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大帝,一称查理曼,是欧洲中世纪历史上的有名人物,是法兰克国家加洛林王朝的第二代君王。查理生活的年代,是西欧封建化过程急剧进行的时刻。他的全部政策代表了新兴的封建主阶级的利益。他统治的四十六年间,曾进行过五十多次战争,建立起囊括西欧大部分地区的庞大帝国,并为自己加上了“罗马人皇帝”的皇冕。连绵不断的战争使法兰克封建主掠夺到大量的土地和农奴,同时也使法兰克自由农民贫困破产,遭受奴役。就是在查理统治期间,法兰克封建制度终于树立起来。恩格斯指出:“在占领高卢时构成了全部法兰克人中的普通的自由人等级消灭了,人民分裂为大土地占有主、臣仆和农奴,——这就是查理为取得他的新罗马帝国所付出的代价。随着普通的自由人的消灭,旧的军事制度瓦解了,随着两者的消灭,王权也崩溃了。查理把他自身统治的唯一基础破坏了。他还能勉强支撑下去;可是一到了他的后继者们的手里,实际上由他亲手造成的东西,却明显地暴露出来了。”
他出生于法兰克东部叫做莫因格维的地方,少年时代在富尔达修道院内殉教者圣旁尼法斯的学校里受到最初的训练。他之所以被修道院院长鲍古尔富斯从这里送到查理的宫廷,与其说是出于门第优越,毋宁说是由于他的才智非凡,这种才智即使在当时就已显示了他日后如此驰名的学识的光明前景。当时,查理比所有的君王都远为殷切地搜罗博学之士,给予他们的待遇如此之优隆,以便他们得以从容舒适地探求哲理。因此之故,他在上帝的帮助下,使得他那个在上帝付托他时尚是愚闇、甚或是全然蒙昧(如果我可以使用这种词句的话)的国家,由于这种一向不为我们的野蛮状态所了解的崭新的学问而光辉四射。可是现在,人们的兴趣又一次地转向相反的方向,学识的光辉不那么为人们所爱惜,而在大多数人中间正在熄灭。
因此,这位藐小的人——因为他身材中等——由于他的知识和高尚品格而在热爱学识的查理的宫廷中获得如此之多的荣誉,以致那位最有力量、最为聪睿的国王陛下在他当时所有的大臣中间难得找到一个使他更乐于一同商量私事的人。的确,他配得上这种恩遇,因为,不仅在查理的时代,而且更为显着地在路易皇帝的统治下,当法兰克人的国家由于多种多样的骚乱而动摇,并且在有些部分濒于毁灭的时候,他是如此令人惊异而又幸运地权宜行事,而且在上帝的庇佑下,能够这样地省察自身,因之他明智的盛名,虽有多人嫉妒和多人揶揄,却不曾非时地从他身上消失,也不曾置他于不可挽救的危难之中。
据推算,法兰克人一向从中选举国王的墨洛温世系一直延续到希尔德里克国王的时候。根据罗马教皇斯蒂芬的命令,希尔德里克被废黜王位,举行了削发仪式,送到修道院里去。虽然可以认为这个王室是以他告终的,但是它久已失去了一切权力,除了国王的空洞称号以外,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国家的财富和权力都入于宫廷长官——宫相——之手,由他们操纵全权。国王是满足于他的空洞称号的。他披着长发,垂着长须,惯于坐在宝座上面,扮演着统治者的角色,他倾听来自任何地方的使节的陈词,在他们离去的时候,向他们说一说别人教给他或者命令他回答的辞句,好象是出于自己的意旨似的。这就是他所执行的唯一职务,因为除了空洞的称号,除了宫相凭自己的高兴许给他的不可靠的生活费以外,他自己只有一处收入很微薄的庄园,此外一无所有。他在这块土地上拥有邸宅,从这块土地上征调为数寥寥无几的仆役做必要的事务,替他装点威仪。无论到什么地方去,他都乘坐一辆车子,车子由两只牛拉着,一个牧人赶着,颇具乡村风味。希尔德里克被废黜的时候,查理国王的父亲丕平正在担任宫相职务,这俨然是按世袭的权利,因为丕平的父亲查理(他曾经打倒了全法兰克境内的争权夺利的僭主,曾经在两次战役中——一次在普瓦提埃城附近的阿奎丹;一次在比拉河上,纳尔榜城附近——大败企图征服高卢的萨拉森人,迫使他们退回西班牙)曾经显赫地执掌过同一职务,这是他从其父丕平那里继承过来的。除了门第显赫、家资富有的人以外,人们是不轻易给予这种荣誉的。
