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旧居殇——迟到四叶迟到爱（二）
就这样，真的事不过三，最后一次，他亲手将她推向茫茫人海……
雪，飘然了一夜。
琉璃，一夜未归……
白色的雪地，行走着一个狼狈的紫色身影，飘然的小雪，飘落在她的肩头，然后滑落。
她盲目的走着，不知从哪儿来，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往哪儿去……
跌倒了，盲目的站起来，没有疼痛，不懂寒冷……
她仅剩下一个意识——走，逃离那个地方……
只要逃离，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一切只是做了一场梦……
5，8，0，2……
弘哥哥，我们的命运早已被注定……
这四个数字你还记得么？
这是当初在迷宫你寻我时曾走过的路……
5，8，0，2……
5，8，2，0……
5820……
我不爱你……
弘哥哥，琉璃总是害你受伤……
如果琉璃的爱，是对你的诅咒，那下辈子，琉璃不要再爱你……
下辈子，弘哥哥你一定要幸福……
带着琉璃的份一起幸福……
弘哥哥，琉璃不要再爱你了，琉璃不会再爱你了，琉璃不敢再爱你了。
所以你一定能平平安安的，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这一世，所有的债，让琉璃来还。
这一世，琉璃会替你把所有的诅咒，所有的恩怨，所有的伤害……
斩断……
“哗——”
焦急等待了一夜的大家，听到推门的声音，急忙靠拢过来。
琉璃终于回来了！
琉璃低垂着头，融成水的雪花，混着泥渍，紫色的衣裳留下斑斑点点，狼狈不堪……
说过，要让微笑永恒。
所以，她不要大家看见她这副模样……
琉璃跑着回了房间，没有人看得清她的情绪，也看不见她的神伤。
她不要……
不要这样狼狈地留在大家的记忆里……
“琉璃！琉璃！”
伶儿焦急地敲着九号房间的门。
最近她不安，很不安……
琉璃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我没事……”琉璃的声音幽幽地从房间里传来，疲惫，满满的疲惫，“伶伶，我只是有点累……只是跑步摔了……只是想睡一觉……没事的……”
琉璃好累，伤到最后，伤到最深，她曾以为不会流泪，心，都死了，碎了，何来泪流？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脸上一片湿潮。
泪，是什么味道？
她曾以为，幸福的泪，是甜的，伤心的泪，是咸的，可她忘了，眼泪的成分永远一样，眼泪的味道永远一样，她的眼泪，永远是没有味道的……
就像她，质本洁来还洁去，她的生命，容不下太多太多的感情，承载了再多的情感，都将在十八岁那年涣散……
是不是死就是解脱？
雪，已经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
她的解脱，是不是将要到来？
是了，该了去那些牵挂了……
大家，一定要幸福啊……
“雪洛……”琉璃疲惫的声音伴随着她的笑容，在雪洛身后展现。
“嗯？怎么了？”与语郗纠缠在一起的雪洛停了下来，语郗那家伙的爪子还真利，咋就掰不开嘞……
“你房间的门牌好像名字还没写吧？”琉璃的笑容，一如既往，可为什么，总觉得像少了什么……
“是啊，没错……”雪洛还没说完，就被语郗压制在身下，语郗的爪子还高高的晃着，抓着什么东西：“琉璃！那个名字我要写！不要和我抢……不过……”语郗的眼神转了转，“如果供我这最后一个礼拜的甜食，我就让给你……”
“成交！”琉璃的笑容不变，“雪洛不会介意吧？”
“不会啦！我还懒得去写哩！”再向前一点，再前一点……“哈哈！叶语郗！东西还是回到我手中了吧……”
“风晏飒……你怎么来了？”语郗一副迷茫地看着楼梯口，雪洛连忙也跟着看过去，只觉手心一凉……“哈哈！东西是我的了！小样！跟你五姐比你还嫩点！”
“叶！语！郗！”雪洛从床上爬起来，一副咬牙切齿的暴怒样。
