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生死相随
军医突然看到李君羡胸前一片血红。
“啊,无妨……”李君羡咬了咬牙说道。
“军医,快快帮李将军处理一下,这是刚才公主咬的伤口。”李宣慈急忙吩咐道,刚才只顾了思思,竟然忘了李君羡被思思咬伤了。
军医掀开衣衫,见左胸上已经血肉体模糊,轻轻擦去血污,见一行深深的牙印儿触目惊心地陷在那里,那种凶狠的程度让人看了嗔目结舌,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柔弱的女子之口,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之间有多大的仇恨。
看着那伤口,李宣慈突然一愣,这个伤口的形象看起来状如……蝴蝶?
这就是思思一直在找的胸口有蝴蝶印迹的男人?
这个蝴蝶般的伤痕毫无疑问将永久留在李君羡的胸口之上,是巧合吗?还是思思命中注定要和这个男人有纠缠不清的瓜葛?如果是,他多么希望被咬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李君羡啊!
“军医,你刚才说什么蛊,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君羡显然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想到自己胸前的是个什么形状的疤痕。
“这个,我只是听说,具体解释我也说不清,听说契丹有一位高僧,就在这天微山上的觉心寺内,这位高僧博学多才,晓天文地理,知前世后世之事,太子、将军要想得知确切事由,不如上山拜会一下这位高僧。”
“嗯,我早就听说过这位高僧,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明日我们就上山去拜会一下这位高僧。”李宣慈点了点头。
第二日,李宣慈刚刚起身,李思思未经禀报,一头就闯了进来。
“皇兄,你也有睡懒觉的时候啊,被我逮到了吧?”李思思笑得极其灿烂。
“思思……你……没事了?”李宣慈十分诧异。
“我?我有什么事啊?一夜安好,一觉到天明,嗯,还做了个不错的梦,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到是你啊,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啊?”思思有意讥笑李宣慈。
“没事,没事就好。”李宣慈暗自盘算,看思思现在的样子和昨天晚上判若两人,看来她丝毫不知昨晚之事,唉,不知道也好,不过真的有必要上山去见见那位觉远高僧。
“皇兄啊,不如我们打道回京吧,反正这契丹小得很,也没有什么可玩的地方。”思思深惧两国交兵,急忙劝道。
“是,这契丹真比不上我大唐强国,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地方,不过,听说天微山上住着一位高僧,待为兄拜见过这位方丈之后,咱们即刻回京如何?”李宣慈语气温和得像四月的春风,让人听着话音就很舒服。
“好啊,我和你一起去,皇兄,多准备些珍贵药材,算是给方丈的礼物吧,上次在他那儿叨扰了几日,无以为谢,这下正好谢过,方丈是高僧,不收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
这时李君羡阔步走了进来。
“李将军……”思思快步冲了过去,吓得李君羡往后退了一步,并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哈哈,你怕什么,怕我扒你衣服啊,不会啦,永远不会啦!”思思摇头,唉,你身上已经看过了,没有蝴蝶印迹!
李宣慈从天微山拜访觉远高僧回来后,一言不发,任思思怎样逗弄于他,都无济于事。
难道高僧跟他说了他根本就当不成皇帝的事?不可能啊,此等先机怎可泄露,那还会是因为什么呢?思思百思不得其解。
李君羡同样愁眉紧锁,看来他也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他们不想告诉她而已。
是夜,思思依然如昨夜一般“犯了病”,表情不再是麻木,而是更加痛苦,像是被虫子噬咬了心一样,眼中的凶煞之气愈发明显。
李宣慈无奈,令人将思思绑了起来,绳索也并不能让思思罢休,她万般挣扎,手臂都被绳索磨出了道道血迹,她依然死命挣扎,不时还发出狼一般的嚎叫,看着她痛苦异常,李宣慈心如刀绞。
“君羡,思思确实中了蛊咒,这可怎么办呢?”李宣慈心神不宁,根本没有脑子去思考了。
“太子稍安毋躁,一会儿让太医再给思思服点镇静宁神的药物,也许可以支撑上一会儿,明日摩丹自会来见,想那****信誓旦旦会交一个安思公主出来,晚上公主蛊咒即发,若不是太子及时阻拦,恐怕思思要去的方向正是契丹城内,这不得不让臣猜测,这蛊咒和摩丹有关,明日等摩丹再来时,我们就将摩丹拿下,从他的口中应该能得知关于蛊咒的事情。”李君羡帮李宣慈分析道。
“唉,也只好如此了。”李宣慈摇头叹息。
第二日上午,思思折腾了一夜,已经筋疲力尽,天快亮的时候,方才昏昏睡去。
李宣慈衣不解带,整夜没有合眼,一颗心更是痛得忘乎所以。
“启禀太子,摩丹来了。”有兵士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李宣慈的表情异常冷漠和严肃。
不大会儿,摩丹笑呵呵地走了进来,深施一礼,“大唐太子安好?”
