犯罪嫌疑人。这也就是刑事侦查学中所谓的排除法。这样，才不至于遗漏掉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那么，在郑易平被杀案中，是否存在着其他方面任何可能的杀人动机呢？比如说：仇杀？情杀？因经济纠纷或生意竞争而杀人？或是其他某种至今未明的杀人动机？
秦亦虎命手下刑警对郑易平的家庭背景、社会关系以及《易平医药品贸易有限公司》的经营状况进行了全面而详细的相关调查。
调查结果表明：郑易平一向为人正派、谦和，无论在公司内部或是社会上都没有任何仇家，这就大体上排除了仇杀的可能；郑易平与其妻叶翠容一向关系和睦、作风正派，婚后十几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绯闻，也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关系特别亲密的异性朋友，这就基本上排除了情杀的可能；在生意场上，郑易平向来主张和为贵的宗旨，因此，《易平医药品贸易有限公司》的所有经营都是合法合规的，而且是与人为善的，与同行之间从未出现过明显的经济纠纷或任何恶性竞争，这就排除了因经济纠纷或商业竞争而杀人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大方巷91号停车场命案的杀人动机就只剩下一条：为了夺取那珍贵的宣德青花大碗！
那么，除了新菏市的柳家兄弟之外，还有谁对那青花大碗志在必得呢？另一个问题是，即使是杀害了郑易平，那青花大碗仍然保存在公司的保险柜中，那凶手又如何能够将其据为己有呢？
秦亦虎不由得想起了柳思能、想起了新菏市《宝玩斋》的老板王富来，也想起了《德古雅玩轩》老板薛金贵的一双儿女，他们全都是死于非命。围绕着这只青花大碗已经发生了如此多的悲剧，难道它真的是一只所谓的‘凶碗’？谁当了它的主人，谁就注定了必须死于非命？
秦亦虎根本就不相信迷信，他认为其中必定存在着某种至今未明的秘密，但那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那凶手在杀死郑易平时所使用的凶器与11月29日郑家别墅盗窃案现场以及12年前柳思能命案现场所遗留的凶器无论是大小、形制、特征都完全相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有意向人们昭示关于那‘凶碗’的传奇？是试图将警方导入歧途？还是在有意向警方示威？
难道，在如今这个世界里，真的存在着所谓异度空间的某种神秘力量？为当代科学技术所无法解释？
秦亦虎陷于苦苦的思索之中。
大地逐渐从严酷的寒冷冬季苏醒了过来，春天在不经意间重又悄悄降临，好像根本就不曾介意人间的悲欢离合。叶翠容懒洋洋地斜倚在客厅的长沙发上，遥望着风和日丽、万木吐翠的窗外美景，回想起当初丈夫与自己在花前月下的绵绵细语，回想起丈夫对自己的柔情蜜意，回想起丈夫昔日的缱绻缠绵，不由得感慨万千！
丈夫已经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丈夫留下来的，只是在自己脑海中一片虚幻的影子而已！而那影子，只会给自己带来无限的伤感和惆怅！
当时惊闻丈夫的噩耗，叶翠容简直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她根本无法承受有生以来这最为严重的打击！她天性柔弱、依赖性极强，她生来就应当成为一个被丈夫百般疼爱和呵护的娇妻。对于她来说，丈夫便是她的依靠，她的一切。无论是在生活上，在事业上，或是在情感上，她都要百分百地依赖丈夫，丈夫便是她的天！她简直无法想象，没有了丈夫的呵护，她怎么还能够再继续生活下去？现在，她心目中的天竟然已经完全坍塌了！而在她如今的眼里，这世界已经如同那不毛的荒漠一般毫无生机、了然无趣！她甚至于曾经一度有过这样的极端想法：她宁愿自己能够与丈夫同赴黄泉！丈夫去了，她这可怜的未亡人独自活在这世上还有任何的意义吗？
她再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打击，她终于病倒了，而且病得非常沉重，她在医院里又躺了半个多月。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正值壮年的丈夫居然会于刹那间撒手人寰、离她而去！她曾经多少次地希望，那只是一个虚幻的噩梦，而一觉醒来，就会发现丈夫仍然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在温情地抚摸着她，在对她微笑！可是，当她每次从梦中醒来时，她的旁边总是空荡荡的，丈夫并不在她的身旁。她终于明白了，关于丈夫的噩耗并非是虚幻的梦境，而就是现实！天啊，现实世界为什么竟会如此地残忍啊！
幸亏有两个人的鼎力相助，她才得以度过那一段最最艰难的时日。其中的一个人便是乔爱真，而另一个人则是余得江。
当叶翠容承受着生平以来最为重大的精神打击而躺在医院里痛不欲生的时候，家里的一切全部由爱真维系着。爱真不但要照料宁儿的日常起居，还要不断地安慰和开解宁儿，抚平他那破碎的幼小心灵，帮助他度过那最最痛苦的时刻。叶翠容知道，宁儿与父亲的感情一直很深很深，现在，父亲突然间命丧黄泉，年幼的宁儿如何能够承受得起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叶翠容也非常清楚，宁儿与爱真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在这一非常时机，爱真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宁儿心目中的最大慰藉！