语郗马上把东西放在手心双手合十，一副诚恳可怜的模样：“小洛洛你不能这样的……我就只剩下一个礼拜了，一个礼拜我就要回水清了，隔海相望你懂么？我会心疼的……我看不见洛洛……我会心疼的你知道么？小洛洛，你怎么能这样丢下你无依无靠的五姐？小洛洛，我知道你会心疼的……洛洛，反正你都有两个了，给我一个嘛……你五姐我命苦啊……这个这么卡哇伊的挂饰，你只是和伶儿一起上街的时候，看起来稍微有点喜欢，可是没买，第二天，晏飒和伶儿都给你买来了……想你五姐我多无依无靠……你们趁我睡觉的时候去逛街……就这样把我丢下……呜呜……你忍心么？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呜呜……我就是个命苦的孩子……呜呜……晏飒以后还能再送你礼物的……你就把这个让给我嘛……呜呜……你就当是下个月情人节给我的礼物嘛！呜呜……”
被当作抱枕的雪洛就这样被压倒，翻着白眼看着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软体动物：“拜托……我情人节为什么要送你礼物啊……”
“你就当我可怜，情人节都没人送礼物，你就友情送个礼物安慰我嘛！拜托拜托……小洛洛……小洛洛……”
“我可不敢……让龙泽奇姐夫知道的话……我会……”雪洛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切！小洛洛小洛洛等我跟你在同一所学校念书的时候，就还给你……”语郗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那不是要等到大学……”雪洛翻个白眼……好漫长啊……
“嘻嘻……”语郗贼笑着，雪洛妥协咯！
对了……琉璃呢？……
不过，她这个礼拜的甜点有着落了，嘻嘻！
夜幕深沉，十二点的月光，照耀着白色瓷砖铺造的阳台。
风，呼呼地吹着，向外敞开的欧式白色古典门，一下，一下地晃动。
下弦月如同安睡一般，柔和地发着光，星星却不肯睡去，眨巴着眼睛，望着阳台门边昏睡的紫衣少女。
下弦月轻轻穿过透明的天花板，撩拨着雪洛的脸颊。
远处十二点的钟声奏响，安详，静谧，又庄重。
古老悠长的钟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心。
睡不着，她的心上被钟声揪起一种不安。
整个宿舍，安静得如同一幅油画，淡淡的星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每一个人都睡得很安详。
昔璇、芯草、紫嫣都睡得乖乖的；琴音的手握成拳，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芷芹都睡到床边上了，被子都奉献给了地板；伶儿最为夸张，眼罩耳罩，标准的与世隔绝；语郗的睡姿也没好到哪里去，拳打九州，脚踹关西的样子，两只手紧紧合着，里面是早上在雪洛那儿抢来的战利品，明天，或者该说就是今天，她就要走了；燕子的床都已经空了一个来月，只剩下黑白简约的床单；琉璃……琉璃呢？……
冬夜的晚风，带来丝丝冷意，昏睡的少女却浑然不觉。
她冷，却并非风冷，身心涌起的寒意，一阵阵地席卷。
又犯病了呐……
这……是预兆离开了吗？……
病到最后，是一段时间的安稳，不再犯病，就像正常人一样，灵活度甚至比病情还在潜伏时还好，就好像天生就没有尝试过那病痛，就好像所有的病痛都是一场梦……
可是，没有一种病会就这样痊愈……
安逸之后便是——噬心噬骨的冷……
前所未有的冷，胜于冰极雪峰的冷，之前的一切安逸，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谎言！
可是，无论怎样的痛苦都只能自己担，痛到极点，冷到极致，便是陷入沉沉的昏睡，在外人看来恬静的昏睡……
没有知觉，没有光明，周围是一片黑，一片无边无际的黑，透着绝望沉痛的黑……
再痛再冷都发不出呻吟，连声音也被冰冻，外表看起来是正常红润，可心魂却经受极冰煎熬，难受得让人想把自己抛弃，却连拿起自杀工具的力气都没有……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现在就是到了那时候吧……
看似昏睡，实际上却清醒着，被疼痛寒冷煎熬而清醒着，却只能感受到无际的黑……
如果当年被抛弃的是她，她是不是早就冻死街头，不用承受这种摧残心智的疼痛……
如果……
“琉璃！……”
“琉璃！你没事吧！……”
雪洛的声音在夜幕中惊响，化作了一把利刃，划开了琉璃无边无际的黑暗。
沉重的眼皮动了动，很疲惫一般，沙哑的声音，说不出的清冷：“洛……我没事……”
琉璃微微挪动自己的身体，伸长手去抓滑落的画笔，尚未完成上色的门牌，在月光下，折射着彩色的琉光
，就像汇聚了彩虹一般。
