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傲娇的燕云霄
她深深吸了口气,推开一直压在她身上的人,站起身来道:“我给不了我的心,所以不跟你做交易。”
燕云霄想要大笑,却笑不出来。他竟然感觉到愤怒,从未有过的这种不可掌控的情绪在他心口发酵,他冷冷地望着她:“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交换的吗?”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的心。”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但我不会答应,用什么来换都不可能。我是恨轩辕昊天,但我未必要听命于你。”
燕云霄从地上坐起来,勾起嘴唇冷笑:“你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毛病又发作了。”
“你的身份来历都不简单,我不会把希望放进一个陌生人手中。”她说道。
“可笑的女人。”燕云霄站起来,“随便你吧。”
她看着他走出内室,才像是浑身散架了一般瘫倒在地上。
想要抗拒这样的男人,并不是容易的事,她像是打了一场仗,直到对方走出去很远,才敢坐下来休息:“最重要的是,我怎么能给你,我自己都没有的东西。”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放松下来的时候,又有人出现。
“喂,你很伤心吗,我有办法哦!”
她抬起头,阿义站在门口。
原来如此,燕云霄刚走,他就来了,这是约好的吗?
一个一个等着看她能坚持到何时。
“你要不要喝酒?”男人倚在门口,仿佛全然没有感觉到她眼中的敌意。
太阳已经落山,等天色完全暗下来,谁都不会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阿义分明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以她现在的情况,如果碰酒的话,说不定就会没命,他却还将酒带来。
他知道这一点,却以为她不知道。
她笑起来,带着一点点的失落,“燕云霄真幸福啊,明明是他在欺负人,却还是有人肯帮他来出气。”
“真幸福呵——”她喃喃地,又说了一遍。
阿义狐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不,我什么也没说。”她平静地看向他。
阿义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竟然无法看向她的眼睛。他原先以为她不过是个蠢女人而已,却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洞悉一切的眼神。
也许她早就知道,却奇怪地,没有拒绝。更奇怪的是,她喝了酒,就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
她喝起酒来简直像是不要命,眼睛却越来越亮,人也越来越清醒。
但阿义却知道,她已经喝醉了,他见过很多醉酒的人,有吵闹哭叫的,有困倦睡觉的,有发疯打人的,却很少看见喝醉酒还这么安静的人。
他突然害怕起来,只因想到了她刚才的眼神。
那么可怕的,野兽一样的眼神。
突然想到,醉酒往往会引发人们所不知道的另一面,会不会,他本想害她性命,却反而将她最可怕的一面激发了出来。
阿义后悔了,他这么做是瞒着燕云霄的,刚才主子发怒离开,让他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人进来,如果被主子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让他吃苦头。
只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动摇了主子的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受到女人的影响。这太可怕了——
当燕云霄走进来的时候,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一只。
她坐在桌边,很安静地喝着酒。
“你在做什么?”燕云霄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喝下去。
“有人希望我死,我在成全他们。”她认真地道。
“别人要你死,你就这么听话。”燕云霄抓住她的手,她看向他,笑了一下。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燕云霄没有回答。
“为什么这么痛苦还要活着啊!”她很坚持地问。
“你喝醉了,快起来。”燕云霄皱眉。
“是吧,你也不知道,大概没人知道。”她摇摇头,似乎很困惑。
燕云霄想要拉她起来,却被她抓住了衣领。纤细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衣领,燕云霄惊讶地望着她。
她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回响着,只是此刻,燕云霄已经无法思考。
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覆上来的温热嘴唇,和摸着他脸颊的,那双纤细的手上的温度。
心中有个声音质问着他,明明知道她在发酒疯,为什么不立刻推开她?