叶翠容虽然作为《易平医药品贸易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然而近几年来，她由于体弱多病，且又性情疏懒，几乎已经完全不再过问公司的任何事务，一切全都交由丈夫打理。现在丈夫突遭横祸，公司突然间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在这至关重要的关键时刻，余得江以副总经理的身份勇担大任，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多亏了他，公司才得以度过危机，未曾出现过丝毫差错。
事后她才得知，丈夫之所以遭遇横祸，乃是源于那该死的宣德青花大碗。盛怒之下，她曾一度想将那宝物砸成粉碎！可是，余得江及时阻止了她。余得江婉言劝慰道，既然悲剧已经发生，即使将那青花大碗砸得粉碎又能有什么用处呢？还不如及时寻个买主，将它尽快出售也就是了。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是警方至今未能将杀害丈夫的凶犯绳之以法，甚至于连凶犯的具体身份也难以确定。据临渝市西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秦亦虎云，那凶犯用来杀死郑易平的凶器是一把特别的蒙古刀，警方依据这一事实做出大致判断，12月9日大方巷停车场命案、11月29日郑家别墅入室偷盗未遂案、以及12年前的新菏市柳思能命案似可并案处理，因为上述三起案件中都出现了同样特征的蒙古刀！而至于相应的犯罪嫌疑人，最最值得怀疑的应该就是新菏市《星空璀璨之夜》夜总会的老板柳思信。然而，警方在新菏市的一系列调查表明，对于12月9日大方巷停车场命案以及11月29日郑家别墅入室偷盗未遂案而言，那柳思信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而且至今为止也不曾发现他雇佣其他凶手作案的任何蛛丝马迹。既然如此，就不能轻易排除杀害郑易平的凶犯另有其人的可能性。
可是，倘若杀害郑易平的凶犯另有其人，他究竟是什么人呢？他杀死郑易平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而其杀人动机究竟是不是为了那该死的宣德青花大碗呢？或者是他与郑易平之间还存在着其他什么深仇大恨？
从爱真那儿，叶翠容听说了有关宣德青花大碗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传奇故事。她至今仍不能确定，丈夫之死究竟是由于那可怕‘凶碗’的恶意诅咒、抑或是某个阴险毒辣之人别有用心的刻意谋杀？为了避免郑家再次遭遇横祸，也为了查证那宣德青花大碗究竟是不是导致郑易平被害的元凶，叶翠容命余得江尽快将那宝物出售，哪怕有所亏损也再所不惜。叶翠容暗自思索道，倘若那只宣德青花大碗的下一个买主在不久的将来也同样死于非命，那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丈夫之死确是由于那只‘凶碗’所致。
可是，由于那只‘凶碗’的传奇经历已经在临渝广为流传，虽然叶翠容宁愿折价出售，久久也无人敢于问津。余得江最后提议道，这宝物在临渝恐怕是难以出手了，应该在外地寻找买主。经过多方联络之后，余得江终于找到一名买主，他叫何天雨，是省城郊区一个富有的收藏家。当初购买那宣德青花大碗时，郑易平花了207万元人民币。而现在转手卖给那何天雨，仅仅收取了160万元！叶翠容觉得，虽然亏损了47万元，但是却消除了一个令自己痛心疾首的心病！
在将那宣德青花大碗出手之后，叶翠容特别关照了余得江，此后应该经常关注那买主何天雨的动态，看他是否也会同样死于非命！
在郑易平被害身亡后，作为公司的董事长，叶翠容理应责无旁贷地担负起公司管理的重要职责。在经过心脏手术后，她的阻塞性心脏病已经基本消除，她的各方面体征与手术前相比几乎可以说已经判若两人！她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地生活和工作。可是，叶翠容在大学里学的是经济管理，对于药品和医疗器械本来就知之甚少。虽然与丈夫经营公司已达十余年之久，但公司绝大多数的业务几乎全部都是交由丈夫打理，她只不过是担个董事长的虚名而已。而近些年她由于身体状况不佳的缘故，已经很少再去公司上班，因而对于公司的各方面业务，她几乎是一问三不知。
在这种极为窘迫的情况下，余得江勇担重任，成为了叶翠容的坚强后盾。余得江在大学里读的就是药学，对于各类中西药品及医疗器械知之甚详，而且在深圳也曾有过公司管理方面的经历。而最为重要的是，他担任《易平医药品贸易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已经四年，对本公司各方面的业务都非常熟悉。凡是叶翠容不懂或是不清楚的业务，余得江都会详尽地向她解释；每当叶翠容遇到了生意上的某个难题，余得江都会及时地想出恰当的解决方法。
既然事无巨细都有余得江把关，叶翠容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许多，而失去丈夫之后的世界也不像原先想象的荒漠那样地可怖了！今年二月，叶翠容终于正式任命余得江为公司总经理。此后，除了某些极为重大的决策之外，公司的大小事务，全部都是余得江说了算。
叶翠容是个闲散大度之人，凡是能省心的，她绝不会多费一点儿心思。既然公司已经被余得江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又何必再多费心思呢？因此，自从任命余得江为公司总经理后，她就很少再去公司上班，平均每周至多也只去两天而已。其实，她本是一个慵懒之人，而且她内心里对余得江也一向是非常信任的，她抱定了‘疑人勿用，用人勿疑’的基本原则，她所谓的去公司上班也只不过是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应应景儿，并无半点儿事情真的需要她亲自处理。即使是有什么职员前来请示汇报，她也要首先听取余得江的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