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昙花一现2
山庄外面的公路上还是一番白天的景象,只少了白日里塞车的现象,并时不时有人把车停下来朝他们大声吆喝:“喂!还有没有地铺哟!”随后就抱怨的,骂骂咧咧地把车开走。
“七一”过后,由于石洋这儿终究是处在上虹口的道上,以致很快便淡下来,但这种现象在这个时候仅只是短暂的,每到周末的日子,石洋这儿的生意照样也能够和虹口里面的山庄一样火爆,加之他在这儿的费用终要比虹口里面那些山庄低许多,所以他心里也够知足。
好长一阵时间,石洋他们还和以往一样,只要闲了就来到大门外“斗地主”,有时候也打打“升级”或“三挤一”。石洋自然同王笑梅一家,小龙和娟子一家。来了客人后,大家只管把牌一扔,跟着就各干各。就这样,日子在夏日和谐的气氛中、在山庄背后欢腾的湍流中、在坝子里稀疏的梧桐树枝的摇曳中、在秋风里那无数的蝉鸣中、在无数鸟儿的上下翻飞中,以及夜阑静谧的鼾声中度过,并由着地球在我们这个宇宙自由翻滚、旋转。
又是一个周末的好日子,石洋那天从这个周五的下午开始,就和王笑梅、小龙、娟子她们以同样高昂的代价挣得了应有的,但也绝对算不上高额的回报,特别是礼拜天那天,他们一直从早上忙到晚上,直到把最后一批客人送走才算终于松下劲来。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外面月色如磐,从天顶到山脚下,整个寥廓的天宇夜幕低垂,也很难看出别的什么轮廓,四下里一片子夜的黑,仿佛整个宇宙都处在酣睡之中,而石洋和王笑梅尽管已连续劳累了几天,却还在床上因为钱的事而乐着。那兴奋的劲儿呀撵也撵不走!突然,石洋和王笑梅透过窗棂上挂着的窗帘,发现外面有灯光忽然洒了进来,将整个山庄恍若白昼,于是都为之一振。跟着,石洋就穿着裤衩从床上翻下来,再赤脚来到窗前刚撩起窗帘,恰好,一个充满野性而又放纵的声音,透过大门的栅栏朝里面大声吼了起来:“石哥!开门……”
“快!是沙石场的唐文他们来啦……”这一声直听得王笑梅在床上激动来将裸着的身体朝屋顶上窝做一团,手舞脚蹈地一阵乱蹬,那情形就仿佛平日里受不了石洋对她爱的冲动。
石洋打开大门,热情中也不失身份的站在大门边瞧着一溜说不上豪华的车儿有序地开进来。随着一辆辆车门打开,一阵极其放纵的男欢女爱的声音很快就将整座山庄塞得满满,连树枝上歇着的鸟儿也惊得不停扑闪。跟着是狼犬四成和旁边村民们的土狗儿们欢快的嗷叫声,还有车子里早已放到了极限的、只有在城里的“迪吧”里“蹦迪”才有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石洋十分熟悉的声音扯了喉咙朝他吆喝着说:“哇噻!石哥!你不管!你不管那些龟儿子杂种哩些哈!刚才!刚才他们才在‘迪吧’头整喽‘***’!****低!等他们跳个够!你只管把房间给他们打开就行哪!嘿!虾爬些!妈的哟!把车灯关喽!听朵没有,都把车灯给老子关喽……”
山庄很快又归于一遍墨黑。朦胧中,三三两两的****荡女早已鬼魇般扭着一团,群魔乱舞了。
石洋听出这是曾老五的声音,瞧了瞧,觉得没趣,自个儿闪着人堆把客人的房间打开后,回了自己房间。
在石洋眼里,他们这帮人,当中也包括王一火、辜缘他们所有人;就总体而言,他们的生活都还处于欢乐的初始阶段,然而,他们又全都是懂得如何在这样的黄金般的年代怎样去寻求个人的快乐的人。他们在欢快的、极度的寻求淫乐这一方面,是愿意以此作为他们将来的后人的表率的;即他们的下一代,能为最黑暗的阴影所笼罩而做出不懈的努力;因此山庄的面貌这会儿才变得魔幻不堪;正因为如此,以致他们才将自己全部或大部分的日子都陷入或迷恋住这样的生活,并懂得应该怎样去遗忘他们过去的罪恶,和怎样记住他们眼前的欢乐之艺术性。
现在在山庄里展现出来的生活图景虽然其普遍色彩是黯淡的黑色,但由于种种其他颜色的出现而显出生气。看上去他们人人都穿着既有几分时髦,又有几分野蛮的服饰,比如曾老五颈子上套的那条又粗又长的金项链,在黑暗中溢着熠熠的光,还有唐文脸上表现出来的那副严然的组织相,一本正经的严肃相就够了,并可能比得上审讯室里的检察官们脸上可能出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虽然这些身上色彩斑斓,扭着一团的野种们尽管粗野,但他们却算不上这个场面最粗野的人;他们最多称得上是曾老五或唐文他们的打手罢了。他们大都从监狱的大门刚刚跨入这个对他们而言,大概还算新鲜的世界;而有的却来至社会的最低层,最黑暗的地方。