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胡思乱想,不觉脚步便慢了下来,她却不知。而林娅娟以极快的速度追出来,自然追得上了。
“小芳,你要去哪里?”林娅娟一把拉住刘小芳。因为跑得太急,嘴里还不住地喘着粗气。
“我……”刘小芳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回答,“回酒楼去!”
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便随口捏造了一个谎言。孰料林娅娟一听,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回酒楼?”
“是的,我回酒楼去!”
“你是不是疯了!现在还敢回酒楼去,你知不知道那酒楼现在已成了陆元镜那老家伙的产业了,你现在回去,不等于自寻死路么!再说,你就算真的要回去,也要等他恢复记忆再走!”林娅娟气呼呼地说。
刘小芳轻叹了一下:“有你们在,我还呆在那里做什么!反正我与他没什么关系,留下来也是多余!”
林娅娟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怒道:“你别这么不讲良心,他可是因为你才弄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你倒好,说走就走,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啊!”
刘小芳被林娅娟一席话勾起旧日伤痛,仿佛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瞬间又浮现在眼前,煎熬着刚结疤还透着血色的伤口,而对张晓明稍微转变的态度也跟着突然变坏。她摔开林娅娟的手,声音陡然间提高八度,叫道:
“你知道什么,受伤害的又不是你,你又如何能体会到那种屈辱,又如何能感受到那种滴血的痛。你又怎能知道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拜他所赐。他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咎由自取,完全是报应,是老天对他作恶的惩罚。”
说着,刘小芳的泪又突然涌了出来。是的,张晓明活该,他为什么没被撞死,若是撞死什么都一干二净了,也不用看着想着就心烦,就让她想起那段黑暗的岁月。
“你……说张晓明曾经对你…….那是真的?”林娅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引来刘小芳的旧伤,心下不觉有些愧疚。但随即想到那个夜晚,她与张晓明不是也发生了关系么。那么,她也算是受害者么?那么,她是否也该恨他?可是,她心里却恨不起来!
“你以为编造一个故事对我很有趣么?你以为我要编造一个故事来掩饰自己的坠落么?你若是不信,你去问那个混蛋啊,你去看看那个混蛋的良心是否是被狗吃了,是不是跟那煤炭一样的黑!你去问他啊!”
刘小芳显得暴怒异常。但当她大声地将这些说完,稍微停歇片刻,又长长地吁了口气,那激动而愤怒的心情却又慢慢平复。猛然间,她对自己都开始迷茫,也感到惊讶。究竟那面才是真实的自己,到底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开始一无所知。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这本不关你的事。”刘小芳苦涩地笑笑,当然是无奈而又心酸的那种,“我拼命作贱自己,只是想借此忘记那段痛苦的往事。但是不管我怎样努力,心中那块阴影始终抹不去,像是烙上去的一样,总会在某些时候隐隐作痛。”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方式,何必非要用这种,这种……非要走这条路呢。而且时隔这么久了,你心中对他的恨难道还是那么深?其实在我看来,他……”
“我也不知道恨他有多深,只是每次想好了千百种报复他的办法,可是见到他时却又没有勇气。这也许是我的懦弱,又或者是他那霸道的地痞气让人心有余悚。总之,我心里苦,也只好独自吞了。”
“那现在…….你有没有想过随他回家去或者是试着接受他?”
这是一句很明显的试探性的话,刘小芳自是听懂了。她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只是浅浅一笑,反问了一句:“你喜欢他!”
林娅娟未料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没有准备好,竟愣住了。刘小芳看看她的表情,幽幽说道:“你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他虽然恶迹斑斑,但曾经他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至少在我们那个村子里,他是被公认的。只是后来与社会上一帮混混搅到一起,这才慢慢变了。”
刘小芳微微抬头,似在搜寻天空里隐藏的往事。林娅娟没有说话,她知道刘小芳现在正在回想过去的事。而且她也在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回忆,她很想从她嘴里知道张晓明的过去。因为她现在并不了解张晓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为什么这么想了解,她却理不出头绪。当刘小芳说她是张晓明最好的选择时,她却茫然不知所措。她在心里问过自己好多次:她喜欢他么?可每次得出的答案都是否定。但是,她不喜欢他,却为何总是在他面前或是听到有关他的事时,都显得那样的紧张与急迫。这种矛盾的结论似乎还埋藏着一个重要的结没有解开。她想:“或许某一天,所有的事都将自动释解!”