这个职位由丕平的父亲和祖父传给丕平(查理国王的父亲)和他的兄弟卡洛曼。他和他的兄弟卡洛曼共同执掌了几年这个职务,非常和谐,名义上仍旧听命于上述的希尔德里克国王。可是后来他的兄弟卡洛曼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也许是激于对忏悔祈祷生活的喜爱,放弃了辛劳的世俗的王国的掌管,退居罗马,以求宁谧。他在那里更易服装,进入索拉克特山上邻近圣西尔维斯特教堂的一座修道院当了僧侣,和一些与他抱有同样目的、前来和他一起生活的僧侣安享了几年他所期望的清静生活。但是由于许多法兰克贵族为了履行誓言而巡礼罗马,对这位过去的主人又不肯过门不入,因之经常的拜访扰乱了他殷切期望的宁静,于是他不得不更换寓所。他鉴于拜访者的众多与他的志愿相违背,因而离开索拉克特山,退居于萨姆尼乌姆省境内位于卡西诺山古堡遗址上的圣本笃修道院。在这里,他把尘世的余生献给了宗教修行。
在查理所从事的历次战争中,由他父亲所发动,但是他父亲并未将之结束的阿奎丹战争是他进行的头一仗,因为这场战争看来是易于获胜的。那时候他的兄弟还活着,查理请他协助。虽然他的兄弟没有能够按照诺言提供援助,查理还是以最大的精力进行他所从事的事业,在他所努力争取的目的完全达到以前,他怀着不屈不挠的毅力,既不间断,也不松懈。魏法尔死后,胡诺尔德想占领阿奎丹,重新挑起几乎已经结束了的战争。查理迫使胡诺尔德放弃阿奎丹,撤退到加斯康尼。他甚至连加斯康尼也不许他停留。他渡过加龙河,派使臣到加斯康尼人的公爵卢普斯那里去,命令他把逃亡者交出来,并且威胁他立刻照办,否则就要开战。卢普斯做得更明智,他不但交出了胡诺尔德,而且连他本人和他所管辖的省份也都归附于查理的统治之下。这场战争结束以后,沉寂一时的萨克森战争重新爆发了。没有一次战争比萨克森战争更持久、更残酷,没有一次战争需要法兰克人付出更大的力量。因为萨克森人同住在日耳曼地方的大多数种族一样,生性凶暴,崇信鬼神,敌视我们的宗教,他们并不认为破坏和违犯上帝的法和人的法律是一种耻辱。另外也有一些原因可以随时引起骚乱。因为除了在少数地方有茂密森林和绵亘山脉阻隔,明确地划分了疆界以外,双方的领土差不多处处都在空旷的平原上毗连;每一边都经常发生杀害、抢劫、放火的事件。法兰克人被这些事情激怒了,他们竟至认为不能再满足于报复,而应该向他们公开宣战。
于是战争开始,一直延续了三十年,双方交战至为激烈,但是萨克森人的损失比法兰克人为重。假如不是萨克森人背信弃义,战争或许结束得早一些。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们承认自己失败,向查理国王恳求归降,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们答应遵从他的命令,马上交出了应交的人质,接纳了派去的使臣。有时候他们是这样地畏怯和慑服,乃至答应放弃崇拜魔鬼,愿意信奉基督教。但是他们虽然有时候打算听从他的命令,却总是急于破坏诺言。因此没有法子知道他们究竟会这样做,还是会那样做,因为战争开始以来,他们几乎没有一年不是又作许诺又背约食言的。
虽然这场战争延续了这么多年,他亲自同敌人交战不过两次——一次是在德特莫尔德地方的奥斯宁山附近;另一次是在哈萨河畔,——这两次战役发生在同一个月内,其间只隔数天。敌人在这两场战役里被打得大败慑服,以至他们后来再也不敢向国王挑战,而且除非在有利地形的掩护下,也不敢抵抗他的攻击了。
在这次战争里,法兰克人和萨克森人双方都有许多出身高贵和职位显要的人阵亡,但是战争终于在第三十三年停止了。当时在世界各地所爆发的反对法兰克人的战争是这样频繁,这样严重,而国王又以这样的技巧来指挥作战,以致观察家有理由怀疑究竟是他的不畏艰辛,还是他的鸿运更值得令人钦羡。意大利战争比萨克森战争早两年即行开始,虽然战事从未间断,但是他在世界任何地方的事业却没有因而中辍,而且无论在哪一次战争里,尽管条件艰苦,也从未订过停战协定。因为这位国王,这位在当时统治世界各国的诸王中最英明、最高尚的国王,从不因为所需要付出的辛劳而拒绝承担或从事任何事业,也从不因为害怕危险而退缩。他了解他所承担或完成的每一件工作的真实性质,因此,他从来不因为失利而受到挫折,也从来不因为侥幸走运而迷失方向。