他们这伙人当中,有的还在几个小时前,尚在这条白沙河下首干渴的河心里充当唐文和曾老五他们的马仔、监工,和可能是曾老五或唐文他们行驶犯罪的工具。他们是一批模样粗鲁的亡命之徒,且身上大都时尚带着诸如杀猪刀、火药枪什么的;他们那双灼灼发光的眼睛即便在心情好的时候,也显出一种动物的暴性。有很多时候,在很多地方,他们都无所忌惮,或毫无顾忌地违犯对其他任何人都有束缚力的行为规则;特别是在他们自认为铆得住的这儿,或经他们的老板买断了的这一大段江河的流域,乃至这儿的小世界;他们全都可以随心所欲地不受任何约束。他们可以在这儿只要瞧见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送上好几个飞吻,或随处撒尿;允许在白沙河下面呻吟的乱石间或隆隆的挖掘机那可恶的大牙下边做出种种反常的行为;而且还可以由着他们的性子更大胆地胡作非为。有什么老板扛着。总之一句话,只须老板犯了事儿的时候你要端得起就行;这就是他们的时代观念。其实他们的行为被指控为白沙河一带的江洋大盗、山里的土匪、乡里的纵火犯,或城里的抢劫犯没区别。毫无疑问,按照我们的说法,他们在其它某个地方所犯下的劫掠之罪,在法官的跟前,一个个早该拖出去判了死刑。
别说那么远,反正他们这会儿尽可以在石洋这儿尽情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起伏澎湃,除非上面的白果杠电站将闸门开启,并从此永不落下,这样的话,他们很快就鸟兽散了;除此之外,他们仿佛尽可以在这儿丝毫不受人类法律的控制。如前所述,假若上面白果杠的闸门真的永不落下;那么,被陷于波涛后的,如同冒险家的曾老五、唐文他们则尽可以从河心里走上岸来,仍然不会被人看成是一个做小买卖的人;如现在这样,根本不用换什么行头就行了。
现在,他们就含笑的看着这些手下,兴高采烈的兄弟们的喧闹和粗野无视的行为,心里那个乐颠颠的满足劲儿早别提了,以至当他们看见和来到石洋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山庄的时候,根本就用不着拘礼;他们就这样在朦胧的幻觉中和那些个“鸡们”扭着一团,竭尽所能的使出自己的下着,在几乎走了调的音乐声中和她们亲密婆娑。
石洋对他们也毫无畏惧之感,也同样把唐文和曾老五他们认作朋友,却又有别于辜缘、单良红和张得光;更有别于郝三总、王一火、吴丘礼他们。因为,尽管他们之间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很多共同之处,特别是辜缘、单良红和张得光他们与他们的共性更相近;遗憾的是,他们却不能向唐文,曾老五他们那样抱团打天下,而郝三总和王一火与唐文、曾老五他们尽管有共性,却是两个不同的阶层,如同石洋和他们所有的人都有共同的某些特征一样,而石洋同他们三者之间又有好些完全不同之处,就像人生来都有鼻有眼,身形大致都一个样,让人一瞧,他就是人,而决不会被别人当成是一条狗;却由于每一个人源自父体或母体的基因的优劣各异,这里也包括诸如父母的地位,社会关系等等;而这些都只是先天的东西,在这里我们就不一一地去列举了;但这些恰都又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无法去回避的;就智商而言,彼此间都应该分不出多少高下;但是,在现实生活的锤炼中,由于彼此间的机遇各不相同;更重要的是由于先天的性格和后天的培养所形成的个性差异,这样才使得很多人阴差阳错,不一而终。所以现在因为,既然现在石洋到这儿搞起了山庄,求神拜鬼的自然都来了,并为他们在这儿起了纽带的作用。在一段日子里,这种作用还会继续下去。
这个周末终于结束了,下来一算,石洋和王笑梅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久违的笑容。
一场秋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午饭过后,她们俩第一次怀着愉悦的心情从山庄后面到了河滩上。她们在乱石间裸了自己白皙的脚板,噼噼叭叭到了水的中央。石洋眼睛里含着调皮的笑容和爱的激情不住的瞧她,她也用她充满爱怜的、好看的眼睛凝视他,随后,王笑梅就情深意重地和他手牵手,在清澈的河心奔跑开来。
“啊!亲爱的!你追啊!你追不到我……”
“我要把你吃啦……”
王笑梅在水深及膝的地方看到自己一双白皙的脚丫踩在河底,并映射出自己一张随动荡的流水来回晃荡,支离破碎的笑脸,忍不住对石洋说:“亲爱的!你看我这张水中的脸,一定是你昨晚上不小心给揉碎了!”
