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承受
王天星拍拍身上的雪快步跑过来。
“菁菁，你没事吧？”看着艾菁的魂不守舍，王天星一脸的关切。
“哦，没事，我没事。”勉强挤出一点笑，再次低头提着包，寂然，写在白皙的脸上。
“来，给我。你是不是不舒服？”王天星一手提着张林的大包，一把又夺过艾菁的，一手一个，真诚的看着她。
“是啦，她上车的时候，就不爱说话。”小辣椒总会适时的发话，眼神清澈可爱。
艾菁望着亲爱的同学真切的笑笑，能对谁说那一直纠结在心口的担心？又能对谁说那又爱又恨的挂念？既然风雨要来，那就来吧！只是期待，能让自己小小的自尊免受伤害。
那子铭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卷在一起的粮油票，见了艾菁一定要说服她收下这些。怎么说呢？就说这是自己的一片情意。不行，她不会要的。要么，就说，是妈妈的意思，过年了，是妈妈给爷爷的一份礼物。恩，就这么定了！那子铭非常满意自己的理由，看了看手腕的表，她应该快到车站了吧！
站起身，整理下蓝色运动棉衣的领子，拽了下衣襟，长长出口气，朝门外走去。
推开门，与心事重重地艾菁她们碰了个正着。
“哎，菁菁，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正想去……”忽然瞥见王天星手中熟悉的提包，那子铭眼底呼之而来的喜悦夹杂些许不悦。
“张林她们回来，拿东西重，要我们过去接的。“陈宏背着王雪的硕大包包，笑嘻嘻的看着那子铭。
转头，寻找那清灵灵的目光。黑色的棉鞋，刷的鞋帮发白，黑色的长裤显得腿越发的直。淡褐色薄棉衣紧紧地包裹蓬勃的身材，头发黑而亮泽，梳着长长的马尾。
可脸色却是如此的苍白，眼底深处，写的是什么？
幽怨。
如此的幽怨，究竟是为什么？那子铭不知道这段日子是什么让艾菁那么不快乐。她是个简单率真的女子，所有的喜怒都写在脸上，她不善于去掩饰，不善于用心机，或者，她根本就不懂得怎么样善用心计隐藏自己的想法。这样一个简单的人，只是由于她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才会那么不安和忧虑。
说不出的心疼让那子铭皱了眉。
“哦，我看艾菁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也帮她提着，这样平衡些……”王天星冲着那子铭憨憨的笑。
艾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默默地接过王天星手里的包，抬头深看一眼那个时刻惦记的人，别过，百感交集。
望着走过楼梯那小小的身影，那子铭的心一阵阵抽痛。他觉得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
教师办公室。
“喂，您好！是艾菁的爸爸吗？对，我是艾菁的老师。我姓范。您要是有空能来学校一趟吗？有些事情我要和您沟通一下。……好的，好的。明天，我在学校等你。再见！”
说不出的心疼让那子铭皱了眉。
“哦，我看艾菁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也帮她提着，这样平衡些……”王天星冲着那子铭憨憨的笑。
艾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默默地接过王天星手里的包，抬头深看一眼那个时刻惦记的人，别过，百感交集。
望着走过楼梯那小小的身影，那子铭的心一阵阵抽痛。他觉得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呢？
教师办公室。
“喂，您好！是艾菁的爸爸吗？对，我是艾菁的老师。我姓范。您要是有空能来学校一趟吗？有些事情我要和您沟通一下。……好的，好的。明天，我在学校等你。再见！”
第二天，风好大。把天空刮得阴沉沉的。没有了阳光，冷，有些彻骨。
专业楼，范老师琴房。
“艾菁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能力强，多才多艺。有这样一个好女儿是你的骄傲啊！”范老师看着一身藏青色西装，儒雅的艾菁爸爸，给他倒了一杯水。
“哦，呵呵……那也得感谢老师的培养。艾菁说了，范老师是个很负责任的好老师。”艾菁爸爸感激的看着老师，喝了一小口。
“怎么说呢？我想，我该本着对一个好学生负责，对一个好女孩负责的态度，告诉您一些事情。至于这些事情究竟是否像我想的那样，也未必尽然。但是，我们作家长的，防患于未然还是好的。您说对吧？”范老师一字一顿，脸上的笑容也逐渐隐去。
