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亭中避雨
苏流莺表情迷茫地望着某处,花瓣般地红唇微微轻咧,苦笑了一番,似在抱怨着什么,“这到底算什么事?”这里的一切一切,明明不关她的事儿,可为什么当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与模糊地图像闪过她的脑子里时,她会疼得那般透彻?莫非——她与这具身体真的有什么牵连?
瞳孔里泛出不置信。
以前一直没有认真的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然而这里的每个人对她的存在似乎都那么理所当然,而她在这里也有着实实在在的身份。
是魂穿吗?不是有好多小说里这么写过?可如果是魂穿的话,那这副身子的原主人去哪了?消散了么?应该不像,不然为什么在她的脑子里还存有残留的记忆呢?而且当那些记忆翻江倒海涌出来时,她的心会痛得那么彻底?
轻咬贝齿,再次抬头时忽然对上程苒那双满是探究与担忧地眸子,一时间,两人都受了惊吓。
“你干嘛?”
“你咋了?”
暂时地抛开那些烦人的情绪,苏流莺拍掸着衣摆站直身子,收起脸上的迷茫与困惑,转头对着若有所思地程苒发话,“对了苒苒,你给我再讲讲云……哦不,是我娘和我爹的事吧!我想知道。”
“你以前不是不爱听吗?”程苒纳罕地望着她。
苏流莺嘴角抽了抽,不确定地反问,“有吗?”
“怎么不是啊?”程苒一脸地肯定,“以前我跟你说起的时候,你总是漫不经心地,一副敷衍提不起劲地样子!”
“是么?”苏流莺歪头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似乎真有那么一回事时,立即打住,“少啰嗦!现在我感兴趣了——你给我讲讲看嘛!”
瞧着她满怀求知性地表情,程苒摆摆手,悠然地在旁边竹椅上坐下,顺手捞来一杯早已凉透了的清茶,润了润喉,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呢?我记得,该讲的我差不多都讲过啦——”
苏流莺沉思地在她对面坐下,纤长地手指轻轻地抚着下巴,想了想,道,“我爹,他和雪帝是怎么认识的?两人的关系很好么?”
“当然啦!”程苒脱口就答,“两人可以说是推心置腹的至交呢!我曾听我娘说过,雪帝在别人面前可能是个威严的帝王,可在司儒面前,他就像一个至亲至善的兄长!他对你爹可真谓是和颜悦色,百般照顾呢!”
“……啊?”
不知怎地,当听到那句‘和颜悦色、百般照顾’时,苏流莺非常不厚道地拉了一脸地黑线,与之同时,脑子里还浮起那种腐女大爱的男男图片。
呃……好吧,她承认自己这思想太龌龊了些,暗囧了一把,抬起精光闪闪地眼眸,抢词道,“我可不可以弱弱地问一下——你们这,好男风吗?”
程苒:“……”
就在两人说话间,忽闻一阵爽朗地笑声传来,苏流莺和程苒同时望去,只见习纸渲单手撑在君若水肩上,笑得寻味,“莺儿,你还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呢!”
苏流莺挑眉,不输气势地瞪回去,“嘴长在我脸上,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个妖人管的着么?”
习纸渲不可思议地瞪着她,细致地眉宇处流动着璀璨星光,惹得人移不开眼,片刻,他随意地冲着那个作出一脸鄙夷唾弃状地女子勾魂一笑,“莺儿,大抵也只有你这般没心没肺了吧?”
苏流莺愤然,立即拉过旁边的程苒,大声怒喝道,“苒苒!好好管制你家妖男!告诉他!随处乱放电是很可耻的事!我们要保护、爱护自身居住的环境,不能肆意制造出电力污染!”
先前还沉浸在习纸渲美色中的程苒,此刻听见苏流莺的一阵暴怒,顿时回过神,顺便向她投去茫然地表情。
见状,苏流莺痛心疾首道,“苒苒!你稍微有点出息好不好?”说完还不忘向她投去一记特大号地鄙视眼色!