他刚刚强迫自己抬起手臂,她却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一样,死死抱着他不放。
就这样,仿佛失去了推出去的力气。
他僵硬的站在原地,任由她亲吻他。
“喝醉酒的人,想干什么都可以,对不对?”她贴在他唇边,轻轻喘息着。
燕云霄没有回答,他像是受了诱惑一般,盯着她嫣红的脸,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当她再贴上来的时候,燕云霄已失去理智般地回吻她。
只有她不一样,她跟那些总是倒贴的女人都不同。
被她这样需要着,哪怕只是虚假的,只会让他连心都在颤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膨胀,压倒他的理智,让他也跟着燃烧起来。
她不过是喝多了,忘记了刚才的争锋相对。燕云霄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是谁,喝醉酒就这么糊涂地送上门。
只是这么想着,他就觉得不舒服。
主动的人是她,可惜她是完全不清醒的,尽管她看起来很清醒的样子。但燕云霄就是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好在喝酒的人,终究是会安静下来的,不然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竟然也吻得难分难舍这样的事实。甚至于在发现她已经昏昏失去意识的时候,心里还涌上那一种奇怪的失落感。
将她送回床上休息,燕云霄抚上自己的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发烧了,怎么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阿义,自己出去领罚。”他冷冷对着角落里的男人说。
阿德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叹了口气,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让主子生气,阿义真是太大胆了。若不是他的举动让主子亲近了白飞飞一回,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处置呢!
如果不是有妙手回春的阿德,无忧毒发加上饮酒,白飞飞真要把小命给交代了,但经过这件事,她以为燕云霄总会走人了,谁知道他厚脸皮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咧咧照旧住在她的房间里。
无忧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每次发作的痛苦也比第一次有所减轻,以至于她可以将帐子放下来,咬着嘴唇独自对付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她实在控制不住,这么问道。
燕云霄:“……”
片刻后,他看着她道:“要我走也不是不行,但你得陪我出去一趟。”
“出去?”他让汝南王的侧王妃做伴游?他不是被人追杀吗?怎么会这么悠闲?
她久久无法收回自己不置信的眼光。燕云霄身上一袭白衣儒衫,风采翩翩得让路上行人频频注目,每个掩扇而行的姑娘们也频频抛来带情的媚眼,这人天生是目光的焦点。
可是她就——
“我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
“阿德的易容术不错吧?”
“……”她被易容成一个面容姣好却并不特别出众的女子,跟在他身旁,承受众多女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这怎么个不错法?阿德和阿义紧紧跟在后面,不敢距离太远。
“京都风光尚可,我会在这里游览一番再离开。你说如何?”
他当然不是真心在徵询她的意见,只是在告知行程而已,愿意开金口告诉她已是天大的施恩了。
她实在不知道对厚脸皮的男人说什么好:“随你的便。”不然她还能说什么?她猜测着他的用意,一时之间又看向他俊挺的侧脸,却被他逮个正着。
“暂时充当在下的夫人,你不介意吧?”他彬彬有礼地戏问着。
介意不介意的,她已经被胁迫了好吧,他根本不是给她选择的口气,而是我已经决定了这么办,所以你就得照办。
“我说介意,你会放我回去吗?”
“当然不会。”他理所当然地说。他现在很是阴险,经常惹得她退无可退之时用凌厉的口舌与他冲撞,只要她无措或动气,都能令他大乐上好一会。
他—真是奇怪的人,愈相处愈令她失了方寸。
一路上,他们闲散地走着,燕云霄兴味十足地看着市井上的形形色色,一边与她聊着;而她也渐渐寻回自己的平静,努力忽略路人投递过来的各色眼光。
其实在她的心中,对燕云霄并不讨厌,这个人虽然闯进了她的房间,却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在她毒发的时候还片刻不离地照顾,就算是朋友知己也未必能做到这样。只是,对他的情意,她只能说抱歉。
就像她所说的,不是她不想给,而是她没有心。
她的双眼,不自禁地胶着在不远处一对卖馄饨的中年夫妇上——丈夫正挥汗如雨地招呼客人,而妻子一边给炉火扇风,小女孩在他们身旁跑来跑去,两人之间的互动含蓄却温暖,有着浓厚的情意和亲情。忽地,一边跑来跑去的六、七岁小女孩跌了一跤,丈夫连忙奔过去抱起正欲大哭的女儿,笨拙地揉着女儿的痛处,妻子也丢下手中的扇子跑过来帮助他哄着孩子……那是何等的幸福与温馨,那也是她一辈子希冀不到的天伦之乐。
“怎么了?”燕云霄在她耳边问着,因为他注意到她一直看着那边的摊子,“饿了吗?”
