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饭馆
春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临近期末考试，同学们都在紧张的备考。
一连几天的煎熬，艾菁觉得仿佛炼狱般的日子，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一大早，对着镜子，艾菁看到自己的眼睛深凹下去，显得更大了。妈妈曾经说，菁菁啊，你的脸还是圆圆的好看。是啊，这样的自己看起来是有些憔悴。也许妈妈的话是对的，艾菁摸了摸下巴，可如今流行骨感美啊！
同样站在镜子前的王雪，一边抹油，一边冲着艾菁说：“菁菁啊，你可得多吃点饭了。看你的眼睛大得吓死人了！”
“去你的！哪有那么过分？说的我像是长了金鱼眼似的。”艾菁笑着白了她一眼，这是两天来她第一次笑。
套上那件干干净净的白色毛衣，艾菁把长长的头发梳理成低低的马尾，随手拂到胸前又顺了顺，对着镜子努力牵了牵嘴角，暗暗对自己说，好好的，要加油哦！
一天的紧张学习穿梭于教学楼和专业楼来回奔跑。偶尔，在转角，她希望可以遇到那个身影，她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还好。
可是，很失望的发现，一天来都没有看到他。
她真的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是生气故意躲着自己？是身体不舒服没来上课？还是根本就不在乎？此刻，艾菁的心也没有了把握。默默地叹了口气，牵了慈晓婷的手下楼。
“晚自习得把《小奏鸣曲》好好练一练了，要不，检琴要挨骂的。”艾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恩，那可不。对了，菁菁，你和那子铭真的……结束了？”慈晓婷小心翼翼的眼底透着关切。
“恩，是啊。我反正对他说别来找我了，他也没说什么。”艾菁低低的回答。是啊，他大概也默许了自己的决定，否则，不会悄无声息。这样想的时候，艾菁的心竟觉得酸酸的疼。当真说出那句，她亦是伤害了他。
正待慈晓婷想说什么，张林急匆匆的跑来，看到艾菁更是眼里着了火。
“菁菁，你放了学怎么磨磨蹭蹭的？害得我又跑过来……你赶紧的吧，出大事了……”边说边拽着艾菁的衣襟向外跑。
“晓婷，我们以后再说哈！”回头对一脸惊讶的晓婷交代之后，艾菁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张林。
“究竟怎么了？你像火烧屁股似的？”
“还怎么了？那子铭和王天星打起来了！就那子铭那个身板，还不把王天星给打趴下啊？”张林嘟哝着嘴，使劲瞅了一眼艾菁。
“啊？为什么？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打起来？”艾菁瞪圆了眼睛，不解地停住脚步。
“你还停下了？快点吧！那么聪明个人，怎么这个就想不到呢？不就是为你嘛！哎呀，真不知道能打什么样？”索性放下艾菁的胳膊一路小跑，“你快点跟来，就在西山那边。”
艾菁的心“砰砰”直跳，简直要疯了！以为可以平平静静地隐藏起来，以为说过以后就会云淡风轻，以为时光慢慢流逝就会淡忘。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了？
远远地，就看到那子铭高大的身影一步步朝王天星逼近，艾菁心里一着急，脚下一滑，膝盖磕到马路牙上。“真是笨死了，被自己还能绊倒。”艾菁狠狠地咒骂着自己。
顾不得看摔伤的膝盖，艾菁直起身。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子铭一记重拳，打在王天星的脸上。
两个女孩立时停了脚步，呆住了！
那子铭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眼神看向王天星，眼里的傲然和不羁一览无余。
王天星用手抹了抹嘴角的一抹血迹，冲着那子铭微微一笑。“那子铭，你永远不懂该怎样为别人考虑。”转过头，看到一脸惊恐的两个女孩。
艾菁气愤的冲上前，“那子铭，你为什么要打他？你和我之间的事与别人无关！”
那子铭冒火的眼睛同样逼视着艾菁，艾菁心痛的发现，这双盛满深情的双眼何时变得如此暴戾。
“菁菁……”那子铭咬着牙，“你什么时候变了心？哪怕你告诉我一声也好啊！”说完，眼底的怒火瞬息黯淡，握紧的拳头无力地垂在身侧。
“我，什么时候变了心？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艾菁无力地说出这句，早已哽咽。
“要是没变心，你不会说那句话，更不会这么绝情！”那子铭努力梗着脖子，眼底的晶莹艾菁看得见。还是会那么心疼，还是会不断地抽紧，可是，她却不能再说什么。
低下头，用力吞咽。再抬头，早已是佯装好的淡定。