刻得字是娃娃篆字体，每一笔都刻得用心，刻得可爱。最后的工序，只差最后“洛”字的一横，就大功告成。
画笔末端已经干涸的痕迹，琉璃把画笔艰难地伸向泛着光芒与星光辉映的颜料，颤抖的手，努力将那残缺的一笔补齐……
“洛……不要告诉……伶伶……今晚的事……千万不要……”
等第二天，在二楼阳台上醒来的雪洛，早已不见琉璃的身影……
语郗也早与龙泽奇回水清岛了，宿舍楼忽然间觉得空荡了许多，似乎缺了什么。
猛不丁手臂被抓了一下，雪洛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因迟来的反应而停住——语郗已经走了……
“雪洛，”是伶儿，她的声音透着无比的疲倦和担忧，却不知在担忧些什么，“语郗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
“等她，不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丢下她的妹妹的。”
不会丢下……
雪洛仰头，今天的天气——晴，暖暖的太阳好像语郗的笑容，紧紧地缠着她，给她灌输一点又一点温暖……
“五姐，记得，你说什么时候都不会丢下我的……”喃喃地念着，她的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
阳台什么都没有，没有画笔，没有颜料，没有琉璃，好像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幻象。
向走廊斜眼望去，便看到靠近阳台的八号房间，娃娃篆字体的名字，好像天边的彩虹……
船，在湖面上缓缓行驶着，水清岛在一点点靠近，湖面上的冰早已溶化，春的气息在一点点降临。
捏紧手中可爱的挂饰，语郗的目光紧紧胶着着渐渐远去的晶江市，想了想，最后把挂饰挂在了手机上。
邻近的座位，少年微仰着头，眯着眼，细碎的发丝在他额头垂下。
“泽奇，我不想离开你，也不舍得那个地方……怎么办啊……”明明是在问身边的少年，却好似在喃喃自语，她的视线，从远去的城市，移到了手机上摇晃的挂饰上。
少年没有动，只是嘴角不易察觉地抿紧，又慢慢微微绽开一个弧度。
江陵车站，呜咽的火车缓缓靠站。
江陵，晶江市邻省的一个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城市。
紫瞳少女疲倦地拖着行李下车，单手握着的手机，慢慢寻到“芥川医生”那一栏，轻轻摁下，那短短的三个字随着“已发送”传达……
对不起。
对不起，她辜负了他的期望；对不起，她放弃了生的希望；对不起，她已无意去缔造那个奇迹；对不起，她选择放弃……
她没有回到原校——平宁城南中学，她回到了她记忆的起点，回到了那个纯净不含杂质，没有阴谋，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利用，没有死亡的地方——江陵。
那里是她已逝的妈妈成长的地方，是那个慕容家最干净的人生活的地方。
也是，她曾告诉过弘哥哥的家……
“哗——”日式的推拉门被推开，这是一个纯日式的建筑，木质的一切，是灵魂的洗涤，一切，返璞归真。
屋里干净无尘，丝毫不像十几年都没人住过的旧屋，窗外那一片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正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个夏季的绽放。
那是一片薰衣草花田，却从来没有人照料，只是每年薰衣草盛开的季节，附近年迈的花农奶奶就会替那个不知名的主人将一部分薰衣草送到附近著名香水的制作工厂，让这美丽薰衣草的味道，传遍每一个地方……
琉璃自是知道这位不知名的主人是谁，这一望无际的花田边，只有这一处原木建筑，而这个房子的主人，便是她的妈妈……
这些美丽的薰衣草，便是妈妈从小到大，一点，一点培育出来的。妈妈，即使是离开了，也会守着这个地方吧？每一年的薰衣草，即使没有人照料，即使天气再恶劣，也如往昔妈妈在时一样绽放……
“是璃儿回来了吗？”苍老略带口音的声音在琉璃身后响起，是一位亲切可掬的老奶奶。
那便是花农奶奶。
“花农奶奶，是琉璃回来了。”
“诶！璃儿长这么大啦，要是阿惠看见，肯定会……唉！老咯老咯！璃儿啊，奶奶不该说你伤心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