“对，对。孩子在外读书，我们也看不到。让老师您操心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就尽管说。不用客气……”艾菁爸忙不迭的起身呼应，看到老师的面色凝重，他也变得严肃起来。
“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范老师顿了顿。
“没事，范老师，您有啥说啥。”
“那我就说了，即使，艾菁怪我，我也要说，我想，这是我的责任。”范老师起身，把琴房的门关严。
“艾菁吧，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长的漂亮，各方面都很出色。我们都喜欢她，更何况男孩子对吧？本来喜欢呢，也没什么。可是，艾菁她们有些太过分了！弄得学校上下谁都知道……”望着艾菁爸爸越来越难看的脸，范老师继续“喜欢艾菁的那个男孩比她高一个年级，各方面也都不错。只是，这个小子太张扬，胆子也大。明目张胆地往女生宿舍去，而且，还送东送西。时不时的还带着艾菁出去……咱也不知道究竟出去干了什么……你说，艾菁年纪也不大，这孩子也单纯，这么早就谈恋爱，要是被这个小子给骗了……女孩子总是会吃亏的，弄得身败名裂是不是我也不好交代。”范老师望了望窗外，一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屋里的空气有些凝结。
艾菁爸爸咬了咬牙，一张脸阴云笼罩。
“这段时间，我一直忍着。我就要看看这两个人想怎么样……”范老师脸上的横丝肉微微泛着紫。艾菁爸想说，老师您怎么不及时制止呢？可是，这话怎么说？归根到底是自己女儿的错。
“最可恨的是，元旦那天会餐。那小子当着我们全班师生的面给艾菁敬酒，艾菁居然也喝了！你说，这不是公然挑衅么？简直无法无天！她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存在？”
范老师声音终于提高了八度，连艾菁爸也吓了一跳。“我看他们这是在示威，想看看学校会怎么处理对不对？你说对不对艾菁爸？”
“是，是。对，对。真是太不像话了！”艾菁爸狠狠地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大腿。心里那个恨啊！这个臭丫头，要她上学是来谈恋爱的吗？让老师说的这么重，简直是太气人了！
范老师看艾菁爸气的够呛，赶紧稍稍缓和了口气，“您呢，也先别生气。叫您来，是让我们共同携手，把他们的嚣张气焰和恋爱的萌芽扼杀掉。”说着范老师还狠狠地用手做了刀的手势。
“我呢，还希望艾菁继续深造，能够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呢。所以，艾菁爸，你一定要好好管管她。”范老师语重心长的看着艾菁爸，让人不由得不感谢老师的明察秋毫。
艾菁爸手里提着女儿最爱吃的烤地瓜，临行前想起艾菁妈妈的话“大女儿最爱吃我烤的地瓜了，咱孩子也没吃什么好东西。和别的孩子比，孩子也够懂事的。”
这就是我懂事的大女儿啊！孩子，你在爸爸的心头狠狠地扎了一刀。太丢人了！简直太丢人了！
放学的音乐铃声响起，艾菁爸在专业楼的大门口，闷着头抽烟。
王雪挽着艾菁的手蹦跳着下楼，一转头，看到正低头抽烟的爸爸。
“爸爸，您怎么来了？”艾菁一脸的惊讶夹杂着惊喜。
“是你们老师找我过来的。”爸爸的眼神满是失望和愤怒，急剧起伏的胸膛告诉艾菁，爸爸在压抑他的怒火。
“爸……”只说出这软软的一句，艾菁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走，跟我去车站。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爸爸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爸……”近乎哀求的声音也没有阻止爸爸前行的脚步。
望着爸爸的背影，艾菁觉得，天，要塌了！
“爸……爸……”艾菁小声的哭求，他希望爸爸能够回头，哪怕是严厉的说一句话，那也好过这样急急而漠然的背影。
听到身后女儿带着哭腔的轻唤，艾菁爸有一闪而过的心疼，但更多的是愤怒。他本想在校园内就劈头盖脸给她一顿臭骂，终究是碍于面子忍了下来。
“爸，都中午了，您饿了吧？”艾菁看着爸爸小小的身影倔强地背负因自己而带来的屈辱，心都要碎了。而爸爸的这份倔强一样也传承给了她。
“我，能吃得下么？脸被你丢尽了！肚子早气饱了！”爸爸在一个转角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亦步亦趋的女儿。
“我问你，你来读书我怎么对你说的？是要你小小年纪谈恋爱吗？”爸爸用颤抖的右手掏出烟，左手的打火机怎么也打不出火，气的他把香烟扔出老远。