“你不必去猜测什么，我也从没有对不起你。所以，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不许你再伤害我无辜的同学。”
这样的一句，在那子铭听来遥远不可及。那曾经的甜美和温柔，再也不见。
那子铭猝然发现，他越是努力想挽回越是离她越来越远。
艾菁看了一眼张林，咬了下嘴唇，下意识的摸摸膝盖，那里，破了的布片无声。
“哎呀，你怎么又摔了？你可真是笨啊……”张林大声地嗔怪，王天星凑过来，两个人一边一个搀扶着艾菁往回走。
黄昏，树影渐渐模糊起来。远远地一声鸽哨，一群鸽子咕咕叫着飞向天空。
那子铭看着远去的背影，血往上涌。他不甘心，他不懂。
“菁菁！菁菁！”
空旷的街道，这一声声更显得寂寞而哀伤。
入夜，北风停止了呼啸。夜静谧的只剩下自己咚咚的心跳。
那子铭把手枕在脑后，反复酝酿，却依然睡不着。傍晚把王天星叫出来，本来想好好教训他一下，可没成想事情搞得这么糟糕。
这个小子竟敢对我大放阙词！那子铭皱紧了眉头。然而，王天星的话，在寂静的有些压抑的夜晚格外清晰。
“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步步为营，一直在追求菁菁。我也知道，你在用你的方式对她好。但是，你以为那些自以为是的小恩小惠就是真心喜欢她吗？你，有没有替她考虑过？”在说这些的时候，那子铭清楚地看到，王天星的眼里有一丝丝的痛楚。他当然懂得，若未曾倾心，痛从何来？
一股无名的火从胸膛迸发，“是不是你也喜欢菁菁？我早就说过，谁也不许打艾菁的主意，你难道不知道？”咬着牙说出这句，那子铭在隐忍自己的怒火。
“是，我是喜欢她。没有哪个男孩看不到她的好……但是……”还要什么但是，只是这一句已经要自己发疯了！我喜欢的女孩岂容你这么嚣张？虽说一个班级近水楼台……小子！我们倒要走着瞧，我那子铭绝对不会放手！
那子铭咬了咬牙，把被子里的手拿出来，握紧了拳头。
“那子铭，你永远不懂该怎样为别人考虑。”这句话什么意思，我不懂，我哪里不懂？难道我为菁菁考虑的不够？怕她饿了，怕她累了，怕她受人欺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害，难道这些还不够？
那子铭叹了口气，胡乱地摸摸头发。眼皮渐渐睁不开，睡吧，也许睡着了就会想的明白。
一夜梦魇，半睡半醒。菁菁，你好不好啊？
日子总是像流水一样飞快的流逝，转眼到了周末。
每次的周末都是艾菁最爱的日子，可是，这一次艾菁矛盾极了。她害怕，她记得爸爸临走时那失望的眼神。她不知道回家该如何面对妈妈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也罢，该来的总会来，硬着头皮面对吧。
车行路上，同学们有说有笑。艾菁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度外，虽然常常自己是欢乐的主角。可每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无助如海水一样漫卷。望着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她把自己孤寂地扔在了角落。
推开门，妈妈在厨房和面。“妈，我回来了！”轻轻的说出这句，艾菁进屋脱下棉衣，赶紧出来系上围裙。
“妈，我来吧！您歇会儿……”艾菁低着头，默默地接过妈妈手里的活，她不敢看。她在等待，等妈妈先开口。
望着这个一直孝顺懂事的大女儿，原本圆润的脸蛋有些憔悴，落寞的感觉让妈妈有些心疼。
“闺女啊，是不是吃的太少了？你看你都瘦了……”没想到妈妈竟然说出的是这句，艾菁的眼泪霎时蓄满眼眶。
“没有，妈。我吃的不少……”看着眼泪吧嗒吧嗒滴在满是面糊的手上，艾菁转过身去。从小，在妈妈面前她都是报喜不报忧，她怕妈妈为她担心。即使是满脸泪痕，她也会偷偷抹去，然后为妈妈绽开一份笑颜。
可是这一切，又怎么能逃开生身母亲的眼睛呢？心疼这个倔强的女儿。
“闺女啊！妈知道，你爸爸对你说的话重了！妈也知道，我丫头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妈有些话还是要叮嘱你，做女孩儿，要懂得保护自己。你单纯，没什么心机，可别因为什么事受了伤害啊！听你爸说，那个姓那的男孩总是为你买些东西。你们都在外读书，即使他家境富裕，也是父母的钱。咱别再叫人男孩为咱破费了哈！”妈妈的语重心长，让艾菁的心波涛汹涌，她不住的点头。
看着女儿乖顺的样子，妈妈有些不忍，“其实，妈觉得那个男孩一定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否则，也不会入了我闺女的眼。即便这样，你们要是有意，等毕业以后再说。如今，就该好好学习对不？再说，在学校里弄得满城风雨也丢人啊！”