刘小芳看了一会天,又像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个时候,我与他是同班同学,我们一起上学,放了学也一起回家。记得有一次,我被另邻村的一个男孩子欺负,他毅然站出来与那个男孩子拼命地打。但他却没理会到,那个男孩比他大得多,而他也只有挨打的份。但尽管他被打得鼻血直流,却丝毫没有退缩……”
这是一段很甜蜜的往事,在刘小芳说来,却是在不经意中露出难得的微笑。在这微笑里,不含怨恨,不含心酸,唯有的便是快乐与亲切。如果没有得知故事后来的发展,任谁也无法想像她对他会存着深深的恨。林娅娟被深深地吸引,不觉也沉浸在对张晓明的想像中。
却在此时,吴翠萍赶了过来。她似乎跑了好长的路,额角已略见汗渍。当她见着她们,像遇上救星一般,连喘口气都不曾便急急地叫了起来:“快……快……他…..他在屋又打又骂……像是疯了一样……”
因为上气不接下气,说起话来难免支吾不清。林娅娟与刘小芳听得莫名其妙。尤其是林娅娟,刚才那种沉浸在刘小芳甜蜜的回忆中的快感被打断,便有些恼怒:“什么疯了,我看你快疯了吧!”
按理,吴翠萍若在平时听到这话,一百二十分会与她吵起来。但是奇怪,这次她并没有与之争吵,反而显得更是急迫:“快回去吧,张晓明他……”也许是想急于把事情表达清楚,却没想越是急越是说不清。索性她住了嘴,拉了二人便往回跑去。
林娅娟初时是真的没能明白,但听到张晓明三个字时,立时感到一阵心慌。或者这是一种感应,她知道他肯定又出了什么事,而且不会是好事,否则吴翠萍不会这么有紧张。
但张晓明呆在别墅里能出什么事呢?
林自强夫妇自张晓明等三人来了不多时便去了公司,此时诺大一个别墅里除了一个保姆与张晓明外别无他人。三人一路狂奔,倒也累得气喘吁吁。然她们刚进大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东西被摔碎和乱七八糟的话语。当然那些话除了刘小芳能听懂外,其余二人却不知所表何意,因为是方言。但其中有一句,林娅娟却听得甚为耳熟,那就是“他娘希皮的”,这句话他不止一次从张晓明口中听到。
而张晓明却真像吴翠萍所说像是疯了一般,他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但是却不知他从何而来的力气,竟然从床上爬了起来,而且在屋子里乱窜,只是像极了一个喝醉的酒鬼,东倒西歪的。看他的脸毫无血色,便如一张白纸甚是吓人。
保姆站在门外神色紧张却又显得无能为力,只是心惊胆战地看着。直到三人出现在门口,她这才惊慌失措地说道:“小敏,你可回来了。你看他……”林娅娟止住她,说道:“赵阿姨,你快打个电话叫罗叔叔来,你里你就别过问了!”赵阿姨应了声就快步出去了。三人站在门口,也不知如何是好,竟只有傻傻地看着张晓明独自表演着。
张晓明摔着东西,走着迷踪步,嘴里还不停地呼叫着:“他娘希皮的,你这老不死的家伙,我X你娘你的。”完了随手抄起东西便扔,接着又道:“他奶奶的熊,老子先前找一个人,现在却要寻两个。”因他嘴里所说全是方言,除刘小芳外都不知所云。
只是刘小芳在听到后面那句时,当是忍不住一阵颤抖。她明白他所说的找一个人就是她,但后面的一个她却不知道是谁,想着,便把眼光在林娅娟与吴翠萍二人脸上扫了一下,猜度着是否是她俩中的一个。
而此时,张晓明却陡然平静下来,却又像双脚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更闻他喃喃说道:“小芳,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如果只有我死了你肯原谅我,那好我这便去死!”
这句话张晓明却说得甚是清晰,而且不再是方言。林娅娟与吴翠萍惊诧万分,也暗自心酸不已。其中玄机自是不言而喻。张晓明暂时失忆,这是医生的结论。但在此刻,他却像是清楚地记起前尘往事一般。
孰料,张晓明沉默了片刻,又说道:“我不说粗话,小娟,我保证以后不在你面前说粗话了。”旋即又嘻皮笑脸的十足像一个地痞流氓,只听他说道:“他娘希皮的,我说的失望,是恨自己没当大老板,让别人占了先,心里后悔啊!”
这一番说来,三人都是面面相觑。
刘小芳含着泪,林娅娟只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而吴翠萍则感到万分喜悦。同时,三人也明白过来,张晓明并非突然恢复正常,而只是一种病情恶化的前兆。这让三人更是揪紧了心。而张晓明似乎已筋疲力尽,再往后的话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竟只见嘴皮在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即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三人一惊。吴翠萍第一个经受不住,率先冲进屋半抱起张晓明,哭着喊着。刘小芳却没有动,只是不停地掉着泪,似乎她的泪水永远也流不尽。倒是林娅娟,一见情况不妙,顿时呼道:“赵阿姨,赵阿姨,罗叔叔怎么还没有到?”
话刚落,便听客厅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接着便出一四十岁开外的人来,正是林娅娟所说的罗泉生,他是一个医生,具体说是林自强一个非常好的朋友。对于他我便不再细说,只是值得一提的是,罗泉生是国际上有名的人物,在医学领域占有重要席位。而他是怎样与林自强相识,却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因不涉及主题,我也不再述说。只是众看官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