“爸……我……我没有。”艾菁低着头啜泣。此刻，她已经不在乎爸爸用怎样的方式对待他，她只是希望爸爸不要那么生气，那么难过。从小到大，她懂事，她出众，她总会引来众多的赞美，她一直是爸爸最引以为豪的骄傲。如今，这份骄傲像从天上猛然摔到地上一样让爸爸难以接受。她知道，爸爸对她一直惯宠着。而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她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你说没有？难道老师会撒谎？”爸爸被这句话激怒了，明显的提高了声音。显然，爸爸是绝对相信老师的话。
“不是的……爸，我只是……想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艾菁痛苦的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汩汩地流下来。她真希望有个天使可以飞过来，告诉爸爸一切的真相。她希望时光快速的飞转，逃离这一刻的难捱。
“你，你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竟学会了撒谎！老师说，你和二年级那个男生明目张胆，无视学校的纪律。你怎么，是不是不想念了？不想念书就回家上班去！”艾菁爸气的一口口喘着气，越骂越觉得来气，这个丫头真是让人失望。
“我还听说，他动不动就送你东西。怎么？家里给你的钱不够花吗？要是不够花，你说啊！爸再给你……”听着这一句，艾菁“哇”地大声哭了出来，引得过路人好奇的回头观望。
“爸，他给我钱什么的，我都没要。那次，是因为……是因为，我病了……他买些东西送到宿舍里……王雪她们也都跟着吃了……”艾菁已经说不成句，她靠在冰凉的墙上，双手捂着脸。她不懂老师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对待她？她绝望的发现，她的话爸爸显然是不相信的。想要扭转爸爸的思想，那是不可能的。
“我还听说，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连那个男生给你敬酒你都喝了？你是什么？是学生啊！能喝酒吗？你个死丫头！你想气死我啊……”爸爸终于爆发出他所有的愤怒，提起手掌使劲拍打在自己深爱的女儿头上。
“爸……我没喝酒，那是饮料……”艾菁捂着头，惊恐的看着爸爸，看到他一脸的失望，这让艾菁无比的痛苦。
“你还犟嘴！还犟嘴！”爸爸再次举起右手，咬着牙，要举手再打……颓然地，长长地叹口气，使劲捶打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这个孩子啊！太让我失望了……”爸爸终于蹲在地上，“咱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你来念书是希望你将来有出息，可你，竟让爸爸跟着操心上火啊！”
看着爸爸痛苦的摇头，艾菁觉得自己真是个千古罪人。
“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一迭声的疾呼，“我以后听爸妈的话，听老师的话……爸，您别生气。爸……”艾菁知道自己的倔强，能够这样说出来，心早已像死了一样的难受。
“走吧！我下午还得上班……”爸爸又恢复了那冷的冰霜一样的脸。
跟在爸爸身后，艾菁默默地低着头。一闪而过是那子铭阳光般的笑脸，和那满眼的灿然。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模糊了脚下的路。
他不知道是该痛恨自己还是该怪那子铭，现如今，怪或不怪，还有用么？
一路无语地来到车站，风撕扯着艾菁的头发，发丝佛在她肿胀的眼睛上，一滴泪落下，碎得看不见。
爸爸回头看看女儿，停了一下。递过来手里一直拿着的纸袋，“你妈给你烤的地瓜。”艾菁不争气的又唏嘘起来。
爸爸拿出一根烟，点着，长长舒了口气。“回头，你赶紧和那个小子断绝一切来往。听见没？要是你还扯丝挂缕的，你就真的别再念这个书了！”摔下手里的烟头，用脚使劲踩了踩。
“好了，我走了！等周末回家再说。你，好自为之……”语气依然是那么冷。
看着爸爸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艾菁再次想起了朱自清。她茫然地站在车站，风吹过来，不自觉地抱紧了肩，冷，从头到脚。她感觉到自己的颤抖，那一刻，似曾相识的眩晕再次袭来。
赶紧依着路旁的树干慢慢蹲下，心痛得没了缝隙。
艾菁慢慢地在路上踱步，满脑子是爸爸愤怒的眼神和遏制不住的责骂。“你这个死丫头，想气死我啊！”
下意识的摸摸头，闭上眼睛，鼻子的酸再次袭来，捂住脸，艾菁觉得那一刻的忧伤铺天盖地。她无暇顾及路人的眼神，更无闲心在意自己此刻的容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