“嗯,摩丹,安思公主你可带来了?”李宣慈无意和他寒喧,直奔主题。
“太子殿下,摩丹此来正是为公主一事,这几日天寒地冻,公主不小心微染风寒,现在抱恙在身,正卧床休息,不过太子放心,只是略有小样,现在已经服药安歇,我已派得力之人日夜守候,不会有半点闪失的,只是与太子相见之日恐怕也推迟个一两天……”摩丹一边说一边暗中观瞧李宣慈的反应。
“摩丹……”李宣慈猛地一拍桌案,上面的茶杯都蹦了起来,连旁边的下人都吓了一大跳,从来没见太子生过这么大的气,“一派胡言,安思公主是病了没错,但绝不像你所说的是什么偶感风寒,而是中了你契丹的邪门蛊咒,而那个种蛊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摩丹!”
李宣慈怒不可遏地用手一指摩丹的鼻子,把个摩丹惊得失魂落魄,这么诡秘的事情,李宣慈为何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在诈他吗?反正他也没有证据,这事儿死也不能承认。
“这……太子殿下……我冤枉啊!”摩丹急忙辩解。
“冤枉……哼,我领你见一个人,我看你还冤枉不冤枉……来人,把摩丹给我捆起来。”李宣慈一声令下,侍卫们一拥而上,把摩丹绑了个结结实实。
押着摩丹来了思思帐中,李宣慈亲自上前撩起罗帐,摩丹一看,吓得腿都软了,“啊,安思公主?”
他死也没想到,安思公主竟然就在李宣慈的大营之中!
“太子饶命!”摩丹双膝跪倒,急呼饶命。
“好,饶了你可以,只要你说出如何解除这蛊咒,本太子看在两国黎民百姓的情面之上,还可以上本当今皇上,饶了你的狗命。”李宣慈厉声说道。
“这……这……”摩丹的脸色苍白,口不能言,这个蛊咒太毒了,要想解开谈何容易!
“来人,把他给我推出去斩了。”李宣慈一甩衣袖,背转过身去。
“太子,我说,我说,要想解咒,需要……需要公主心爱之人的鲜血和天下第一勇士的血合二为一,以飨麒麟之蛊,方可解咒。”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给我说明白些?”李宣慈暴怒之余有些震惊,他不相信天下还有如此狠毒的蛊咒。
“是要……公主心爱之人和天下第一勇士都死掉,才……”
“啪”的一声,李宣慈一巴掌把摩丹打了个踉跄,“混帐,无耻的恶徒,来人,把他推出去斩了。”
李宣慈像疯了一样,公主心爱之人死去,不管那个人是谁,或者他愿意为思思而死,但思思的下半生怎样过活,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用心爱之人的血换来的她还会苟活于世吗?天下第一勇士是指李君羡吗?杀了他,大唐朝等于断了一条臂膀,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此蛊等于无解。
“太子刀下留人……”李君羡大喊一声,从外面冲了进来,“太子为何如此冲动,这摩丹杀不得。”
“如何杀不得,我堂堂大唐朝还惧一个小小的契丹不成,给我杀,速杀。”李宣慈像疯了一样,把桌上的杯碗盆盏全部扫到了地上。
“太子,那样的话,契丹与大唐之战将不可避免。”李君羡再次谏言。
“哈,哈哈哈……”李宣慈仰天长啸,“君羡,你以为不杀摩丹,这场仗就免得了吗?昨日我又接到皇上秘令,让我们火速进攻契丹,不得有误,你明白吗,这是皇上皇后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你、我、无论哪个大臣都阻挡不了。公主的事只是个理由,只是个借口,他们没有人真正关心思思的死活和黎民百姓的疾苦,他们要的是天下和疆土,你明白吗?”