石洋听见后便顾不上脚下的石头顶得脚心隐隐作痛,也不管山林里会不会有人瞧见,便充满爱怜的,在灿烂的阳光下、在欢腾不息的流水中,奋力张开自己有力的臂膀,将王笑梅紧紧搂在怀里,仿佛抱住一尊自由的大地女神,好久好久都没有松开。
又是几天绵绵的秋雨,这天夜里,已是夜深月亮偏西的时候,石洋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一会儿想到回成都打工的王笑梅这会儿该正躺在床上睡得香喷喷的了吧,一会儿又想到不知黄雅兰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了;再一会儿,他又挂记起自己的女儿近来的身体和学习来。他想:“女儿成天都自个儿上学放学的,来来回回就她一个人。她妈成天都忙里忙外,一定是顾不过来的。”继而他又想:“唉!这该死的秋雨啊……”正想着,忽然山庄后面,就在石洋住的房间背后,一个让人听来十分凄惨,且又让人十分恐怖的声音传了过来,并惊得他汗毛竖立,心也快跳了出来,一双惊恐的大眼只在顷刻间就露出了怖骇的杀光,并迫使他霍地翻下床,随手抓起一把放在床边的,足有两尺来长的猎刀后,朝后面冲了过去。
朦胧的月光下,石洋只模糊的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仿佛让什么东西托着,一阵风,朝山庄左侧的那一片种着坟茔的林子飘了过去,一晃就不见了。但是,这一回,石洋凭借着淡淡的月光终于看清楚,刚才朝下面那堆坟地飘过去的身影一定是张得光无疑了,于是他放开即惊慑,又愤恨,还又杀气腾腾的声音朝他暴吼着说:“张得光!你给老子出来!我要杀了你……”
石洋等了忽儿,看看没有动静,刚满怀愤恨地回过头来,却见狼狗事成不知什么时候已蹲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他见了只气得怒不可遏,随着一声暴吼,那只操着刀的手便朝它用劲的送了过去,扑哧一声,飞起一脚将事成踢了老远。随后,他忿忿地来到刚才张得光从屋后面发出声响的地方观察了一遍,除发现那个喂狗的瓷盆里留有几道用手指抓过的痕迹外,就只有江心里的水波在月光的折射下映射出熠熠的闪光。之后他满怀疑惑的一边想这件事儿,一边来到事成跟前,却发现它早躺在大滩的血地里一动不动。再用手一探,身上除有一点余温,早一命呜呼了。恰此时,大门外又突然洒进来一缕杀白杀白的光,当即惊得他周身一紧,汗毛倒立,面如纸色的刚要张望,又不见了,漆黑的月光下,却能隐约的听出一种如泣如诉、阴风惨惨的声音。石洋正不知所措,忽地,一双大如月磐的鬼眼又悄无声息的在门外眨了几下,直射得坝子里阴阳交替,将石洋无助的暴露在坝子中央。刚眨过,随着猛地一声炸响,又睁开了。这一会却没有马上闭上,直逼得从整个精神上都几近崩溃的石洋几乎滩在地上。就在石洋正准备拚了最后一捕,手握猎刀,管它是人是鬼的刚要扑上去,那声音陡的又响了。石洋再一愣神,这才终于听清楚,原来是车儿喇叭的声响。
随着几声喇叭脆响,车儿的大灯已经关掉,坝子里又是一遍黢黑,只有车子旁边两只鬼眼般的小灯还在闪。
石洋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把刀尖倒过来握在手腕里面,趁天黑来到门边伸出另一只因为捅事成的时候喷洒在手上的、血腻腻的手,并打开了大门。
车子走起来的声音很轻,进来就对直去了坝子的尽头。车从他旁边过去的时候,石洋通过尾灯看清了是刘哥的车,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刘哥下车踉跄了几下,那个他心爱的小女人急忙从车的对面笑盈盈地绕过来把他扶住。
石洋同他们熟了,认为他喝高了酒的刚打算帮那小女人扶一把,临到了跟前他却说:“没事,刚下车不太适应。这样,你把房间准备好,我们到后面的河下面去随便转转!”
石洋听见后还是不放心的又朝他俩仔细瞧了瞧,才发现他们今天的心情果真特别好。就说:“哦,刘哥!要不要电筒……”
“不用!你忙你哩!”
朦胧的月光下,石洋独自站在山庄后面的木栏边目送他们沿山庄后面的石梯,手牵手地掩入下面那片林子,很远还能听见他们嬉笑的声音,后来声音就渐渐地消失在了细密跳跃的河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