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穿着黑色的呢绒大衣,抽了一口烟,向着天空吐出了一个烟圈。那烟圈袅袅升起,慢慢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淡,渐渐的融入了那漆黑的、广阔无垠的夜空。
夜空中繁星点点,它们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似乎是在诉说着一段段古老的往事。
六叔看着北斗星旁边的那颗星,它发出淡淡的、冷冷的蓝光。那北斗星是六叔的爷爷教他认的第一个星座。
当时,六叔只有5岁。他坐在爷爷的臂膀中间,仰望着天空。
“小六子啊,你看那七颗星星像什么啊?”爷爷慈祥的指着天上的北斗星,问着他。
“嗯…,像一个问号。”童年时的六叔用天真稚嫩的声音回答道。
“嗯…,也对。但是大家普遍的说法是,它们像一把勺子。”爷爷说道。
“勺子?…”童年的六叔疑惑的看着星空。他从爷爷的臂膀中挣脱了出去,跑到厨房里拿了一把陶瓷勺子,对着天空中的北斗星看着。
爷爷笑着摸了摸六叔圆圆的脑袋。
后来,爷爷给六叔讲了很多关于天上星星的故事,那每一颗星星上,都住着一位神仙,他们会远远的看着我们,看我们有没有做坏事,有没有做好事。爷爷还告诉六叔,如果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就会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可能是在那颗星星上,也可能是在另外一颗星星上。有的星星上每天都是春暖花开,欢歌笑语;而有的星星上却是整日的天寒地冻,凄风苦雨。那些经常做善事的人们,就会飞到鸟语花香的星星上,永远过着幸福的生活。而那些平日里仗势欺人,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坏人们,离开了这个世界后,就会飞到整日严寒酷暑的星球上,饱受雨雪风霜的摧残。
六叔又抽了一口烟,烟头的火星随着他的呼吸亮了,又暗了。他望着那颗蓝色的星星,眼睛湿润了。童年的时候,有爷爷结实有力的臂膀陪伴着他,还有那远方的北斗星;而现在,只剩下了长大的自己,和那远方几十年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北斗星。
爷爷,你是否飞向了那颗遥远的蓝色星球?那里一定是干净明亮,处处芳香。六叔低头擦了擦湿润的眼眶,这十多年以来,他如此这般了不知多少次,自己也数不清了。
六叔心中的这个结,是在他上高中的时候结下的。
那也是一个寒冷的秋日,树上的枯叶在萧瑟的秋风中不停的来回摆动。屋外的野猫被寒冷的秋风冻得瑟瑟发抖,发出一声声的怪叫。六叔背起书包,走出了家门。最近几日,家门口附近总会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来回走动着,六叔没好气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六叔他们家以及附近的几户人家属于市政规划的拆迁户。市里批下来的拆迁款是比较充裕的,这也就招来了一些人的红眼。拆迁款的正式通知被不知什么人拖着,迟迟没有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来头的建筑公司,三天两头的找一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与这几户居民谈拆迁的事情。而这个建筑公司给他们的拆迁款却是异常的低,根本就不够他们当年盖平房的成本。这几户居民当然不答应了,然而,他们去找村委会后,却也发现投诉无门。
拆迁的事情就这么干耗着,建筑公司找的那些小混混也像游魂野鬼一样,整日的在这几户人家附近瞎转悠。
六叔去了学校,他的父母也去了工作单位。留下六叔的爷爷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家里呆着。老人家在屋里呆久了,开门出来想透口气。他出来在门外的院子里站了没多久,三个小混混就围了上来。
为首的一个小混混长得很壮,肉墩墩的脑袋上头发很少,头上还有一道白的发亮的刀疤。
他用那张满是油腻的脸凑到老人家面前,蛮横的说道:“老头儿,在这里住得挺舒服嘛!”
“你们想干什么?”六叔的爷爷瞪着眼睛,义正词严的问道。
“干什么?哼哼,你们碍了我老板的事儿了。赶紧拿着钱给我们搬走。”刀疤头右手拇指指着后面,脸上的横肉扭曲的抽动着。
六叔的爷爷个子虽然比刀疤头高,但是身形却远不及他的健硕。他转身想回屋中,却被另外两个小混混拦住了去路。
六叔的爷爷的怒火‘轰’的一下子涌了起来,他厉声喊道:“好狗不挡道!”
刀疤头听后,摸了摸自己肉墩墩的脑袋,说道:“嘿,我说老东西,你骂谁是狗呢?!”
“我让你骂!”刀疤头从身后把六叔的爷爷重重的推了一把。
老人家顺势扑倒在了前面,脸颊磕到了地上。他挣扎着翻过身来,手颤巍巍的指着刀疤头,眼睛里的愤怒似乎要喷出火来。
刀疤头一边翻卷着袖子,一边走向老人家,蛮横的说道:“老东西,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认得我是…”
刀疤头的话刚说到一半,六叔的爷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登时,三个小混混都被吓傻了。
“哥,情况不妙,咱跑吧!”其中一个小混混怪叫了一句。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把呆住的刀疤头惊醒了。三个人撒了腿,没命的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