“臣……遵命。”李君羡低垂了头,不再说话。
片刻,有兵士来报,“摩丹已被斩于营门之外,不知他的尸身如何处置?”
“斩下他的头颅,送去契丹城交给宇文康,让他们开城投降,也好免于一死。”李宣慈咬着牙说道。
事到如今,昔日的朋友马上就要反目成仇。
“启禀太子,契丹王宇文康率重兵前来。”
“好,李将军,准备开战,在此之前,我到阵前与宇文康见上一面。”李宣慈披挂整齐,一个文弱书生不知何时眉间也有了煞气腾腾的英气。
两军对垒,各色彩旗迎风飞舞,一时间号角、战鼓齐作,战马嘶鸣。
李宣慈提马来到阵前,只见宇文康银盔银甲,披挂整齐,威风凛凛地端坐在马上。
“宇文兄,幸会。”李宣慈抱腕当胸。
“大唐太子,因何杀我兄?”宇文康手中银枪一横,枪尖直挺挺指向李宣慈。
“契丹王子,又因何辱我妹?”李宣慈毫不相让。
“哈哈……”宇文康仰天长啸,“看来我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多言,放马过来吧!”
“宇文康,以你契丹小国,何以与我大唐为抗,我劝你弃械投降,我可以在天子面前保你不死。”李宣慈劝道,说心里话,他不希望宇文康死,对这个朋友他还是惺惺相惜的。
“哈哈,笑话,宇文康从来就不知投降二字如何写,你唐朝虽大,却以大欺小,蛮不讲理,我契丹虽小,但民心甚齐,你可问问我手下的兵士,他们愿不愿意誓死悍卫自己的家园?”
宇文康横刀立马,杀气腾腾。
正说着,宇文康身后猛将敖玉突然搭弓开箭,一支冷箭照着李宣慈的面门凶狠狠射来,幸亏李君羡在旁护驾,他提枪一拨,箭被格开。
“小人……来人,给我杀。”李君羡一声令下,身后十万雄兵喊杀声震天,两军混战。
这场恶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山岳动摇,血流如河……
再说大帐中的思思被喊杀声震醒,“来人,怎么回事?”
思思惶恐不安,是打仗了吗?谁和谁打?还能是谁呢?这是宇文康的地盘!
有两个老兵走进帐内,“启禀公主,是太子领兵和契丹兵对抗。”
思思猛地站起身来,她周身无力,晃了几下,勉强站稳身躯,“来——人,带——马。”
“公主,太子不让您出营去。”老兵上前阻拦。
“让我出去,不然我就死在这儿。”思思从身上拔出一把短剑,横在脖子上。
老兵们连忙退后,思思跑出帐门外,随手牵了一匹战马,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跃就跳上了马背。
等思思赶到的时候,厮杀声已渐渐褪去,只剩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宇——文——康……”思思变了声地嚎叫。
“王……王在那边……”一个垂死挣扎的契丹兵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
思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磕磕绊绊地跃过一堆堆的尸体,死命地奔过去,地上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罗裙。
爬过山坡,只见宇文康和李君羡两个人,两人皆是鲜血淋漓,摇摇欲坠,手中的剑却仍然闪着阴光。
“住手,不要打了……”思思发了疯般地嚎叫。
琥珀色的眸子在残阳下闪出一抹痛惜的神色,心中隐约升起一抹柔情,还能见到你真好!
