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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小金以前曾是一名邮递员。可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份工作,特别反感的是早上不能够睡懒觉,寒冷的冬天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简直还不如死了好!他从一份杂志上读到,有位香港大老板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年轻时十分痛苦的早起,后来事业成功了,天天睡到“自然”醒。小金想,以后我如果发财了,一定要像这位香港大老板那样!

小金送信时常常心不在焉、马马虎虎,所以经常出差错,居民很有意见,便向邮电局投诉。领导批评几句吧,他居然一怒之下“炒”了邮电局的“鱿鱼”——老子不干了,总可以了吧!

小金在做邮递员的时候,他现在“炒”股票的这家证券公司,正是他所投递的范围。每当他把书报、杂志、信件等送到该证券公司,总要待会儿,听听大家对股票这个“改革开放”新生事物的议论,这引起了他对股票的浓厚兴趣,从而也启蒙了他的股票投资意识。

在家游荡了一段日子后,感到生活百无聊赖。这天,小金偶然读到这么一条新闻: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主席约翰·凡尔霖先生赠送一枚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所徽给邓小平,作为对其所赠礼品的回赠,邓小平赠送的礼品是一张新中国刚刚发行不久的股票——“飞乐音响”股票。这条消息,仿佛是一声春雷“炸”醒了沉睡的他,“我就要买这个股票!”他突然意识到,从此这一辈子就与股票结下了不解之缘!于是他下定决心投身到“股海”中去,感到世界上任何力量也不能够阻挡他了。

买股票是要钱的,那么钱从哪儿来呢?小金知道家里是有些钱的,但不知道有多少钱。这天趁爸爸上班去了,妈妈正在洗澡,小金偷偷拿了妈妈的钥匙,轻轻打开爸爸妈妈房间写字台右边最上面的那只抽屉,小金早就观察到那是家中放银行存折的地方。小金小心翼翼拿出银行存折,打开一看,情不自禁的“哇”地叫出声来——有6万多元人民币哎!

“这么多钱,家中哪来这么多的钱?!

有一万元人民币,号称是‘万元户’,就是‘大款’啦!”小金不由得想。

他还以为自己太紧张,是不是多看了一个零?于是揉了揉眼睛,再仔细数数,没错,是五位数!家中银行存款有6万多元人民币,的确没有错,那么我们家就是“超级大款”啦!怪不得妈妈经常请病假去邻居家打“麻将”,看来妈妈根本不把每月七、八十元的工资和奖金放在眼里了。

小金的爸爸是火车上的列车员,他所服务的这趟列车是跑“南方”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看广东”,“改革开放”最先就是从广东——这个“南方”开始的。在从南往北的列车上,几乎人人肩扛手提着大包、小包,把列车上的空间塞的简直都快要爆炸了!

刚开始的时候,小金的爸爸不明白,心想他们肯定不是因公出差的,也不可能是探亲访友的,更不像是旅游的,他们不要命地带那么多行李干吗呢?包里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更奇怪的是,那些东西带的越多的,越是特别地讨好自己,大方地送上当时市场非常紧俏的进口香烟、咖啡、手表、化妆品、牛仔服装之类的东西。自己推托吧,他们还死活不答应,非得要收下不可,说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咱们交个朋友吧。更有一位年轻漂亮女子,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儿特别的刺鼻,晚上还往自己的身边靠,搅得是心猿意马、魂不守舍。

很快小金的爸爸就明白了,他们都是“倒爷”!这不是“投机倒把”行为吗?“投机倒把”就是搞资本主义,这是犯罪的行为啊——法律上不是有一条叫什么“投机倒把罪”的吗?!他想应该立刻、马上向上级领导同志反映、反映情况才对,但看看其他同志一点儿没啥动静,而“倒爷”送给自己的东西,都是很想要、但又消费不起的,心里便有点儿“活动”,心里这么一“活动”,决定等一等再说吧,先听听其他同志是不是有向领导汇报的,便拖了下来。