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燕云霄没有探索到她向来深藏的心思,只道:“你若是饿了,我们去前面的酒楼吃饭。”
“傻丫头!”那边的妻子责怪着顽皮的女儿,替她抹掉脸上的泥巴,可是却忘了手上沾满炉灰,不小心把女儿变成了小花脸,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不饿。”她淡淡回答道,流转眸光又看向那对夫妻,不料燕云霄也在注意她的举动。
“你在想什么?”
“品味着他们的快乐。”她回应。
他听了好笑,扫了眼那对忙碌的夫妻——一身补丁的衣服,汗流浃背地工作着,又不时要哄小孩,为了维持生计而扯喉吆喝着,没一刻能清闲,这叫快乐?恐怕他们本身也不觉得快乐吧!
她只消一看,便明白他在想什么,由他微皱的眉宇可明白看出他并不以为然。
“你觉得不是?”
“他们不过是聊以温饱罢了,说不上什么快乐不快乐,幸福不幸福。”
他以为她又会说什么,但她没有,微点头,继续向前走。这种事没什么好争论,见仁见智而已。而男人与女人在看法上的差距向来颇大,男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人,看中的往往不是家庭,而是功名利禄、香车美人……她更加肯定,这个男人必然很有权势,像汝南王一样身居高位,所以他根本无法体会平常人的幸福和快乐。
到了酒楼,燕云霄为她叫了满满一桌子的点心,自己只叫一壶龙井。
看着端上来的京都名点蝴蝶酥,不但型如蝴蝶,做工更是极为精巧,栩栩如生,令她大为惊叹。
此时客人还不是许多,风景最好的二楼,也不过只有三三两两客人。店小二精神抖擞,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手里捧着茶壶,不时替客人续上一杯茶。
一位神情悠然的老者,倚在最东边柱子上,默默看着大街上来人来往。她也不由得向楼下大街望去,只看见街中有一个小孩子正哭闹个不休,旁边的年轻妇人刚从卖糖葫芦人手中接过一串红艳艳糖葫芦,忙不迭地拿着糖葫芦,弯下腰去哄他。
她便收回自己目光,不再向下望。
燕云霄和她的模样,像是一对出来游山玩水年轻夫妇。旁人也大多这么认为,所以并没有对他们有太多关注。
只有一个客人最奇怪,他长身玉立,衣饰华贵,背对着她他们,就站在最北边栏杆边上。她看不见他样貌,却看见他一身白缎滚银边外袍,衣摆上还有几株兰花,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思索片刻,面色微微变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她移开视线,问道。
燕云霄笑道:“城郊有个湖泊,湖边风致极好。待会带你一起去看?”
“好,那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赶紧去吧。”她仿佛很是高兴,平日里十分冷淡模样,竟也带几分笑容,看起来才有些这个年纪的美丽女子应当有的明媚欢乐。
那边一直站着发呆的男子,此时却不知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他的视线在大厅里看了一圈,才发现多了一桌新客人。不经意地看过去,他目光,忽然停留在她脸上,似乎看呆住,过了半响,他仿佛才从梦中惊醒,大步流星地直接走过去。
却与店小二撞个满怀,茶水泼了一身,店小二大惊失色,连连道歉。
男子不容分辩,一把推开店小二,竟然发觉在短暂慌乱之时,坐在那里新客人已经没了踪影。
是他看错了吗?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眸,是白飞飞没有错吧……安明远心中想着,但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张说不上多出色的脸,他又暗自嘲笑自己,杯弓蛇影。
“刚才碰到了认识的人?”燕云霄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白飞飞一愣,他竟然已经看出来了。的确,她是因为看见了安明远,才避开了,虽然明知道他现在应当认不出来。可是还是觉得,在这种场合,不要见面比较好。
燕云霄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就不高兴了,转头就走。
“你不是去湖边吗?”
“不去了!”燕云霄头也不回,冷冷丢下一句。白飞飞顿了顿,无语,这个男人,这时候看起来竟然很傲娇。
他到底是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怎么立刻拉长了一张脸?她回头看看阿德和阿义,两个人一个抬头望天,一个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棵树,她更加莫名所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