程苒无辜极了,可怜兮兮地将目光转移到撑在一旁全然看热闹的君若水,张了张口,突然想起什么,立即收回目光,甩开卫生球,咕哝了一句没人听懂的话。
习纸渲则趴在君若水的身上笑得花枝乱颤,而君若水从头到尾都是目光温润地望着一脸愤慨地苏流莺,漂亮地嘴角噙着浅浅地笑意。
看得出,某人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苏流莺目光不耐地扫过依旧笑个不停地习纸渲,凝眉骂道,“喂!你笑够了没?你以为自己是杜鹃还是黄鹂啊?笑笑笑——哼!笑得跟鸽子似地还好意思笑?”说到最后许是被自己的刻薄给逗乐,不由得摇头失笑起来。
闻言,程苒忍俊不禁,瞅了瞅习纸渲笑得更甚的模样,也跟着一起笑出声来,同时,伸手扯了扯苏流莺的衣摆,以眼色示意——你老大厉害啊!
苏流莺回了个‘那是自然’地得意表情,接着收住笑意,抬头望那两人不请自来的家伙,开口道,“来了正好,我刚和苒苒说了,我要出宫。”
“出宫?”习纸渲疑惑,刚准备说些什么,便看见了从门口走进来的雪帝,当即敛去脸上多余地表情,恭敬地喊了声,“父皇。”
众人闻声后纷纷向门口望去,只见身穿明黄色衣袍的雪帝面色温和,沉静地眸光地扫过他们露出轻笑,“唔,算是朕来巧了,莺儿这里很是热闹啊。”
苏流莺看向他不语,只是报以笑容算作默认。
习纸渲寻思着将话题接过去,又听雪帝道,“莺儿方才可是说到出宫?”
众人神色微变,却听苏流莺若然大方地承认,“是啊。”
“哦?”雪帝显然很感兴趣,“为什么呢?”
苏流莺心想,还为什么呢,你以为我是你圈养在笼子里的小鸟儿啊?虽然这般愤慨着,但还是识时务地挂上了惹人怜爱地表情,倾吐出的声音也控制得极好,“回皇上,仔细算来,流莺来碧雪也有些时日了,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回司家看看……”顿了顿,清灵地目光扫过面色如常的雪帝,继续道,“虽然莺儿不曾在那里生活过。但不管如何,那里,始终是养育我爹一生的地方,所以……”
雪帝若有所思,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个站于阳光下的女子,素净的脸上不染纤尘,双目微垂,浓密纤长地睫毛覆盖住里面的怅然,于是颔首应道,“难得莺儿有心了。好吧,朕就允了——”语毕,转头望向身后不远处的画砚,又道,“砚儿,明日,你便陪同莺儿一道去罢!”
苏流莺愣住,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个不讨人喜欢的画砚也跟来了,秀眉微蹙,但随即还是掩盖了过去。
暮色将至。习纸渲被雪帝临时找去,碍于君若水是雪帝盛情邀请的贵客,不便在后宫妃嫔所居住的地方多做停留,也就一并和习纸渲离去了。
程苒百无聊赖地趴在案桌上,一手拨弄着烛火,一手支撑着下巴,水灵灵地眼睛时不时地瞥向坐在书桌前抓住纸笔犯愁的苏流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地疑惑,开口询问,“苏丫,你到底在干嘛?把笔拿在手上到底写不写啊?墨汁都差不多干了!”
苏流莺睨了她一眼,长叹了口气,继续犯愁,“为什么——为什么——”
“……”程苒疑惑加深,作势走过去,却又听她道,“为什么以前看顾昕祁拿支毛笔泼墨自如的,可如今这笔到了我手上就变得千斤重了?”说完便十分困恼地咬住唇边,继而举起那张犹如捉妖大师所画得符咒般的纸,可怜兮兮地望着震惊之余地程苒,问道,“苒苒,你认识么?”
程苒眨巴着眼睛走过去取来细细观摩会儿,最终抬头望向她作出高深状,“苏丫,你确定你写得是……字么?”
“苒苒——”苏流莺脸上骤然浮现悲愤,“你这是在侮辱我!”
“呃……好吧!”程苒艰难地抽搐了嘴角,放在手中的纸,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气馁——虽然,呃,你的自创风格的字迹比较令人难以看懂,不过,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找到看得懂它的,知音人。嗯,别气馁!”
“……”
这会儿苏流莺连话都懒得说了,直接捏起桌上的字符,揉搓成一团,精确地向窗外扔出一道相当漂亮的抛物线。做完这系列的动作后,接着拿起纸笔来发奋图强。呃……是谁说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哼,不就是习惯用毛笔写字么,她刻苦练了。
看着她黑气腾腾地表情,程苒愣了愣,决定忽视她,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晃了晃杯中的清清淡淡地茶水,思忖片刻,才道,“莺儿,明日,你真的要和七皇子一同去司家吗?”
“我反对的权利么?”