就在这么一等、一拖之间,随着“改革开放”进一步地深入,他的认识飞快地提高了,所谓的“投机倒把”其实是市场经济行为,是为了加强南北经济交流搞活市场,是为经济的发展作贡献。

列车还是这样一列列车,方向依然是南来北往,但小金的爸爸感到意义却是完全的不同了,中国人民已经开始进行新一轮的长征,伟大的社会变革就从这列列车上、就从现在开始了:这已经不是一列普通的列车,而是一列时代的列车,这列列车与时俱进,奋勇向前,拼命追赶着时代的步伐,去和国际接轨。这列列车好比是已经发射出去的火箭,谁都无法让它停下来、或者倒回来,因为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是一列通往幸福生活的列车,这是崭新的人生旅程。欣慰的是,自己正好在这列列车上,跟着这列列车在一起前进。小金的爸爸想,我不但要稳稳地坐在这列时代的列车上,而且还要把自己牢牢的拴在这列时代的列车上,千万别被这列时代的列车给甩下来了,否则的话,就要被时代所淘汰,你就会囊空如洗,你就会一辈子穷困潦倒、诸事不顺、受尽蹂躏。

很快小金的爸爸与“倒爷”们就彼此熟悉了,在“改革开放”这个共同的理念和共同的利益驱使下,称兄道弟,大家成了生意场上多多关照的好朋友,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互相十分地信赖,这样“倒爷”们就直截了当地送钱给小金的爸爸了。从而南、北的经济搞的是越来越“活”、越来越“红火”!

小金的爸爸常常喜欢拿列车上烫着五个醒目金字——“为人民服务”的“意见簿”,送到旅客面前,要求他们提出宝贵意见,说请大家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为了什么讨表扬,而是为了帮助自己进一步地改进工作,进一步地把工作做的好上加好,进一步地把工作推向新的高度,从而跟上这个伟大的时代,无愧于这样伟大的时代!

嗨,这些哥儿们心领神会,“挺”讲“义气”的,纷纷在“意见簿”上提了许许多多实事求是的宝贵意见,说这位服务员同志工作如何认真负责,不怕苦、不怕累,如何替旅客着想,把旅客当亲人一样,等等、等等,简直就像是雷锋同志的“DNA”在他的身上被完全拷贝了一样;甚至有人还向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写了信件,总之是好评如潮啊!

这当然引起了各级领导同志的高度重视,小金爸爸所在的铁路段党委书记亲自找他谈话,大大地把他表扬了一番。后来,他就顺理成章地被评为了“新长征突击手”。

思想越解放,小金爸爸的胆子也就越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完全不能够满足这种仅仅捞取点好处费的落后“营运”模式了,也干起了以前所谓的“投机倒把”活动,自己带货了,每次带两个旅行袋、大约百把条进口香烟吧,这样钱就赚的更多了。小金的爸爸如此这般地“投机倒把”几年下来,家中有几万元钱的存款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所以他从自己的切身体会中,特别崇拜“改革开放”的英明决策,全心全意地匍匐在伟人的脚下,如果没有这么好的政策,我们家能够富起来吗?不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吗?!

当儿子小金提出要二万元钱的时候,小金爸爸的脑袋就“嗡”地无限地“放大”了,本能的反应是不可能!他强压怒火、忍耐着性子,问小金要那么多钱干吗?小金把印有“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主席约翰·凡尔霖先生赠送一枚纽约证券交易所的所徽给邓小平,作为对其所赠礼品的回赠,邓小平赠送的礼品是一张新中国刚刚发行不久的股票——‘飞乐音响’股票。”这条新闻的报纸给老爸看。他看完这条消息,冷静了下来,很果断的说道:“我和你妈商量后,明天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小金的爸爸又仔细地读了这条新闻,越读感到越值得琢磨,越读感到越有机会,这难道不是“改革开放”的又一次巨大的机遇吗?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捏了几下自己的鼻子,他感到自己的鼻子嗅觉很灵敏——“嗅”到了无限的商机。

“真不愧为是我的儿子啊,聪明,******跟老子一样的聪明,真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小金的爸爸心里颇为得意,一种自豪感从脚往头冉冉地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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