就在这失神的一刹那,李君羡突然出剑,剑尖直直地插进宇文康的左心房……
思思的瞳孔放大,放大……这不是真的,不是……
“康……康……别闭上眼睛,看看我,我是思思,我是思思……”思思抱住宇文康的身躯。
这个英挺的男人此刻倾倒在她的怀里,眼神迷离,却面带微笑,“我……知……道。”
宇文康用颤抖的手慢慢从胸前拿出一颗银簪,是武皇后送给思思的,蝴蝶簪!思思离开王府的时候,把它遗忘在了府中。
“思思,戴……上它,好……美!”宇文康咬着牙举起簪子,思思低下头,扶着那双血迹斑斑的手,把簪子插在头上。
“你早就知道我是思思对吗?从摩丹那里把我救出来的人也是你对不对?为什么还要休了我?”思思紧紧抱住他的头,她看到宇文康在瑟瑟发抖。
“大唐和契丹之战……不可避免,我不要你成为……牺牲品,嫁给上官遥吧,他会给你幸福的……”宇文康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不……我不要你死,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思思疯了似地摇头。
“我会和你在一起,你看,我早已将你印在心中了……”宇文康拉开胸前的衣襟,左边心房之上露出一个蝴蝶烙印,和思思胳膊上的蝴蝶烙印一模一样。
那蝴蝶好像要震翅飞腾一样,思思眼前出现了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的景象……
忽然,她觉得胳膊一沉,心也随之忽地一下飘了起来……
“李君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不是?”李思思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声音好像来自远古一样。
“公主要臣死!”
“是,不然你就杀了我……我只求你一件事,把我和宇文康葬在一起。”
“公主……”
“扑”地一声,有重物倒在地上。
思思慢慢回头,一支有毒的暗箭从后面刺入李君羡的心房,却不见射箭的人。
苍茫间,李君羡的血和宇文康的血交融,汇成一股血充,瞬间金光耀眼,混沌间有一个声音,“李思思,现在是你解除蛊咒的最佳时机。”
思思冷笑,这就是她穿越千年要解的蛊咒……
“李思思生生世世要嫁与宇文康为妻,如违此咒,出嫁即为奴。”思思对着天空吼道。
说毕,李思思拔下头上的蝴蝶簪,深深地刺入自己的脖颈当中……
战后,大唐收服了契丹,改契丹为大唐的一个州郡,令被囚禁的王子达尔为郡长,并改赐李姓。
大唐朝此后下诏书,说李君羡投敌判国,祸乱军心,皆是自取灭亡,已自缢于契丹战场之上。就此,自认为消除了“女主武王”的后患,直到武则天称帝之后,人们才发现,李君羡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真正的女主武王一直深藏于皇帝的后宫之中。
人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宇文康和李思思的尸体,关于他们的去向成了千古之谜……
“上官遥,我们去哪儿?”环儿瞪着大眼睛看着上官遥。
“云游四海,你可愿意?”上官遥嘴角噙着一丝笑容,环儿和当初的思思一样清纯可爱。
“愿意,不过,我们还会回这里来吗?”
“当然,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回来。”
“是祭拜康哥哥和思思姐吗?”
“他们没有死。”宇文康轻扯了一下嘴角,很肯定地说道。
“不是你帮他们收的尸体吗?”环儿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思思本就不属于这里,她丢掉的只是一个肉身,她回她的家去了,你康哥哥和她一起走了,他们只是离开了这里而已,他们还会在一起,生生世世,”上官遥的心里隐隐作痛。
“是觉远高僧和你说的吗?”
“是。”
“那觉远高僧还说别的了吗?比如你和……我?”环儿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说了!”上官遥双手抱胸,很沉着的样子。
“什么?”环儿眼巴巴地看着他。
“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善待于你。”上官遥一声轻叹。
“还有呢?”环儿不想听这个。
“没了!”上官遥一脸的诚实。
“上官遥,我想听下文……”环儿尖叫。
“没了……”上官遥微微一笑,双腿一夹,马儿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