“……其实,七皇子人还是挺好的。你同他一道,不会有事的。”
“我怕自己无聊死啊!”跟个木头同行……呃,想想都郁闷!
程苒轻笑,随意地在宫凳上坐下,抿了口茶,轻语道,“刚开始的时候,我真怕你直接说出不想呆在这宫里的话……呵,还好,你没说。”
闻言,苏流莺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冲着她狡黠一笑,“不一定哦!我这么说——也许是以退为进呢?”
“何解?”
“呐——你想啊,”苏流莺直接甩开了毛笔,走到一旁清水盆前,细细地搓洗着手指,悠悠然地说道,“如果我直接说,习惯了在宫外自由自在的生活,并不适合留在宫里的话,那皇帝说不定立场就甩脸色,下狠戾给我看!所以啰——我决定走婉约路线!搬出司家,借我爹之名,这样我离开宫的可能性就会大一些。”
程苒没有说话,只是握住瓷杯,静静地看着她。
苏流莺又道,“听说,司家那二老……在我爹去世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了,是么?”
程苒低头抿了口茶,应道,“唔,是吧!”
苏流莺轻笑,接着换了个话题,“苒苒,给我讲讲你和习纸渲的事吧!看得出——你们俩……所以我相信,你们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程苒苦笑,“你瞎说什么呢?纸渲他……是有婚约的。”
不知道这碧雪国的气候是不是一直都这样阴气沉沉,不是下雪就是下雨的,无论到哪都是湿漉漉的。
苏流莺很是厌恶地抬手随意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用力地向旁边甩去,秀丽地眉宇紧紧地蹙着,声音里尽是不满,“搞什么嘛?好端端的怎又下起雨来了?”真是的——好不容易不下雪了,这会儿居然又下起雨了?
站在她旁边的画砚没有说话,不过从他冷冰冰地表情上依稀看出他也对这场下个没完的雨夜略显不满。
苏流莺眯了眯眼,望着天边淅淅沥沥的雨丝就像根根银针似地砸落在地,与这青石板块速度融为一体,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拽住旁边某人的手腕,开口道,“这样可不行!我们得寻个地方避避雨!”
诧异于她这突然地动作,画砚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她的手,可察觉这雨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得避避,于是冷硬地说道,“去那边吧!那边应该有座亭子。”
苏流莺寻着他指去的方向看了看,便从容自若地松开了他的手腕,径自走去。“那就快走吧!”
望着自眼前走过的浅色身影,画砚眉头微蹙,有些责备她的浮躁不稳重。
没走多远,果真如那人所说,这里有个凉亭。只是走近后,才发现这亭子里聚集了不少人。
苏流莺看见那么一群人时,先是一愣,随后还是落落大方的走进去,在靠近柱子的地方站住了脚,伸出被冻得青白的手粗略简单地拍了拍被雨丝淋湿的衣服。
待到抬头时,忽然有些好笑地看见画砚紧紧地蹙着眉,看着台阶外边,犹豫不决的样子。
看吧看吧,天生的优越感作祟了吧?
苏流莺扬起嘴角,冲着他坏心眼地眨了眨眼,一脸地嘲弄!
画砚却作视而不见,只是沉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了这座挤满了人的亭子里。
许是雨声特有的宁静,衬出这亭子里此刻格外地阴冷刺寒。
淋了雨,又吹了好一会儿的凉风。没过多久,苏流莺就着了凉,揉了揉鼻子,直打喷嚏!好不容易停歇时,这才发现周围人都在盯着她投以注目礼,尴尬之余,便报以歉意一笑。
收回目光,专注地望向簌簌下个不停的雨水,心中油然升起幽怨情绪。
搞什么嘛?早知道一出来就下雨,她还不如就呆在那什么宫里喝茶吃点心与苒苒聊天了!
就在她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忽听一道清冽干净地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这位姑娘不妨请到这边来坐。”
说话间,便有人起身,做出邀请之姿。
苏流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相貌清俊的男子低头随手把玩着玉扇,那神态与气质无不宣示着他那不同凡响地身份及地位。
看着他如此倨傲清冷地神色,苏流莺不禁暗自赞叹了一番,便后知后觉地发觉,原来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还存在这么一号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便走过去,露出轻笑,“既然公子好意相邀,那么流莺也不作推迟了。”说完这句话,她便闲适大方地坐在了石凳上。嗯,好在之前有人坐过,这会儿坐上去倒也不显得那么冰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