在对萨克森人的战争经常地、几乎不间断地进行着的时候,他把卫戍部队布置在边境的适当地点,率领一支他所能召集的最庞大的远征军去进攻西班牙。这次袭击他跨过比利牛斯山,接受了他所进攻的城镇和要塞的投降,领着军队平安无损地回来了。其间只有一次失利,这是在归途中,通过比利牛斯山隘口的时候,由于加斯康人的反叛行为造成的。当军队为了适应地形和山隘的特点,排成长列,正在行进的时候,加斯康人却在山顶上布置了伏兵,这里左近一带森林广阔而茂密,非常适于设伏,于是他们直冲而下,进入下面的山谷,冲乱了辎重部队的最后部分,也冲乱了保护前面部队的后卫部队。在接踵而来的战斗中,加斯康人把他们的对手杀到最后一人,然后夺取了辎重。当时夜幕已降,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向四面逃散了。在这次战斗里,加斯康人的轻便的武装和肇事地点的地势都有利于他们。在交战中,御膳官埃吉哈德、宫伯安塞尔姆、不列颠边防区长官罗兰和其他许多人一起被杀死了。未能立即受到惩罚,因为袭击结束以后,敌人整个地遁迹了,他们所留下的,只不过是关于他们究竟在哪里的流言而已。
他还征服了住在法兰克极西端、大西洋沿岸的不列颠人,不列颠人曾经表示不服,因此他派远征军去讨伐他们,迫使他们交纳人质,并且答应此后遵从他的命令。
此后,巴伐利亚战争突然爆发,又很快地结束了。战争是由于巴伐利亚公爵塔西洛的骄横和愚蠢引起的。他的妻子以为她可以借丈夫之手,为她的父亲伦巴德人的国王德西德里乌斯的放逐报仇。他在妻子的怂恿下,与巴伐利亚人的东邻匈奴人结成同盟,他不但拒绝服从查理国王,甚至还胆敢向他挑战。国王的神武不能容忍他这种狂傲无礼的态度,因此他立即广泛地召集军队,去讨伐巴伐利亚。他亲自带领一支大军,来到介乎巴伐利亚和日耳曼之间的莱希河边。他在岸上扎下营寨,并且决定在他进入巴伐利亚以前,先试探一下公爵的意向。但是塔西洛公爵看到倔强固执对于自己、对于人民都无好处,就把自己献给国王,听凭处置了。他交纳了国王所要求的人质,其中包括他的儿子提奥多,他还进一步宣誓保证:无论是谁再也不能说服他改变对国王的忠诚。一场看来可能发展成为大战的战争就这样最快地结束了。但是后来国王把塔西洛召到御前,不允许回去。他所管辖的那个省份后来没有交给公爵,而是交由伯爵治理。
这些骚乱平息以后,他去对斯拉夫人作战。我们习惯上把斯拉夫人叫做维尔齐人,但是他们的适当的名称,即他们对自己的称呼,是维拉塔比人。这一次萨克森人和国王麾下的其他同盟部族共同作战,虽然他们的忠诚是装出来的,远非发自内心。战争的原因是维尔齐人经常侵略,进攻法兰克人从前的同盟者阿博德里提人,拒绝服从国王要他们停止侵略的命令。有一条海峡从西方的海洋向东伸展,它的长度不得而知,但是它的宽度没有一处地方超过一百英里,并且往往要窄得多。许多部族居住在这片海洋的岸上。我们称之为北欧人的丹麦人和瑞典人占据北岸和海内诸岛。斯拉夫人、艾斯提人和其他各部族住在东岸,其中主要的是当时国王与之作战的维拉塔比人。只在一次他所亲自指挥的战役里,他就击溃并征服了他们,以致他们觉得如果再不听从他的命令,那就未免太不明智了。
查理最后进行的战争是对北欧人的战争。他们被称作丹麦人,他们初来是海盗,后来他们以更大的海上力量骚扰高卢和日耳曼的海岸。他们的国王戈多夫里德狂妄自大地相信自己能成为全日耳曼的主人。他把弗里西亚和萨克森看成自己的省份。他已经使他的邻居阿博德里提人顺从了他,强迫他们向他交纳贡赋。现在他扬言说他不久就要带领一支强大的军队到国王宫廷的所在地阿亨来了。他的吹嘘虽然毫无根据,却还有一些人相信,有人以为,如果不是他猝然死亡阻挠了他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地试一试的。他是被一个部下杀死的,这样,他的生命和他所发动的战争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