“是，妈。我知道了……我已经和他说了，别再找我了！还有，我们老师的话有些言过其实……妈，她说的太难听了……”艾菁终于在妈妈面前掩面哭泣，倔强，总是很疼。
“傻闺女，面都糊脸上了……”妈妈怜爱的看着女儿，对于孩子，母亲总是像大海一样的包容。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那些过往就像含苞的贝雷，没等盛开，就被暴雪掩埋。
只是，春风悄然的时候，那些幼芽，是否依然会破土而出？
这个周末，那子铭没有回家。
曾经的爽朗和阳光，曾经的洒脱和不羁，曾经的傲然和霸气，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忧郁和无奈。
临近中午，阳光惨白的照在路上，有种阴阴的冷。
学校附近的“千里香”小饭馆，干净整洁，窗明几净。小小的厅堂只有四张方方的桌子，桌子上的白桌布熨帖的整整齐齐。靠窗边的炉子上，一壶水滋滋的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凝结在窗户上，结成薄薄的霜。
那子铭推门进来，在靠着炉子的桌子边坐下。五十多岁体态丰满的老板娘熟知的打着招呼，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开水。
失神的把玩着手里的这杯水，那子铭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生意清淡，老板娘走过来，看了看发呆的那子铭。“小伙子，怎么了？你那些朋友呢？”
“哦，他们，都回家了！”恍惚被吵醒，那子铭友善的笑笑。
“想吃点什么？还是要给谁煲鸡汤带走？”老板娘轻笑，看着这个熟悉的大男孩，今天，这个孩子不太对劲。
“哦，不，不带走。”脑海中一下子忆起年前为艾菁煲汤的往事，心狠狠地疼了下。”阿姨，给我拿一瓶啤酒，再来一小盘花生米。”忍住内心的酸楚，那子铭微蹙起了眉头，那两道剑眉立时多了几分冷峻。
老板娘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转身进了厨房。出来时，带来一瓶青岛啤酒，一小盘煮好的花生。
“还要主食不？有饺子还有米饭……”望着这个比自己孩子还小的男孩，老板娘有些心疼和担忧。
“哦，不要了，阿姨。您忙吧……”从没有过的失落，也从没有过的寂寞。这些，她可会知道？
陈宏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小饭馆的招牌，略一迟疑，终还是推门进去。
那子铭正端着酒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随着冰凉的酒液入喉，他的眉毛鼻子生生纠结在一起。迷茫的睁开眼睛，陈宏正瞪视着他。
“老九，你怎么来了？”问出这一句，那子铭还是毫无生气，那个样子几近颓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在他对面坐定，陈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老五，那个，菁菁的事你都知道了？”探询的问出这一句，陈宏有些不确定。
这个名字何曾忘记过？每天的每天都在心口百般萦绕，可如今这个名字却让自己远远的离开。再一次听到“菁菁”两个字，那子铭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激动。
“是，我知道了！你们也都知道了吧！哈哈……”那子铭痛苦的笑着，即便眼泪随着笑声一起滴落。
“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陈宏不知道是谁那么嘴快，一般情况下，很多的事情都是他传达的。
“还用谁告诉我么？我难道感觉不到么？枉我对她那么好，变心变得还真快！”那子铭再次倒了一杯酒，刚想仰脖，被陈宏的手一把压住。
“你干嘛？老九！”近乎瞪红了眼，眼底的痛楚焦灼。
“你说什么？变心？”陈宏严肃的看着那子铭，手掌的力度加重。
“难道不是么？那小子都承认了！”那子铭痛苦的掩面，也顾不得饭馆里别的客人异样的眼光。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为了这个菁菁，自己哭过多少次？真是受不了。
“你们班王天星被我揍了你都不知道？臭小子！谁让他招惹我的菁菁？”仿佛对面就是王天星，那子铭依然掩饰不住那份暴怒。
“你等等，等等……”陈宏终于知道这其中有那么多的曲折，“你听我说，你误会菁菁了！”
“什么？我误会她了？你再说一遍……”那子铭瞪圆了眼睛，两只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捉住陈宏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