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眠的沉思2
临到国庆的前几天,黄雅兰从过去的公司收了一笔久违的欠款。其实,说黄雅兰收了一笔久违的欠款,不如说是石洋收了一笔久违的欠款;理由是,早先的公司从来都是石洋的,黄雅兰只是以老板娘的名份把公司兜着;后来是因为公司的几个甲方朋友朝他发杂音,说什么老拿他公司的发票向厂里要钱,总有点不踏实。
起先石洋听见那些话心里并不在意,他甚至还有些兴灾乐祸的认为:“既然要吃钱,就该担点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后来当他自己把那些话听多了后才发现有些道理,并认识到自已办公司这么多年,犯法的事虽然没有做,但麻麻杂杂的事却没有少做。就因为这个,后来他才咬咬牙,用黄雅兰的名义在自己公司的原址上又办了个公司执照。
石洋还记得起初那一阵,两套班子一套人马虽然操作起来多费些事,但心里的感觉却总要比以前踏实许多,且有种新鲜感。只是后来时间稍一长,帐目上便难免有搞来绞起的时候,并时时地搞得外面的客户和他自己的职工们怨声载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并经石洋两口子再三考虑,最后才决定让人上税务所把前面的执照给销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石洋的生意照样做得红红火火,并照样成天陪上他的新老客户在外面该咋耍还咋耍,该咋吃还咋吃,直到有一天石洋回公司叫黄雅兰拿钱的时候,她说:“哦,洋洋,花钱得省着点噢。现在的公司姓黄,不姓石喔!”
就这么简短的几句话,当时就直听得石洋心里咯噔噔的直打颤,并很快想到了王笑梅身上,他想:“会不会是我和王笑梅的事,让她给察觉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石洋便对黄雅兰用心的观察了几天,也收敛了几天,却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后来日子一长,心头那种警惕就又放了下来;却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那就是,当他在叫黄雅兰拿钱的时候总表现得不如从前那么自信,反过来倒有种伸手向她要钱的味道了。总之,释然了释然,变化还是有的;当然,也是因为他那时候正同王笑梅处来如胶似漆,没心思静下来细想。后来日子再一长,一切就显得自然而然,并仿佛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的了。
一晃几年过去了,就在国庆的前几天,当石洋知道黄雅兰收到那笔久违的欠款后,心里确确实实是兴奋了一阵子;只是虽然尽管这笔钱即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她,但无论怎样讲,这笔钱总是到了她或她们的手上。想想当初,若不是石洋要顾及朋友,怎么也不会将通过法院收回来的近百万现款拿出去,更不会把他自己搞到如今的地步。
现在,当石洋记起这些,心里就会痛心来要恨自己和王笑梅了。他想:“那时候,我咋会把自己的‘桑塔纳’变成了我和她的花车和温床了呢喃。回到公司或家里的时候,我自己除了伸手向她要钱还是钱。渐渐地,家里从前那种欢心的日子没有了,女儿也变得不如从前开朗。再后来,公司的生意就开始攥都攥不住的往下落。”
当然,有时候当石洋想到这些时也会为自己找点理由,只是在当他为自己找理由的同时还得承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他自己在这些年里确实糟蹋了公司不少钱。
一般讲来,每次当石洋想到这些问题时,就不愿意再往下想了,但他有时候也会在心里问问自己,最后再摇摇头,怀着那种苦涩的表情喃喃地对自己说:“唉!没个准啊!”
同昨天晚上一样,石洋在不该醒的时候又醒了,身边却没了妻子,只有隔壁的女儿正呼呼地睡得酣香。
石洋轻轻地侧了下身,却再也不能入睡,最后只好起身去了客厅,独自来回地踱起步子来。
外面和先前一样静,只偶有几只猫传来哇哇叫,听起来有些凄凉。有时那声音感觉来得十分遥远,有时又仿佛在他身旁。
石洋自个儿静静地站在种有许多花卉的阳台边,顺手从兜里抽出只烟点上,跟着,思路便带他随着燎绕的丝丝烟儿想到了黄雅兰今儿竟不向他打声招呼就彻夜不归上来。他想:“过去,那可是没有的事啊!”继而他又想:“我是什么时候和她住在一起哩呢?记不清了?反正是结婚前的事?自从她和我上了床,她除偶尔上她父母家住一晚上,像今天这样不打声招呼就在外面过夜的事,还从来没有过。”
想到这些,石洋心头自然会伸出许多不悦,但他心头也清楚,象他们这样在外人眼里尽管还住在一起,却又离了婚的两口子,谁还能把对方铆得住。于是,石洋从这件事的边儿把思路绕了过去,绕到了他眼下最关心的事上来,而这事,便是他决心要为自己另找一条出路,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能够从她手上逼出部分钱来,以便他到外面去自开一家书店。
这是他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决定的。
外面和石洋刚来到阳台时一样的静。可能是因为天就要快亮了吧,以致临近的几栋本来还能够隐约看清的邻楼,这会儿竟显得有些飘渺。楼宇中间白色的小径本来是可以看得清楚,但由于两边的树太浓,只能透过树的枝叶依稀看见几处星星点点的地方。恰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哭泣,还有一个男人在低沉的咆哮。
石洋刚听见那个女人如泣如诉的忽儿,身子打了个激凌;随即他仔细判断了一下声音的来处,并听出那声音自己并不熟悉,这才定下神来。稍许,他来到女儿的房间,见女儿还和先前一样,睡得香香的甜,于是,他将女儿的被子往肩上拉拉,又去了客厅打算把刚才的思路拉回来,但因为刚才发生在外面的那一幕已触动了他内心的隐痛,便迫使他本来就乱糟糟的心再也不能平静的思考了。
东边的天已经发白,沉睡了一夜的成都这座城市已渐渐地开始有了生机。楼下,清洁工哗哗扫地的声音正有节奏的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一个高亢熟悉的声音歌一样拖得老长:“打牛奶啦”
门外的楼道上,外出打工的人,和到外面买早点的人在咚咚的上下着。再一会工夫,沉睡了一夜的成都这座古老而又现代的城市就完全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